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者》02

本章李询×郑迟

乳鸽焯过水,就没了血腥气。
跟着百合、银耳、麦冬一起,放到瓦罐里,用小火慢慢的熬,要熬两个小时。

做这些的时候,李询就看着火,待在厨房里,哪里也没去。
一双手从背后拿掉李询的眼镜,又捂住李询的眼睛。
李询便摸上那双手,手的触感有些冰凉,是柔软的,并不用力。
“写完了吗?”李询问。
“写完了。”
郑迟回答他,然后放下手,转到他的面前。
郑迟一笑,两个酒窝就挂在脸上,这样天生稚气的特点,让他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

“还要等一个半小时,就煮好了。”李询看了一眼正在煮着的汤。

郑迟重新把眼镜给他带上,又投入到他的怀抱里,两件薄薄的衬衫贴在一起,仍旧阻挡不住躯体的热度。
他们两个相互拥抱得那么紧,好像天生就该如此紧密。
“我饿了。”
郑迟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
“……”

李询并不怎么笑,他的面容向来冷淡,做手术的医生最不需要什么情绪波动,他冷静,且确实淡漠。

做手术缝合的时候如此,砍开骨肉煲汤的时候也如此,他没皱过眉头,也没显出疲惫,只看皮骨肉相连的地方,下手缝合,或利落切开。

郑迟一度以为,他是没什么欲望的。

他们的初见是在医院里,郑迟出了车祸,伤到了腿,他没有什么朋友,没人探望,自己又怕疼,李询站到他的床边时,他看着李询,一双眼眨了几下,忽然就流下眼泪。
“我的腿会不会废掉?”
郑迟问李询。

其实腿上的伤势不算重,只是血肉模糊在一起,鲜红的肉裸露着,混着血腥的气味,就显得格外可怖。
李询始终维持着那个平静的表情,他看着郑迟,安慰着他的患者。

而郑迟也配合,他瘸着腿,每天待在病房里,全然依恋着李询的照顾;他也只肯让李询照顾他,换药或者陪护,其实要求很不合理,但李询都照做了。

郑迟出院那天仍缠着纱布,他家里没人,李询就接他去了自己家里,收留他住一晚。
浴室里狭小,李询站在浴室外面,等着郑迟洗完。
郑迟就在浴室里喊李询,伴随东西砸倒的声音,他的声音并不惊慌,从水流声里穿出来,软绵绵的,拖长了一点音调,好像很笃定李询会进去。
“……”

李询进去的时候,郑迟靠着墙。坐在提前放好的凳子上,那是李询让他坐着擦身子用的。
而花洒在一边开着,细密的水流洒下来,温热的水汽弥漫着,将浴室蒸腾出氤氲的雾气。
“我没法一个人洗。”
郑迟湿漉漉地,赤身裸体地看着李询,似乎迫不及待,又可怜至极地,等待着李询的照顾。

浴室的水流足以将两个人都浇透。
但瓷砖却还带着一点冰冷,郑迟便把躯体抵在白色瓷砖上,半垂着眼,看着水流把他们都变得湿漉漉的,而欲望就在这样潮湿的环境里,不断蓬发。

李询动作谨慎,怕伤到郑迟的腿,而郑迟却蹙着眉,早已经因为单脚站立而感到酸痛。
可他仍旧兴奋,抱着李询的肩膀,发出哭泣似地大声喘息。

他终于能感到李询不再是那副冷冰冰的,平静的模样。
那股坚实的火,从潺潺流水的道路中进来,充斥着,搅动着他的身体。
那股火是李询的欲望,像是山内涌动的岩浆,而郑迟需要这些可以把他点燃的东西,在他的体内喷涌,借此得到片刻的饕足。

在发泄时,郑迟甚至特意看着李询,只遗憾的是,李询仍旧没太多的表情。
这让郑迟不禁感到有一点失望,好像有什么还没得到满足。

而李询只静静待了片刻,就退出来,开始替郑迟清理身体,动作很轻柔,好像他终于反应过来,郑迟是他的病人。
“你喜欢这里吗?”郑迟问他,声音有些慵懒,尚未褪去潮湿的情意。
而李询低着头,替他用水流仔细清洗着那一处本不该属于郑迟的特征,没有回答郑迟的话。
郑迟在那时,终于反应过来他感觉差着的东西。
原来是李询表现出的爱和欲望,仍旧让他感到了尚未满足的饥饿。

那比全然的饥饿更令人难受,郑迟明明已经吃过东西,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饥饿。
而他明明不应该再吃了,可身体和灵魂仍旧发出空虚的声响,催促着郑迟,去索要更多的食物。

郑迟想,他是爱李询的,他和李询住在一处,只要李询做了汤,他都会一滴不剩的喝完。
有时在黑夜里,他也会缩在床铺上,等待着李询深夜值班回来,和他相拥而眠。
他真的只是太饿了。

小的时候,母亲总不让他在外面吃东西,说来也奇怪,他在外面吃东西,就总是要生病,母亲照顾他时,总是劳心劳力,却又心甘情愿。
郑迟心里愧疚,后来就不在外面吃了。
可这种东西,永远没办法止住的。

后来郑迟想明白了,其实和爱不爱也没有关系。
郑迟只是需要进食,他需要被满足。
他生来就有着畸形的身体,和旺盛的食欲,偏偏身体又羸弱,单单只是满足基本的生理需求,就已经比别人艰难。
郑迟只是需要活着,而活着就需要进食。

把那道乳鸽汤全部喝完以后,郑迟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微笑,他在李询面前时,常常是一副并不设防的样子。
“我刚才写了一个结尾。”郑迟告诉他。
“用的是挪威的森林里的话。”
——“我因为爱你,所以常常想跟你道歉。
我的爱沉重、污浊,里面带有许多令人不快的东西,比如悲伤、忧愁、自怜、绝望,我的心又这样脆弱不堪。自己总被这些负面情绪打败,好像在一个沼泽里越挣扎越下沉。
而我爱你,就是想把你也拖进来,却希望你救我。”

李询静静地听郑迟说完,然后看他有些忧郁却温和的眼睛。
郑迟的伤很早就好了,他们早就不是医患关系了,更准确的来说,他们是恋人。
但郑迟却似乎一直在向他传达着什么,用带泪的双眼,用柔软的身体,或者迷茫的文字。
那并不是用语言能感受的东西,李询本应该能分清的,他是个医生,他本可以察觉到的。
可医生不能爱上病人,那会让他迷失了心智,他已经犯了忌讳。
于是他只是问。
“你吃饱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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