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印象

1.以前过年前，镇上的车站停车场会全部腾出来摆年货一条街，每年我和我妈都在里面挑挑买买很久。打印的春联很多，但大部分人还是去买手写的对联。最受欢迎的是小学教过我画国画的黎老师，也许写了有十几年了。他不是学校里的老师，但是开了很多兴趣班，国画书法素描手工，小有名气，后来上大学前我又去他那里学了一个多月素描。现在回想起来他的画功并不多么专业，但他给了许多孩子启蒙，包括我，虽然我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怎么画国画了，也没有什么天赋，但画画还在一直陪伴着我。两年前开始黎老师不再在年货一条街写对联了。

2.我家老房子的一楼屋顶很高，大门两边很宽，但有一边是和邻居家的大门共用的。每年我家都买最宽的尺寸，然后拿回家裁剪，但因为个邻居共用的一半不够宽，怎么贴都不对称。横批是最难贴的，要用家里的长梯子搭上去爬到最顶上，整个身子伏在墙上伸手才够得着顶端，用短透明胶粘住四个角和中间再用长胶带把边都封上，很是费劲。印象里很少有下雨天的除夕，每年贴春联时我都因为想偷懒和爸妈闹别扭。现在搬到小区里住后，门的两边太窄，却是再也没贴过对联。

3.过年不想和人聊天的时候就坐去炭盆边围一圈，大家都盯着炭火看，手放过去上烤烤下热热，我妈她们喜欢用火夹架着白糍粑在边上烤，烤得糍粑鼓起来，外皮焦脆，里面黏糊糊，撕开蘸白糖吃。小时候我觉得炭火发光很好看，特别是小块均匀燃烧的木炭，像宝石一样，我用火夹小心挑出最好看的一块放到烟盒里，一会儿就变黑变丑了，问大人大人也不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只是笑我。

4.小时候很讨厌鞭炮，过年也放，清明也放，中秋也放。每年大年初一早上都被鞭炮吵醒，也不敢打开窗子，外面全是浓浓的白烟，把天空笼罩成青灰色。但每次放完鞭炮还是乐此不疲的和小伙伴一起去红色的碎片堆里收集没爆过的炮仗拿去丢着玩。曾经我还和我爸说以后拿个音响放鞭炮的声音有个气氛不就得了，扫垃圾还麻烦。现在过年放的鞭炮没有以前那么多了，很多地方也禁止了鞭炮，我也已经不会再去捡鞭炮来丢了。

5.小学的时候，大年初一拿了红包钱马上就会和堂兄弟们去学校对面的玩具店买一堆烟花擦炮哒哒炮，买玩具枪买子弹到处打仗。我最喜欢的一种烟花是“跳猫”，点燃以后会在原地剧烈燃烧旋转，发出由黄到白到绿到紫又到黄的光芒，看上去像个五彩斑斓的陀螺，但有一年我堂哥放的一个跳猫不知为什么竟然飞了起来，飞进了别人阳台烧坏了一件衣服，很是不可思议。现在我只会觉得烟花很美丽，却不太想自己去放了。

6.自从我小满在老家盖了房子以后，过年基本都去他家过了，大家聚在一起吃一些我不太喜欢吃的鸡鸭鱼肉猪下水，清汤火锅。我总是因为挑食吃不饱。过年总会吃早夜，春晚开始前就会打开电视，大家守着开幕，大概看到一大半的时候就各回各家，在自己家里跟着春晚倒计时放炮仗吃宵夜，然后在吵闹声里渐渐入睡。现在依然是这样，但却没什么人看春晚了。

7.我家族的人都不太爱出去旅游。大年初一初二的娱乐就是打牌。我不会打大字牌，扑克牌也不擅长，但有两种玩法大家都一致的喜欢，“牛牛”和“十点半”。牛牛是纯看运气的玩法，每个人拿五张牌，加起来以10为整，多出来几点就叫牛几，谁的点数大就赢；十点半是每人拿一张牌，跟庄家要牌，最多要四张，花牌算半点，加起来超过十点半就撑死，否则谁大谁赢。大人每次赌五块十块，小朋友赌一两块，也可以给别人下注，输得多了时常放手一搏。庄家基本是近一两年里混的最好的人当，偶尔让有新工作的人当，当庄基本都是要赔钱的，因为玩的人太多了，就当发红包图个吉利。

8.我家过年的一大传统就是大年初一所有人在一起，按年龄从大到小排队，年龄大的给年龄小的发红包，爷爷奶奶坐在最前面，所有人都先给爷爷奶奶打大红包，然后再一个接一个往后走，没工作的人不用发红包，像是什么获奖仪式一般。这个传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记忆中是从我堂哥那一批人结婚生子开始的，人越来越多。尽管现在亲戚之间的矛盾也来越多，但还是会在一起发红包领红包，只有在这一刻大家都是笑盈盈的，不会嫌弃谁贫谁富。这样的队列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

画这些图的时候我努力回想过去过年的样子，不过也只能有一些模糊的色彩在脑海里，只有年味是清晰的，如果不抓住的话年后又会像炭火的光芒一样消失。

今晚除夕，提前祝各位新年快乐吧。

☆☆冻雨与雪，当它们下得过度时就会带来灾害。适可而止的时候，伴随着春节的临近，就会变成一种衬托氛围的风景。
☆☆我特别喜欢，过年时节的雪。它覆盖了枯黄的田野，蒙蔽着光秃秃的树木，让整个世界看起来纯洁无瑕。青瓦灰墙的村庄房屋矗立其间，好似简笔画出的国画；那个美，叫人看了，心里会生发出悠悠的颤动，引人体会到淳朴、安宁和祥瑞的滋味。
☆☆腊月底，伴随着银装素裹的世界，人们用圆木桶似的甑（zèng）来蒸浸泡过的糯米，待熟后倒入石臼中打糍粑；三四个人各自紧握着洗干净了的木棒，在石臼里捅、扯、挑大约半个小时，直至看不到完整的饭粒、成了黏糊糊的一大坨软膏时，大家一起用力把它挑出来放到预先擦干净的木板上、或者竹编的大团篬（qiāng）里，趁它冷却之前，赶紧用热水浸湿的毛巾把它推压成一大块厚度约四五公分的扁块。这就是糍粑了。打糍粑是个非常累人的活儿，没有体力、缺乏耐力的成年人，会被累得腰酸胳膊疼。这时最快乐的人是家中的小娃娃们，他们会在热烘烘的糍粑被挑到木板上的时候，要大人扯下一坨给他们吃。那份快乐，就是吃团年饭前的预演。
☆☆在雪晴的天儿，人们还会将新做回的豆腐切成厚度接近两公分的片块儿，用大簸箕装着，搬到空阔无遮蔽物的地方晒干，以备腌臭豆腐之用。雪天腌制的臭豆腐，特别香，口感特别美，它是人终身难以忘记的家乡味道。晒臭豆腐的日子，可要特别防着一类“贼”：喜鹊与灰喜鹊。它们胆子特别大，看护人一个不留意，豆腐就会被他们叼走一块。次数多了，损失就会很明显！
☆☆踩着咯吱咯吱响的积雪，人们还要去集市上买年货：食材、调味品、副食品、用来写春联的红纸、祭祀用来烧的土纸和黄表纸、蜡烛、高香与小香、鞭炮、年画、新衣服，等等，那个忙碌，真可谓“累并快乐着”。
☆☆除夕之夜，堂屋神龛之上，摆着供奉祖先的酒食，点着蜡烛，烧着高香，燃着小香，衬着吉祥的中堂画与对联，一片喜庆却又肃穆的气氛。家中安排的守岁人，坐在火盆旁烤着火，并随时观察香烛燃烧的情况，一旦发现香烛快烧完了，就赶紧续上新香。香是插在盛有细沙的特制小香炉里的。到了零点以后，新年到了，要送旧岁走了，守岁人就会用圆盘端着特备的一份祭祀酒食与点着的香烛，先于大门上插一根小香，再放一个鞭炮开门，端着圆盘出门走到屋前三四米处，把用干泥巴做的香烛台与祭品放在地上，然后烧纸钱，跪拜恭送岁神回天。跪拜完毕，取出大卷的鞭炮或者烟火点燃释放。顿时，连爆的鞭炮声响彻夜空。与此同时，其他人家辞旧迎新的仪式也开始了，一家一家的鞭炮或者烟花都被点燃了。农历新年第一天在沸腾声中飞奔而来了！整个世界都爆响一片，直到天光放亮。
☆☆这一夜，没有人能睡好，只因为辞旧迎新的鞭炮巨响。而雪地上，又多了无数鞭炮碎屑……

前几天去外公家里做糍粑，好几年没有参与的项目，今年终于误打误撞赶上。其实这是今年第二次做了，第一次做的时候我在长沙旅游，第二次时和妹妹一起睡到中午，睁眼起来打电话问舅舅等会有没有好吃的，舅舅坚定地点头说等会吃大餐的时候，我和妹妹抱着中午过去只是吃一顿饭就回来继续歇着的心理，冒着雪把车上结的冰屁颠屁颠铲干净，然后带着期待一路直奔外公家。
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舅舅只是单纯地想把我们骗过去帮忙：明明还有一笼半的糯米都还没有上锅蒸，吃饭的事情还远着，外公家里现在缺人才把我和妹妹两个只想饭吃的骗过来充当劳力。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也托这一次出门，看到了头天风雪冻雨的厉害和雪景，有了一次用小卡片铲冰的体验，也阴差阳错赶上了做糍粑。
做糍粑大体四个过程，第一步先把糯米提前一天晚上用水泡发；第二步把糯米用大火加水蒸熟，只是用电饭锅想来做不好这一步，一来容量太小，二来火候不够，所以每一年才都是去外公家里，用柴火锅灶的大火把糯米蒸到熟透；糯米蒸好以后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把糯米倒进擂钵里，再用直径四五厘米的木棍捶打糯米饭，一直打到糯米变软变烂，米粒彻底被打成膏状，黏黏糊糊像芝士一样能够拉丝、木棍捅进去好半天都拉不出来的程度，就算是锤到位了。然后再几个人交换木棍的位置，把一大团糯米如此搅拌几次便能出钵。这一步最废人力，虽然是耗时最短的一个步骤，但是每次下来锤糯米的人都气喘吁吁叹声载道，也就是因为少锤糯米的人，舅舅一行人才想着把我和妹妹也叫过去帮忙（虽然最后我也只是象征性地锤了几下）。第四步是最轻松愉快的，出钵的糯米抹上油防止粘住桌子和手，然后被分成一小团一小团扔在桌上，其他人把糯米团子捏成饼状，再放到阴凉处阴干就可以了。这个过程人最多也最热闹，大家围着圆桌捏糍粑，欢声笑语里就做好来年整年糍粑的储备，一整年的储食就这么轻易地被备好，这样的经历会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三四十年前我没经历过的大家一起吃大锅饭的记载。
小时候做糍粑只爱第四步好玩的过程，现在年纪渐长也觉着每一步都有所规律，也多少成为着一大家子人的一种年底团圆的象征。刚刚打好的糯米吃起来腻人，做成糍粑之后用蒸糯米的大柴火直接烧熟了再吃又有糯米的清香。柴火一直不断，蒸完所有糯米之后又马上要紧着煮柴火饭和做菜，期间第一批做好的糍粑就可以直接拿来烧着吃，年纪最大的外公不参与直接做糍粑的过程，只一直坐着小板凳蹲守在柴火前，给馋嘴的小辈烧一个又一个火候完美的糍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