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把暑假数学作业忘在教室了,着急白咧要回学校拿。我建议他问同学借来复印,“社恐不求人”甩开我的手,装好准备在地铁上写的语文作业出门。我夹上一本书就跟了上去。“妈妈和你一起去。”虽然要转三趟地铁,基本door to door,路上很安全,我手不能提,还进不了校门,帮不上忙,只不过希望有我在旁边,他心里安定些。或者更准确的说——我心里安定些。站在校门外,头顶略过大铁鸟。红色的,蓝色的……终有一天,他也会飞到很远的远方。

#每日一善[超话]#有些故事是结束在还没开始的刹那。来不及说再见,已经远离四十六亿光年之久的距离了。
地球孤独地旋转了46亿年。终有一天它也会消亡。那个时候,宇宙的某一点上,也只是看到这颗蓝色的行星刚刚诞生的那一天。只要宇宙无限大,就必然有这样的一点。
明明一切已经结束,却好像你我才初相遇。

2018年世界杯夺冠,那个莫斯科的雨夜,你站在球场上,看向远处,金色的纸花从天上掉下来,笑着。我不知道那一刻你在想什么,我只知道我在遥远的家中和你一起笑。笑世事沉浮,理想主义者终被理想眷顾。
我看见你和你的总统拥抱,他抱着你,你像个孩子。你抱着你的女儿,你的女儿因为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哭了,可是你的妻子坚持让你抱她在足球场走走,因为她想让你的女儿见证这个时刻,对你而言一生中意义重大的时刻。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哭,或许你已经哭过了,在半决赛结束的时候,你们淘汰了世界第一比利时,你跪下来,用衣服擦着眼睛,哭得稀里哗啦,你知道你离那个终极理想好近好近。
后来你回到了你的家乡,你的家乡把你当成英雄,你站在市政厅的阳台,像个出征全胜归来的帝王,你的家乡的人民为你山呼海啸,他们呼喊着你的名字,金杯的光芒四射,但都投射在你的脸上。
他们可能不知道,眼前这个国家英雄年幼的时候差点被足球拒之门外,就因为他身材矮小。家乡的俱乐部不收他,整个法兰西的俱乐部都不想要这个瘦弱的小孩。后来你得到了远在西班牙的机会,13岁的你远离家乡祖国,只身一人前往西班牙,只为了能够离自己热爱的足球更近一步。那个时候的你会因为孤单而哭泣,教练深夜把你叫醒,让你对着墙练接传球,让你再坚持一年,如果不行,就回法国。
他们不知道,就连当年的亨利也不知道。
1998年,法国队出征在即,年幼的你和小伙伴一起钻过人群,跑到这群法国队足球巨星面前,恳求他们给你签名。亨利笑着给身边的队友说,“瞧,这是我们法国未来的巨星。”他们不知道,二十年后,正是你率领着高卢雄鸡一路披荆斩棘,最终拿下了终极金杯。再现了亨利二十年前的辉煌。

你或许把目光投向了从前。
2014年7月5日,巴西世界杯四分之一决赛,法国0:1不胜德国,那年你23岁,初出茅庐却遭遇淘汰,作为替补的你哭得比谁都伤心。那一年我还不认识你,也没有爱上足球,只是后来见到那张照片,你哭红了双眼,旁边队友安慰着你,他们或许在想这孩子怎么怎么能哭。
2016年7月11日,法国欧洲杯决赛,法国0:1不敌葡萄牙,那年你25岁。风华正茂,少年意气,也就是那年我爱上了足球,也认识了你,你在小组赛和淘汰赛的表现为整个世界所称道,也使我将你视为了我的足球偶像。那个时候你身披7号,面对曾经让你痛哭的德国你连入两球,一雪前耻,你做着招牌的庆祝动作,我记得那个时候全世界都在讨论你的庆祝动作。
可是最后你还是看着人生中另一个宿敌,在你的家门前,捧起了德劳内杯。属于他的蝴蝶飞过了沧海,属于你的眼泪飞不过你的眼眶。那是我第一次熬夜看球,却看到了一场并不属于你的比赛。你站在场上,望着远方,无限落寞。

2021年,欧洲杯,高卢雄鸡再次启航,誓要夺回5年前错失的荣光。你30岁了,留起了长发和胡子,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是法国队的利剑。比你更受关注的是另一个23岁的年轻人,甚至有人把他和另一个21岁的年轻人称为新一代绝代双骄,却逐渐遗忘了曾经作为世界第三人候选人之一的你。你甘当绿叶,全场疯狂地奔跑,抢断,就连点球也让给了比你更年长的老大哥。但是你不介意,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团队型球员,只要最终可以带来集体的胜利,就算有人叫你左后卫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只想捧回德劳内杯,你太想了,你的蝴蝶也应该飞过沧海,飞到你的面前。你想再拉着女儿在球场上散步,给她讲你从前的故事,你还想给你的爱人拥抱,告诉她你终于还是做到了。
可是世事并不如常。
8强赛对阵瑞士,很多人都以为对于现在的法国来说,这是一场轻而易举的比赛。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比赛是如此艰难,以致于跌宕起伏。78分钟你被换下,全场报以掌声。那个时候法国领先瑞士,大概所有人都以为稳了。就连屏幕前的我也这么以为。
可是足球永不是绝对的,连续的浪费机会和低级失误让顽强的对手追平了比分。最终点球大战,你没有机会能上场主罚,只能在旁边揪心地看着。
我也揪心地看着,这几个月我已经看了几场点球大战,曼联输了,公管输了,我不希望法国队会再输。但是事实就是如此,被寄予厚望的那个年轻人,这场比赛多次浪费机会的年轻人,没有能够扛住这样的压力,罚丢了最后一个点球。我关掉电脑,看着窗外渐明的天色。
我在想千里之外的你,三十岁的你,下一个四年你还能够拼过那些年轻的小妖,进入法国队的大名单,踏上欧洲杯的征途吗?你还能不能抓住那只属于你的飞过沧海的蝴蝶?
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在场上望着远方,无限落寞?很多年以前的你也是这样,远离家乡,去往异国,深夜里你把球一次次踢向墙壁,“嘭”——“嘭”——“嘭”。七年前的你也是这样,年轻得不被人看好,在镜头前痛哭流涕。五年前的你也是这样,看着红色的海洋为葡萄牙欢呼雀跃,看着蓝色的忧郁为法兰西遗憾沉寂。三年前的你可不是这样,拿破仑没有能够征服的莫斯科见证了高卢雄鸡登上世界之巅,你和队友在雨中的绿茵地打滚大笑。
你是不是会哭泣?一个男人要多么伤悲才会哭泣?一个男人要走过多少的路,才能被称为男人?属于高卢雄鸡的时代才刚刚到来,为什么好像又要匆匆过去?你要怎么个女儿说起这件事情?关于挫折,关于失败,关于人生求而不得。
我不知道,此刻天已经亮了,我躺上床,想睡去,想忘却,想用愤怒代替我的悲伤。但也只是一时。

刚才我看见这张照片,你坐在返程的大巴上,眼神落寞,你在想什么呢?你在想什么呢?你在想什么呢?
我知道你不会放弃。
一个男人要走多少路,才能被称为一个男人?就像你和我,要经历多少失意与不甘,才能够抓住那只承载沧海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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