昨夜的年轻人在线蹦迪，今夜的我们来听他的演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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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的世界，或许没有愚人节，但总有一些与回忆相关。

4月1日，《胭脂扣》三十五周年之际，与《霸王别姬》、《英雄本色》三部影片的4K修复版一起在中国台湾重映《荣情蜜意 | 张国荣影展》，而《张国荣热·情演唱会》也将尘封21年的母带修复，在今日重新上线。

那些被修复的，不止是影音资料，更是关于过去绝代风华的怀念。

是谁爱怀念。

今日宜，重读《胭脂扣》

李碧华这般描述如花在人世间的出场。

“先生——”

我的目光自报纸上的三十名所谓“佳丽”的色相往上移，见到一名二十一二岁的女子。

她全部秀发以喱膏蜡向后方，直直的，万分帖服。额前洒下伶仃几根刘海，像直刺到眼睛去。真时髦。还穿一件浅粉红色宽身旗袍，小鸡翼袖，领口、袖口、襟上绲了紫跟桃红双绲条。因见不到她的脚，不知穿什么鞋。

一时间，以为是香港小姐候选人跑到这里来绕场一周。——但不是的，像她这般，才不肯去报名呢。俗是有点俗，却天生丽质。

戏文里，那些关于风尘女子和豪门大少的爱情的讲述，原本是最为常规的戏码，求而不得，入家门不易，结果一别两散，伤情悲秋；抑或遇上开明的父母，皆大欢喜。

而在李碧华的笔下，却写出一番跨越时代的港风中的《人鬼情未了》，甚不止于此。

一面倾心，再见隔世。

姗姗来迟的陈家大少与西塘绮红楼的如花终无法从一场相遇中幸免。

电影中，男装的梅艳芳，朗目星眸，英气夺人，她所饰演的如花，唱着一曲粤剧的《客途秋恨》。而张国荣初入红楼，自楼梯而上的数步，也踏出了翩翩公子的气度非凡，对得起这声“十二少”。

谁又不是被谁蛊惑了心。

对镜描眉的如花，举手投足间，魅惑众生，在拈物的指尖，又抑或是轻摇团扇，犹抱琵琶半遮面，抑或是，五十年后，面对台上人，叠纸抿唇着红妆，又抑或，在告别人间的时刻，将信物胭脂扣交换给十二少后，脸颊边垂下的那一类泪。

如果说《霸王别姬》还有着几分时代长河里的悲歌，那么《胭脂扣》则是纯粹的情爱，记录了一场无法复刻的风华绝代。而十二少在《胭脂扣》踏入戏班，某个瞬间与《霸王别姬》中的程蝶衣重合，就是其中冥冥的丝线，将人与戏，台词与人生穿在了一处。

有人用香港的时代变迁分析《胭脂扣》，谈格局变迁；却不如就纯粹地回到一场爱情破碎的旧梦，哀与怨，痴与缠，悲与喜，相逢而再次离散。

三个人的执念，成就经典

如果说，如花与十二少的两世故事，源自如花对于旧爱殉情离散刻骨铭心的执念，那么关于《胭脂扣》，也一定是三个人的执念一起成就的经典。

《胭脂扣》原本，不是张国荣与梅艳芳这般组合。

1984年，梅艳芳，还是一位歌手。无意在书店看到李碧华小说《胭脂扣》的她，被深深吸引。

建议嘉禾买下这部小说的版权拍成电影，邀请导演唐基明执导，谁知剧本改了又改，原本梅艳芳、郑少秋、刘德华、钟楚红这般华丽阵容，演员档期也改了又改，很多人纷纷退出了剧组。

机缘巧合下，刚刚进入嘉禾的关锦鹏接下了《胭脂扣》，接手了他导演路上的第一部作品。在再度寻找男主的路上，梅艳芳提出了张国荣加入的建议。但当时两人分属不同的公司，最后还是梅艳芳主动出击去到新艺城邀请张国荣参演《胭脂扣》，以一部片约置换为筹，方才促成。

在当时的香港，电影多以男性角色主导，而这部《胭脂扣》则一改惯常，以如花的女性视角展开，成为那个时代的“大女主题材”。

1999年，梅艳芳凭借《胭脂扣》的精湛演技，一举斩获金马奖、香港金像奖、亚太区影展及台湾金龙奖四座最佳女主角奖杯，成为“四料影后”。

那一年，梅艳芳26岁，在此之前，她活跃在舞台之上，从1982年出道到1988年，她的大众标签，都还是当红女歌星。

而张国荣也与李碧华在合作之后，惺惺相惜。他曾在《今夜不设防》的采访中说过，“李碧华其实东西写得好以外，她人也很有趣。”在哥哥看来，“碧华的作品是成功的，有美而壮烈的内在，故事往往能抓住人生最光辉、最灿烂的刹那加以发挥。而我最欣赏碧华小说中那种坦坦荡荡、毫无保留的风格。”

关于李碧华，她有意保持着低调。在网络世界几乎了无痕迹，除却古早的博客，其中的文字很多也指向一个早已无法再打开的过期链接。

可在彼年今日，李碧华曾写道，那一明一暗的灯光，正如“蝶衣的戏弄”（发表于2006年）。

「四月一日大睡。晚上有人来电，乍醒，信手开电视，是《张国荣跨越九七演唱会》，正有一群京剧小演员翻跟斗，生旦造手，他在唱《啼笑因缘》和《霸王别姬》主题曲。大门一盏灯，忽地一闪一闪一闪的，从没问题的灯坏了？或者是巧合，或者是蝶衣的戏弄吧。“愚人节”，我们怎会不记得？」

是的，怎会不记得。

梦一场，关于“热·情”与伟大

张国荣这一路走来所呈现的样貌，不再是躲在富家子弟“十二少”背后，透过表演一个美丽又任性的浪子而和观众交流的他了。

哥哥主动担纲演唱会的艺术总监，大胆启用法国殿堂级设计大师Jean Paul Gaultier为这“最后一场”巡回演唱会打造了“从天使到魔鬼”的四组主题服装：天使、漂亮男孩、拉丁情人和魔鬼。

大量透视装、露背装、浴袍、红色高跟鞋、苏格兰裙等单品的运用和表现，书写着其不再接受规训并最大程度接受自己的成熟的艺术表现力。长发披肩蓄胡须，白西装肩上羽毛扬起……跨文化的挑战与思考，雌雄同体的身体表达，双性向的身份认同让“热·情演唱会”成了千禧年之初最热情奔放、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视觉记忆。

“热·情演唱会”绝对称得上张国荣的歌手生涯全纪录，从上世纪80年代初的成名曲《风继续吹》《Monica》到世纪之交发行的《左右手》《寂寞有害》《路过蜻蜓》，从日式改编劲歌《H2O》《少女心事》《第一次》《不羁的风》到抒情慢歌《侬本多情》《为你钟情》《共同渡过》，他的选曲几乎将自己华星时代与环球/宝丽金时代的金曲一网打尽。

演唱会主题曲《大热》里有这么几句：命运注定若离别/世界快将有浩劫/陨石最终碰撞磨灭……如今推敲词意，眼泪不禁向肚里潸然了。

人们爱“热·情演唱会”舞台上张国荣举手投足的风情和魅力，他是那么自然、狂野、妩媚、深邃而又温暖，从天使到魔鬼，从信仰到背叛，从刹那到永恒……哥哥在努力地正视自我、发现自我，即使最后没能救赎自我。

是炽烈的，亦是伟大的。

时至今日，都如同火焰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