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里古镇,南顾北望里的不老声色】在我想来,一座城市的名字能让人在千城一面的时代里眼前一亮,大多是一种巧合。一座城的名字能够名副其实,与内在的特质一致,当属凤毛麟角了。
雅安就是这样的地方。于我来说,那里的每一座山和每一条河都是诗画。那么那些山水里的光阴又以哪一种速度流淌呢?
我一时读不透雅安那么多诗画之地,也无法在短时间里全部感受雅女雅雨的风情,更遑论那长达两百公里的“蜀身毒道”。可走进那传说中的财源聚宝之地——上里古镇,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在我的印象里,古镇都是远离城市的净土。青山、田畴、流水,饱经沧桑的四合院,阳光里安详的老人,还有牌坊、拱桥、老树……都是一个个优美的画面。所有这一切,凿开了一条通向现代文明的时空隧道。无论从哪个角度进入上里古镇,都可轻易地调整好姿态。
阳光刚露了头,我的脚步就踏进了古镇。还没有走上几步,一下就惊呆了。这是哪里,怎么户户还枕着水声睡?
陇西、雅龙二水把古镇呵护在怀里。古镇还没有醒,水声刚刚为古镇做好了梳妆的前奏。一道清溪,一条街道,就丰满起了一座古镇底蕴。
清水溪,是一个纯朴的名称。主街沿河畔,自下而上,层层石级延伸不久,再侧伸出两条横街。清一色的吊脚楼,逐水而生。“井”字布局,源于取之不竭的含义。沿水次第散开的老式铺面,在水声里悄悄撩开了面纱。置身巷中,两旁青瓦相对,那些瓦当想把阳光盛起来留在檐上,可阳光还是从墙壁上偷偷溜下。
高低错落的木制建筑,与城市的钢筋水泥故意唱着反调。用千百年来的传承,与现代文明一较高下。木屋青瓦、小桥流水……把我的手抓得牢牢的。我的方向只有一个,向着历史深处。
阳光下,巷中的青石板由暗转亮,将我的古镇情怀一下晾了起来。木屋挑檐上的灯笼,精神了一个夜晚,仍然抖擞着。我总是疑惑,这样的风景里,喧嚷和拥趸会不会与江南古镇一致?

太阳又高了一点。接二连三地的起床声,吱吱呀呀的开门声夹杂在流水声里,像是替一首小夜曲圈着休止符。溪流与街道,老屋与人,成了可用铅笔勾勒的线条。没有对白,简洁而自然。一天才真正开始,这里的节奏似乎就慢了半拍。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唐突了,古镇醒来说不定就与我的脚步有关。
古镇最容易打开怀旧的闸门。
绕过一个大风车,趟过最窄处只有两米多的街道,就到了小镇中心——古戏台。而今已是茶铺。阳光四处绕着,寻觅落下的通道。站在戏台前,明暗或现。人生如戏,既是演员又是看客。咕噜咕噜的煮茶声里,历史里的沧桑从茶壶边,到木制的桌子上,再到竹制的藤椅里被慢慢撵走。古镇的诱人,在于自然却又无处不在的恬静。这恬静就停在溪边,悬在屋檐,落在壁上。
阳光从天井与街道上洒下,古镇完全醒了。不到一个时辰,再走进院子,感觉别有洞天。妇人的笑脸,孩子的嚷饿声,老人念报声,是最常见的风景。
这里曾是一处重要驿站,从临邛古道进入的客商,打马歇脚之后,又精力充沛地踏上征程。边茶关隘和茶马司的建筑已湮灭在岁月的灰尘里。可古镇,河流却一直在着。现在还有叫“茶马古道驿站”的旅馆,它恰似一扇通向历史的大门。注视这个招牌久了,好像就可走入千百年前的客栈。还有一个叫“藏茶博物馆”的院子,陈列一些与川茶输藏有关的介绍和实物。这些有关茶马古道遗迹的院落有些冷清,只有烟火为柱子染着墨色,阳光再时常来光顾一下。
古镇犹如一幅墨迹未干的水彩画。它只有在过了早晨,才散发出历史的厚重和朦胧的美感,展现出人与自然合一的境界。走过这里,自己好像被过滤了一遍。不须敛声静息,也会发觉自己沉进了风景。
山雀的歌声此起彼伏。我的脚步逐着阳光下的影子,一步一步踩过去,老街的尽头就到了。算不得古的大树,浓荫匝地。薄雾缠绕起远处的青山,似刚出浴的少女,素装淡抹,给人一种神秘却又安静的感觉。
河水来到古镇,敛去了野性,像一首吟诵千年的诗词,从激情澎湃降为低声细语。阳光照着古桥,于水中倒映,同远处的景物构成一幅意境悠远的风光图。
镇西的水磨坊,是陇西河留给上里人缅怀的纪念,更是为过客的我,留下一个可以任意转动的想象空间。
于古镇来说,清水从连片的红石板上流去,从未在意外部的世界。桥是挂在颈上的玉环,必不可少的,否则简约的风景就不协调了。
二仙桥远一点的地方,高而陡的石拱凌空而起。一条老得快欲散架的木船泊于桥孔下,不为等待也不为载客,只给人一个虚拟的方向。桥边有一座石碑,告诉人这座桥的前世今生。石桥古老而历尽沧桑,不能不让人感慨。上里的八座古桥,说不出有多少个年头了,只冲着它们斑驳的纹路,遍生的蓬蒿藤蔓,已知有些根本了。
芸芸众生,由此来往,不仅是韩家银子、杨家顶子、陈家谷子、张家棍子、许家女子的众生相,官场、情场、生意场、田园都关联起来了。整个社会都与这些古桥有撇不清的关系。各有千秋的家史,耐人寻味的故事,由桥一一拾起。
与繁华的江南古镇相比,上里多少透些土气,不像周庄的水过于妩媚,不像丽江的水会忧郁,只在一派川西民居风格的寂静中流淌着。文化多了,杂念也就多了,简单的事情也会变得复杂了。在山水掩映中的田园里出神,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在这里,很轻易的。
一吻千百年的石雕,令人拍案叫绝。矗立于沃野之上的“双节坊”,抬起头来,顶着蓝天。于它来说,一个日子,一百个日子都这样,总是与沉默有关。褒扬也好,挣门面也罢,个中荣耀与苦涩,只有当事者与后辈们才会真实感知。在上里,这样的建筑还有多处。石头是没有生命的,寄托的事物却是有生命的。它把鲜活的生命与真实的人生记录下来,常让无数人陷入史海沉钩的忙碌里。
十八座孤立于西岸的圆形山丘,坐落于阡陌田畴里,面对“观音峰”。阳光斜斜地照着。“十八罗汉拜观音”因而得名。它是上里最庄严神圣的自然景观。大概在任何一个地方,山水人物的信仰都需要寄托的。
一个转身似乎跨了千年。阳光过了头顶,我去了镇东北的白马泉。它隐于一条沟谷之中,不显山露水的。泉池可见串串珍珠般的气泡逸出,像马蹄轻微的哒哒声,仿佛时光就是在这些声音里走散的。
老屋掩隐在古柏下,古柏又走进了夕阳下面的山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断断续续的关门声在夕阳的余晖里格外响亮,接二连三的灯火又开始软起了夜的筋骨。在河水的吟唱声中,古镇开始打起了哈欠。
夜色卷起画卷,先睡了。漏了的水声在外面叮咚着。它一定是在洗着白天剩下的红尘。
文字:黄爱华(江苏) 图片:戴国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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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小说《黄梅雨》

“一进入农历五月,苏南的梅子便由青绿变黄,梅子熟了,青梅便成了黄梅。黄梅在苏南,不只是梅子的一种俗称,它还是一个特别季节的称谓。此时,苏南的天气大都是阴雾连连,淫雨霏霏,成为雨季。这季节正好与青梅变黄梅同期,这雨季便称之为“黄梅时节”,意思就是夏初苏南梅子黄熟的时节,那雨便叫黄梅雨。

“老人用黄历的话是这么说的:‘芒种后壬日入梅,夏至后庚日出梅,小暑断梅。’现在气象意义上的黄梅时节泛指初夏往盛夏过渡时的一段阴雨天。即端午前后,苏南入梅,前后将有一个月左右阴雨不止的日子,俗称黄梅天。

“宋代诗人赵师秀的代表作《约客》是这么描写黄梅时节的:‘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如雾如烟的细雨纷纷飞飞,淅淅沥沥浸润着家家房顶上的鳞鳞瓦片,屋檐下响起滴滴嗒嗒的雨滴声,青草葱郁的池塘边传来蛙声一片;深夜候客,无所事事的诗人,轻敲棋子,看灯花脱落;几分闲适,几分逸致。假若不是情趣盎然等待客人,而是夏夜困乏急于入眠,那么细雨与蛙声只能成为扰人心烦的鼓噪。

“四月的苏南美妙如画。绿的山,绿的田,绿的树,绿的草,正如宋代诗人翁卷的《乡村四月》所写:‘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四月的苏南原野一片碧绿,原野上纵横交错的河渠,如一条条白色飘带弯弯曲曲漂在绿色的海洋;一片片放满水的稻田,如巨大的明镜一样反射着白色天光;如烟似雾的蒙蒙细雨中,布谷鸟的鸣叫从远远近近的树上、空中传来;四月乡间农人都在四处忙碌,刚刚采完桑叶喂了春蚕,接着又下田去运送秧苗,下田插秧,好一派苏南黄梅时节的美丽景象。”

上面这几段是著名作家黄国荣先生在其最新出版的第一部儿童小说《黄梅雨》中写下的。为什么说这是黄国荣先生的第一部儿童小说呢?原来,在此之前,虽然国荣先生作品颇丰,比如长篇小说系列“日子三部曲”《兵谣》《乡谣》《街谣》、32集电视连续剧《沙场点兵》、长篇小说《极地天使》等,也获奖无数,比如解放军文艺奖、人民文学奖、全军文艺新作品奖、中国电视剧“金鹰奖”、“五个一工程奖”等等,但是从未涉猎过儿童文学领域。用他的话来讲,“儿童小说是非常讲究的,轻易不能下笔”。由此可见,国荣先生的创作态度是非常认真的。

国荣先生的作品充满着浓郁的生活气息,他的小说都是写小人物、普通人的,但是这些小人物的形象在作者的笔下都是很耐人寻味的。作者对他们的刻画都体现出一种人文精神,思想内涵,有一种对社会的深入思考,有一种对基层人民的关心。

“阿林背着一篮子青草,草樵得很多,草篮子在臂弯里显得很沉重,但阿林的心思好像不在草篮子的轻重上,他一边急急地往村里走,一边不住地扭头来回看,似乎有很重的心事。

“这年的黄梅时节,特别不像黄梅时节。

“……

“阿林面前横上了一座山。这么细的钢丝绝对是找不着的,即使找着了,他也也没能耐把钢丝做成鱼钩,他怎么能把钢丝磨尖?一想到这难,阿林只好摇头,这条路走不通,找钢丝是白费劲。这招不行想别招,他偷空上了镇上,从东街跑到西街,再拐到北街,他没有找到卖鱼钩的店。他不是要买鱼钩,他一分钱都没有,他是想看一看,假如买十弯鱼钩要多少钱。阿林失望而归,加快手脚樵草,完不成定额是要挨打的。

“阿林晚上睡不着了,他做梦都在想鱼钩。夜深了,娘还没睡,在油灯下为他和姐姐弟弟补衣服。阿林一激灵,针不是钢的嘛!阿林的心里闪过了一道电光。第二天阿林偷偷翻了娘的针线匾,娘只有大小三根针。阿林无论如何不敢开口向爹要钱买针,他知道爹的衣服袋里的钱金贵得很,酱油都是五分钱三分钱地打。兄弟姐妹五个,每年开学都让爹愁得不知要发多少回脾气骂多少回人才能过得去,阿林自然不能为这事让爹再发火。阿林本是为了帮爹娘,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不是累赘,为了做一点能让爹娘高兴的事才动了这个念头,才有了这个愿望。”

“今天阿林甩开大头、小耳朵他们,手里下了劲,赶在哥哥、姐姐之前樵完猪草。阿林背着草篮子急匆匆回到家,一切如愿,家里没人。昨天晚上他把一切都谋划好了,他先把樵的草送到猪圈棚里,然后急忙爬上小阁楼,把八根针和一弯鱼钩摆到小橱柜上,找到家里的小镊子和尖嘴钳子,点上油灯,左手拿布条缠住针屁股,用小镊子夹着,右手拿着尖嘴钳子,待灯火把针烧红,趁热照着鱼钩的样,将针弯成鱼钩,不同的只是没有倒逆刺。除了被针烫了一下,阿林进行得还算顺利。阿林太聚精会神了,以致姐姐进门都未觉察。”
国荣先生认为,人物的命运、性格、心灵是人物形象的三个层面,命运后面是性格,性格后面是心灵,只有揭示人物的心灵,才能很好地表现性格,很好地表现命运。《黄梅雨》这部作品不仅写出了小人物的心灵史,写出了一种境界,而且流露得比较自然,让人感动,不是硬去耳啼面命。

“可是阿林太需要这两只笼了,没有这笼阿林始终无法实现让全家吃一顿他亲手捉的炖黄鳝的愿望,阿林自认为他就没脸面称自己是一个大男孩,就没法让终日操劳终日没笑脸的爹娘开心一回。

“阿林痛苦着犹豫地走出了村子,走进了田野,走进了那片今天刚插秧苗的水田,走到了壮汉刚装下不一会儿的黄鳝笼跟前。正好两只,田埂两边一边一只,就在阿林的脚下,太诱人了。壮汉已经收工回了河浜顶,祥生偷了他那么多笼,他也拿他毫无办法。

“我不是小偷,我太需要它了,就算借你家的吧,过几天待我用完了,让全家吃上一顿黄鳝炖豆腐,就还你家。阿林像乞求着壮汉一般。阿林在自言自语的祈求中蹲了下来,他的颤抖的两只手摸到了笼,他让它们一点一点离开了水田里的烂泥,他的心在怦怦地跳着。他都没敢在水田里把笼洗涮一下,他感觉周围全是闪亮的眼睛,他头上冒出了汗,他不由自主地跑了起来。”

作为一部儿童小说,《黄梅雨》的故事线索并不复杂,情节也不算曲折,语言风趣幽默。但是作者就是通过这么一个浅显易懂的事件,向我们传递了一种信号,一种来自中国传统优秀文化认知的“真、善、美”的朴素情怀,如春风化雨一般滋润着孩子们的心田,这就成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本书里的插画配合故事情节,能够让读者身临其境,“开卷有益”,满纸的江南水乡浓郁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非常适合8岁以上的青少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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