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日光久,最是忆归乡

正值端午佳节,我从西安回到了老家。我的老家是商洛山里,驱车沿着312国道一路向东南而行,跨过麻街岭隧道,在一条地势平坦开阔的山谷之中,背靠着镇政府大院后的小村子便到了。

路过村前,人烟依旧稀少,路上只有星星散散的人儿,家家户户都是庭院高筑。疫情退去,回乡过年的年轻人也纷纷流去。越来越多的村里人都在外买房定了居,对于村子已然只剩故乡二字。只留下些年老的人,蜷缩在自己的土地里,传承着这个村庄的历史。

村里一排白瓷红窗的排屋,第三家便是了,我家和其他移民安置房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在这排屋旁是我爷爷那辈留下来白墙黑瓦的四合院!

许久没回老家的日子,连我家侧院土垛的院墙,何时倒塌了,我都不知道。就像是记忆里承载风雨的东西,不知道哪一天就突然塌了下来!

房檐上不知名的野草疯了似的长。如今单薄的显在高高的香椿树下。由于长久的没人居住,草深树乱,就像是油墨画上染上了一层萧条,原本四世同堂,十几口的大户人家,现如今人去楼空,物是人非,二爷爷家的闺女远嫁后再不曾回来过,随着一代人的逝去,原本热闹的院子如今却这般萧条!

他屋后的牛圈爬满了滕蔓。像是努力掩饰曾经夏季臭蝇满天飞的过去。原先泥泞的土路现在已经翻修成了干净的水泥路。路的尽头,用彩条装饰出来的灯牌上,写着”要致富,先修路”。小卖部侧墙上面挂着六个大字“振兴乡村经济”,远夜里闪着荧光,从我家望去,就像是迷雾森林里的塔。

夜浅树深路远近,烟浓云淡山高低。

今天,我去村子小卖部买东西。路过王爷家的庭院,发现他家的院门始终紧闭。一时起意,便问附近玩闹的小孩,王爷爷呢,为啥不见他出来。

小孩嬉笑着和我说:“那老爷爷啊早死了。”一双稚嫩的大眼睛,似懂非懂的望着我,我心里却一阵悸动。

其实按年龄来说,我应该叫王叔的。但他只比我大几辈,按村里规矩,我就叫他爷,即使他一头花白。在我映像里,张伯的身体一直很硬朗,他是个地道的农民,一生都忙在土地里,春分晒土,夏至防虫,秋分收忙,冬至积肥。虽无广厦,亦无千田!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却总是一副叼着旱烟袋笑呵呵的样子!

关于他的年轻时候,我知之甚少。但是自打我记事起,他对我比我亲爷爷还好!我和他闺女一般大,却碍于辈分,只能称呼为爷爷。

我只记得那时,爷爷家门前有一颗很大的桃子树。每年六七月月份桃子熟时,一个个白里透红、红里带白的桃子就挂在树上,压得细细的枝丫,悠悠地耷拉着头。桃肉最为松软,熟时轻微的咬上一口,一股浓蜜清凉的汁水就一涌而出,半青的咬起来脆脆的,嘴巴里甜津津的,也好吃极了。那时每次路过那里,我的心里都像是猫挠的痒。

其实,暗地里,我就经常和弟弟去摘,还窃喜没被他发现。

有一年,爷爷到我家里来,我怕见他,便躲在家里。却见他手里捧了好多熟透了的桃子,又大又红。他的手很糙,布满茧子,衣服很脏,上面弄的都是茸毛,把桃子放下,给我妈说是送给我和我弟我妹的就走了。

我从后面走了出来,望着他离去瘦削的背影,那时候不懂这种感情,觉得心里挺不好意思的,便再也没有去他家摘过桃子了。

小孩和我说,爷爷第一天晚上睡觉还好好的,不知怎地第二天就突发脑溢血。村里没什么人,等到饭点被人发现后送到医院就来不及了。那时候我正在西安上学,不曾见过他最后一面。甚至连照片都没有!门前的桃树绿叶茂盛,今年却没结果子。再也吃不上爷爷的桃子了!

以前,我总以为,人就算老吧,也可以活个多少年。却没想到,有时候会这么快。常常听闻那些陪盼着我们成长的一代人,一下子就没了,便觉得生命无常。也许生活中的某一个平凡的场景,就是和某些人的最后一面了,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我常常思考死亡的意义。

就像是今年这个疫情肆虐的冬天好像有很长很长的日子,走的极晚。又极快,像是飞机从白空划过,留下一个个雾白的光点,那是新闻上一个个不断增长的不幸的数字。在三月的万千祷告声中,逝去的便永不复返了。那些坚强下来的人,如今已经开始正常的生活了!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离世了。我希望所有爱我的人,都不要悲伤,不必在意我。可能没有讣告,因为我地位卑微,可能没有揖拜,因为我年纪很轻。请不要烧纸钱送花圈,不要热闹的吊唁,只通知几个至亲,我喜欢平静。对了,还请妈妈不要为我哭泣……

若干年后,当我再次回到这片土地时,就如同流逝的岁月,我可能已经死去。那些涌上心头的青涩,和还没来得及诉说的情愫,一切终将过去。唯有那颗桃树依旧扎根在泥土里,虽苍老了许多,却在阳光下依旧栩栩生姿,开着娇艳的花,争翘枝头。

老不恨流年。只恨太匆匆!时光易逝,愿我们都早点遇到白首不分离的人!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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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梦里常常映射出我们未来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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