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时在下雨，上了堤坝太阳出来了。牛，三只黄牛，右边的堤下，两只在舔舐，头挨头。左边，快看左边，西边的天空，有彩虹。从屋宇腾空而起，去了山那边。那条半圆形的足记还留在空中。伞撑在坝上，去看河吧。站在几根竹子旁。粉蕉长高了，看不到那片甘蔗地。河对岸，水边的田里有人，弯腰在劳作。绿，黄，棕，看不尽啊，你眼前的这片土地。山，雾气拥着，朦胧而倔强。远处的大腊岭也看不见了。算了，不要太多了，我这小小的身躯难以承受如此之多的生命之轻。回去的堤下，一只白鹭站在那头黄牛身边，牛走一步白鹭跟一步。我的伞不见了，吹到堤坝下了。

送秋

送秋的日子已然将近，但秋君似乎早已有了别意，这种疏离的冷漠从秋君笼罩起来的寒气便可体会到。即使有着与春无二的日照与暖度，但秋却总是带着一股阴寒与萧瑟，或许这与紧挨着的冬脱不了干系。我与秋君会面已有二十余次，但要说深刻者，却只在今年，细数前二十多载，尚在幼童时不知秋，求学之时不见秋，只在毕业工作之后才开始去亲近秋君，秋君也从未为此着恼过，也许它本来的性子就冷，所以才不在意吧，但我仍要为此道一声歉，为漠视过的自然，为未曾领略过的秋韵。

秋君每每都被人指指点点，凭白的遭了污水，这萧瑟季节里的不如意倒都是秋的错了，它也不辩解，只拉来了冬给自己解气。在这我想为这样一位朋友声援几句，所谓发陈潘秀容平闭藏，容平者，应当平和，安详，以对秋季。似乎在秋天的故事总有个不令人满意的结果，春的蓬勃，夏的热烈，冬的浪漫，只有秋先就定下了悲哀的基调，以一片枯黄作为背景，左边突出一个寂，右边冒出一个哀，让人不自禁的神伤。所以秋天是不谈爱的。倘若在这样一个季节里爱上一个人，那应当以何种方式去祝福这段爱慕？

由于我的迟钝，今年入秋已久我才后知后觉，带着夏天赠送的短衣短裤与秋君相处多时，这多少是缺乏敬意的，处于礼貌和尊重，好歹是换上长裤。但秋应该是好动的，穿的太厚实反而偏离了秋的初衷，否则秋不会总是一阵暖一阵寒，活脱脱的将傲娇抚向大地。也许正是我能忍受秋君的寂凉，便对秋有了更深的理解。秋总是阴沉的，带着一片肃杀气息，掠夺着夏日残存的温暖，迫使一切生命开始枯萎和凋零，也许是爱情太过珍贵且充满希望，因此才会遭受秋天的诅咒吧。

但我知道，秋君的冷漠才是对这一切最蔑视的辩解，严厉虽是它的外壳，但温柔才是它的内核，冬早已蠢蠢欲动的想要肆虐，只有秋紧紧的纂住了绳索才给予万物以喘息的时机，秋君的暖和冬兽的寒交织在一起，一同笼罩出这一片萧瑟景象，万物败亡，众生凋零，在静谧中静静枯萎衰落，但正是这种腐坏才化作未来的养料，给予生命的种子以度过严冬的希望。对一个人的欢喜也同样如此，一颦一簇，一牵一引，进退无门，甜苦交融。正是这种甘之如饴的灰暗境况才能支撑住那一丝度过严冬的期望，恰似在心底酿酒，封的愈久，品时愈醇。

秋君的照顾也已近了尾声，它虽不喜嘈杂，但我仍要与它叨扰同行，伴它走完剩余的路。感谢它让我学会了孤独即是力量，感谢它让我知道这力量是如此高傲又温柔，感谢它对我的祝福让我有熬过这个冬天的可能，因为喜欢这种东西，在冬天就显得格外的甘甜和温暖。

《母亲的老屋》

这些年，一直喜欢写点文字，大都关于母亲和故乡，有时觉得是不是自己格局太小，写不了那些博大精深的家国情怀，有时又认为，故乡、父亲母亲，是人类情感永恒的主题。罢罢罢，随他去吧，以我平庸心，慰我平生愿。

母亲的老屋，我生命的摇篮。记得刚刚修好房子，妈妈就去挖了一尺来长桃李树苗栽上，那时，旁边还有一条小溪经过，妈妈沿小溪栽了一排柳树。后来，邻居建房让小溪改了道。小时候的时间过得真快，好像没等多久就吃上了妈妈栽的桃木李果。

我的母亲，一生不爱红红绿绿，所有的衣服，就是黑、白、灰、蓝，说给她买件色彩鲜一点的衣服，就不爱穿。姐姐时常跟我谈起，看见别人的妈妈花衣花袄的穿起，皮肤也衬托的好漂亮，像城里的老太太。而我们的妈妈，长年黑篮的衣服，黑白布帽子或帕子，布鞋，典型的农村老妈妈。加之衣服好像越穿得旧越好穿，越有感情，总舍不得丢。一生清贫，回忆起那些缺吃少穿的日子，越发珍惜每一件旧衣。一次妹妹收拾衣柜，清理了一些穿不了的衣裤准备丢了，妈妈说，不要丢，留起二天万一没有衣服的时候穿，妹妹说，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咋会没有衣服穿呢。哎，妈妈舍不得也没奈何，眼睁睁看着那些衣物到底还是丢了。

一辈子不爱红红绿绿的妈妈，有一年竟突然爱上了三角梅。那一年，三角梅才刚刚在这个小县城的卡卡角角长起来，火红火红的一簇簇，只见花不见叶，太招人喜爱。妈妈就动了心思，去买两棵回来种在院子里。至今我清楚的记得，妈妈背了背篼去买三角梅的背影，从梯步下来开门出去，以及买回来挖坑栽种的情景。当时栽了两棵，有一棵挡路，砍了。剩下的那棵，种在进门的左手边，随着年年的花开，花枝从左边搭上右边的围墙，形成一个花团簇簇的拱门，去妈妈家，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红红火火的三角梅，穿过拱门来到院子，妈妈有时就坐在花树旁做针线或纳凉看书。

不开花的季节，嫂子洗了小孩的衣物，也喜欢挂在三角梅的枝枝丫丫上，别有风味的烟火气息溢满了这个农家小院。

寒来暑往，也不是很清楚的记得这棵三角梅究竟陪伴了我们多少年，妈妈渐渐老去时，三角梅居然越来越枝繁叶茂的年轻，繁花似锦的娇艳着。两年前，这老屋易了主，好在我们离老屋不算太远，经常打老屋门前经过，总免不了往里张望，有时也进去坐坐，触景生情，老屋的一草一木，倍感亲切，那些与妈妈在一起的温馨时光，一幕幕总在眼前。特别是这棵三角梅，我来，犹见故人归，朵朵皆含情。这是妈妈的三角梅啊，睹物思人，犹如妈妈就在眼前。随手拍了几张照片，带给妈妈看。此时的妈妈，虽然对老屋心心念念的忘不了，但是无力前往看看了。

妈妈一张一张的滑动这些图片，浑浊的眼眸瞬间明亮了几分，想当然思绪回到了那些远去的时光，妈妈还年轻，孩子们还小，娘儿几个挖坑种花的时光，多么幸福啊。良久，妈妈悠悠地说道，把它整来栽起嘛。

今天，妈妈已远去，妈妈当时随口一说的把它整来栽起，这是妈妈的心愿，我一定要让妈妈的愿望成真。早上一下子看到我扦插的三角梅已长出嫩嫩的芽，用不了多久，我会把它移栽在我的院子里，让每一朵花，都长满妈妈的故事。

老屋依旧，山依旧水依旧，独独不见了母亲。想起母亲所说：江山是主千年在，人是客来走一遭，不免感叹。

老屋， 记忆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凌乱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