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推心置腹也是一种策略!】
《资治通鉴》第39卷,汉纪三十一

淮阳王二年(甲申,公元24年)

【原文】
铜马食尽,夜遁,萧王追击于馆陶,大破之。受降未尽,而高湖、重连从东南来,与铜马余众合;萧王复大战于蒲陽,悉破降之,封其渠帅为列侯。诸将未能信贼,降者亦不自安;王知其意,敕令降者各归营勒兵,自乘轻骑按行部陈。降者更相语曰:“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由是皆服,悉以降人分配诸将,众遂数十万。赤眉别帅与青犊、上江、大彤、铁胫、五幡十余万众在射犬,萧王引兵进击,大破之;南徇河内,河内太守韩歆降。

【译文】
铜马粮食吃完了,乘夜逃跑,刘秀追击到馆陶,大败铜马。刘秀受降尚未完毕,而高湖、重连从东南来,与还没有投降的铜马残军汇合。刘秀尾在蒲陽再次与铜马等大战,铜马等全都战败投降。刘秀把他们的首领封为列侯。刘秀的部将们不敢相信降将们的诚意,而降将们内心也不能自安。刘秀了解他们的想法,命令降将们各自回到他们的军营整顿好部队,自己则轻装乘马,巡视部署。降将们互相说道:“萧王对我们推心置腹,我们怎么能不为他效命?”因此大家都心悦诚服。刘秀把投降的部队都分配给各将领,部众于是达到数十万。赤眉的一位分支部队的首领与青犊、上江、大彤、铁胫、五幡,约有十余万人,在射犬集结,刘秀率军进击,大获全胜。于是向南夺取河内,河内太守韩歆投降。

【解析】
刘秀除了网络上被人戏称“位面之子”的名号之外,更有“铜马帝”的称号。

究其原因乃是刘秀收服河北近百万铜马军,以此为基础奠定刘秀打天下的基础。

看似铜马军近百万人,但是这些人很散装,加上后勤给养跟不上,所以才能被刘秀连战连捷。

但打赢容易,想要收服却难度极高。

铜马军人多,刘秀人少,以人少驾驭人多,极难控制。

铜马军近百万,后勤也是天大难题,刘秀未必供得起来。

而乱世为减轻后勤压力,对于俘虏降兵少不得坑杀,当年这事项羽、白起不是没干过。

铜马军普遍为活不下去的百姓,而刘秀军多是地主豪强出身,两者本身就属于不同阶级,更何况刘秀团队中大部分是南阳人为骨干,和铜马军主要河北人(地区不是省份)有明显的身份认同差异。

诸多因素会聚在一起,别看刘秀打赢了,但真要让他们心愿臣服还是要点手段。

这也是摆在刘秀面前的首要难题。

诸将未能信贼,降者亦不自安;

这12个字其实已经表明双方已经处于一个爆发点,稍有不慎极有可能就是铜马再次反叛。

到那个时候,刘秀虽然依然能打赢,但是打赢之后再想收服基本上就不太可能了。

再看刘秀收服这些人的操作,其实并不是很复杂。

王知其意,敕令降者各归营勒兵,自乘轻骑按行部陈。

但背后的东西可不简单。

带入刘秀的角色,想要收服这近百万的铜马军,具体分析调查少不了。

首先,看似这近百万铜马军不稳,但并不是所有人不稳,而是部分人,绝大多数铜马军不过是底层求活百姓,所求无非是能有个安生日子。

其次,刘秀面对收服的说是百万铜马军,但实际上需要做工作的且效率最高的也是铜马军的中上层。

毕竟,一个组织的运转是依靠组织架构,而能够坐在对应组织架构位置上的人,基本上也都是明白人,比常人心思跟活络一些,沟通起来相对容易。

而且这些人,也比较好拉拢。

只要把这些人搞定了,那么按照组织架构的管理模式自上而下,逐级传导,底层自然也就稳定了,这也是所谓骨干发挥的作用。

最后,铜马军到底想要什么?从长远视角来看,因为其构成复杂,必然是不同,有的人可能就像活命,有的人就像封侯拜将。

但那是事以后的事,而短期的铜马军只有一个核心诉求,活下去!

所以,综合上面这些,再来去找对策,你会发现,如果刘秀这个时候让人去给铜马军画大饼、许承诺、亦或者给那些铜马将领高官显爵,未必能够起到稳定作用,或者说能够稳住中上车,但底层稳不住,因为最主要的核心诉求并没有得到承诺。

再看刘秀的动作。

王知其意,敕令降者各归营勒兵,自乘轻骑按行部陈。

铜马降兵各归各营,这代表原有铜马的组织结构恢复。

刘秀自己轻骑巡视铜马军,这个传递的信息就有很多。

毫无疑问,刘秀轻骑巡视是将自己处于一个极度危险的境地,但是反过来说,一个人愿意把自己放在一个极度危险的地方,要么就是他自己没意识到这个地方很危险,要么就是他知道危险,但并不惧怕,有一种自信和把握在。

恰恰刘秀显然不可能不会意识到这个举动的危险,但他依然如此做,传递的信息有三个。

其一,独闯铜马大营的确危险,但刘秀相信铜马军。

其二,刘秀敢把自己的性命放在铜马手上,这是一种托付,尤其是在这种矛盾尖锐且力量极度不平衡的状态下,如果铜马军想杀刘秀,刘秀压根逃跑都来不及。

其三,刘秀的到来,其实更是已经将铜马军当做自己的部下,所以才会如此轻装来巡。

于是“降者更相语曰:“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

成语“推心置腹”就是这么来的。

铜马军近百万人如此被刘秀所收服。

没有花言巧语、没有阴谋诡计,举重若轻之下有真诚,更有几分赌命。

相信,当刘秀决定轻骑巡营时,他那些麾下将领必定是百般劝阻。

【闲扯】
讲真的,刘秀这事历史上类似的还有很多,比如投降将领让他给自己守门等等。

其实背后的东西都是差不多。

都是用一种近乎顶级的信任,托付生命来换取对方的效忠。

按照马斯洛心理需求,最高等级的两级的是尊重和自我实现。

恰恰是这种托付的方式,满足了这两个内心顶级需求,让人获得一种精神上的高潮,顿时产生中医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进而发誓效忠。

古代是如此,现代何尝又不是如此。

只不过,现代不需要托付生命,但是某个时刻那种义无反顾的信任,何尝不会让被托付者感到一种别样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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