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西的过年】
在我们乡下北坡，小时候过年有几句俗语：
年初一，蒜仔骨。
年初二，鸡肶腩豆豉。
年初三，番薯甘。
年初四，锅盖记。
什么意思呢？
在农家，每逢初一是要祭神的，必须吃斋素。所以这一天只能吃蒜代替百食。我有个下担沙路头的老表杨勤，他就是年初一出生的。表亲家遥传这位表弟一大早起来就嚷嚷，“我生日哇，毋㓥鸡咩？”但家里人没谁理他。
年初二，才是大吃鸡鹅鸭大餐的日子。豆豉就是豉油。“腩”在越西话就是“沾”的意思。即便是新冠年代，如果“阳”了，越西话就是“腩倒了”。想想，在那个物质匮乏缺衣少食的饥饿年代，有一只冒着鲜气、香喷喷的鸡肶沾上酱油，那是一种怎样的享受！
年初三，这时的农家大部分已经恢复日常伙食了。改回吃番薯粥，所以是“番薯甘”。甘，就是汤水，番薯粥水。越西话里还有一俗语形容这个“甘”字：
晏昼过，婆又来，煲只鸭蛋甘。
旧年代的农村没有电话，外婆来走亲戚（看望自己的女儿女婿），在午后才来到，这时午饭又过了，赶紧烧个鸭蛋汤给外婆吃。
事情很突然。为什么呢？因为那个年代没有电话可以通知，不能预知外婆过来。乡下人穷，没有交通工具（单车）也搭不上公车。大概是外婆太想念嫁到外村的女儿了，有一天也没有知会自己儿子，就蹒跚上路了。走了很长时间路，耽误了饭餐的时间。女儿看到妈妈到来，惊喜过望，赶紧做个汤给妈妈吃。“鸭蛋甘”在农家是个不错的汤食。这就是“甘”。
年初四，是过年期间走访亲戚的日子。锅盖，就是蒸大籺的厨具。全句就是挑个大籺去探亲戚。大籺是类似于现时的年糕。旧时的糯米和糖都很难得。大籺就是拿糯米和糖蒸做而成。蒸好的大籺是厚厚的一圆圈，再用刀中间开心割成几块，其中一块叫着“一角籺”。大籺可以拿来煲糖水或者煎，美味异常。我曾经记得家里某个家伙因为嘴馋，用小刀把那大籺角上的尖角割了一小块偷吃，而这块大籺母亲是准备拿去走访哪个亲戚的，现在角尖被割了就毁掉了，母亲把他抓住一阵暴打。所以“贪吃”是付出代价的。
旧时的过年和现在的过年，真的不一样了。那个时候的过年，才是真正的过年。
在我们乡下北坡，小时候过年有几句俗语：
年初一，蒜仔骨。
年初二，鸡肶腩豆豉。
年初三，番薯甘。
年初四，锅盖记。
什么意思呢？
在农家，每逢初一是要祭神的，必须吃斋素。所以这一天只能吃蒜代替百食。我有个下担沙路头的老表杨勤，他就是年初一出生的。表亲家遥传这位表弟一大早起来就嚷嚷，“我生日哇，毋㓥鸡咩？”但家里人没谁理他。
年初二，才是大吃鸡鹅鸭大餐的日子。豆豉就是豉油。“腩”在越西话就是“沾”的意思。即便是新冠年代，如果“阳”了，越西话就是“腩倒了”。想想，在那个物质匮乏缺衣少食的饥饿年代，有一只冒着鲜气、香喷喷的鸡肶沾上酱油，那是一种怎样的享受！
年初三，这时的农家大部分已经恢复日常伙食了。改回吃番薯粥，所以是“番薯甘”。甘，就是汤水，番薯粥水。越西话里还有一俗语形容这个“甘”字：
晏昼过，婆又来，煲只鸭蛋甘。
旧年代的农村没有电话，外婆来走亲戚（看望自己的女儿女婿），在午后才来到，这时午饭又过了，赶紧烧个鸭蛋汤给外婆吃。
事情很突然。为什么呢？因为那个年代没有电话可以通知，不能预知外婆过来。乡下人穷，没有交通工具（单车）也搭不上公车。大概是外婆太想念嫁到外村的女儿了，有一天也没有知会自己儿子，就蹒跚上路了。走了很长时间路，耽误了饭餐的时间。女儿看到妈妈到来，惊喜过望，赶紧做个汤给妈妈吃。“鸭蛋甘”在农家是个不错的汤食。这就是“甘”。
年初四，是过年期间走访亲戚的日子。锅盖，就是蒸大籺的厨具。全句就是挑个大籺去探亲戚。大籺是类似于现时的年糕。旧时的糯米和糖都很难得。大籺就是拿糯米和糖蒸做而成。蒸好的大籺是厚厚的一圆圈，再用刀中间开心割成几块，其中一块叫着“一角籺”。大籺可以拿来煲糖水或者煎，美味异常。我曾经记得家里某个家伙因为嘴馋，用小刀把那大籺角上的尖角割了一小块偷吃，而这块大籺母亲是准备拿去走访哪个亲戚的，现在角尖被割了就毁掉了，母亲把他抓住一阵暴打。所以“贪吃”是付出代价的。
旧时的过年和现在的过年，真的不一样了。那个时候的过年，才是真正的过年。
几个星期还嚷着要回老家看看，结果因为突如其来的疫情，封校了。闲来没事去拼多多逛，看到主页潮汕特色小吃，就打开搜索框搜起来，没曾想看到了这个腌制的李子。
上一年级时，每天的零花钱有时是五角，有时是一块。小孩子贪吃，拿去买一角钱一片的辣片，或是五角钱的廉价冰激凌。
村子里的杂货店——我们称之为小店，只有三家。最靠近我家的是一家老爷爷开的小店，村里人都叫他啊洪。啊洪的小店有卖蚊香，一块钱一包的999感冒灵，香烟，文具，零食等。他的小店傍晚关门，有时家里没蚊香了，妈妈就会喊我：妹崽啊，去啊洪那里买点蚊香来！我便急冲冲跑出门来到小店的窗口前，咚咚咚，啊洪便支开窗，问，你要买什么呀？
每逢夏季，或是春季，啊洪便进一缸，或者两缸的腌李子，他还买了许多烟盒大小的塑料袋，盛满一个塑料袋的李子卖五角，两个便卖一元。一旦有同学在教室吃李子，我们便知道，啊洪进货了，骑着单车去他那里买。
来的勤了，他便认识我了，知道我是炳南家的小女儿。有次我课前去买笔，匆匆忙忙的，把笔选好，把钱放桌上。他慢悠悠的收下钱，没看一眼，仍面对旁边的也是老爷爷年龄的人说，炳南家的这个女儿，每次来买东西，都是数的够够的，不会多，也不会少，从不数错。
自我离开老家到海南定居，已经9年了。在2019年12月份左右，我回到了那片魂牵梦萦的土地。再次去到啊洪的小店里，他已经很老很老了，不记事了，也不记得我了。
我问他，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炳南家的女儿呀，他只摇摇头，没说一句话。
上一年级时，每天的零花钱有时是五角，有时是一块。小孩子贪吃，拿去买一角钱一片的辣片，或是五角钱的廉价冰激凌。
村子里的杂货店——我们称之为小店，只有三家。最靠近我家的是一家老爷爷开的小店，村里人都叫他啊洪。啊洪的小店有卖蚊香，一块钱一包的999感冒灵，香烟，文具，零食等。他的小店傍晚关门，有时家里没蚊香了，妈妈就会喊我：妹崽啊，去啊洪那里买点蚊香来！我便急冲冲跑出门来到小店的窗口前，咚咚咚，啊洪便支开窗，问，你要买什么呀？
每逢夏季，或是春季，啊洪便进一缸，或者两缸的腌李子，他还买了许多烟盒大小的塑料袋，盛满一个塑料袋的李子卖五角，两个便卖一元。一旦有同学在教室吃李子，我们便知道，啊洪进货了，骑着单车去他那里买。
来的勤了，他便认识我了，知道我是炳南家的小女儿。有次我课前去买笔，匆匆忙忙的，把笔选好，把钱放桌上。他慢悠悠的收下钱，没看一眼，仍面对旁边的也是老爷爷年龄的人说，炳南家的这个女儿，每次来买东西，都是数的够够的，不会多，也不会少，从不数错。
自我离开老家到海南定居，已经9年了。在2019年12月份左右，我回到了那片魂牵梦萦的土地。再次去到啊洪的小店里，他已经很老很老了，不记事了，也不记得我了。
我问他，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炳南家的女儿呀，他只摇摇头，没说一句话。
襟怀 ② 情真意切 △ 每当中秋临近时
蓝色的跳跃申培良
10-28
阅读 949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情真意切，万紫千红。
题记：几十年风雨春秋，多少事风轻云淡，如过眼云烟，唯有这件事儿念念不忘
月到中秋分外明，每逢佳节倍思亲。湿润的暖流由北向南撤退，空中水分变少，干燥的寒意接踵而来，气温逐渐下降。天高云淡，大地如洗，千家万户为美味佳肴奔忙，每当这时，我的心里总会涌动莫名的复杂。
困难时期，为响应党的号召，减轻国家负担，青春奋发的父母商定，由母亲辞去工作，收拾行装，驮起家当，携儿带女，从省城经长途颠簸回到了漳河岸边的家乡。记忆中，奶奶个子不高，圆圆的脸，倒动节奏频频的小脚与乐呵呵的爷爷迎候在小巷深处的家门口。那时物资馈乏，生活条件和环境十分落后，早饭一般就是玉米加麸皮或细糠做成的窝窝头配白开水。我们那儿管它叫“guoluan”（板板的象半个月亮似的）。午饭大多是小米或榆皮heluo之类的，隔三差五也吃顿三和面，偶而为待客或过节，才能吃上顿白面。晚饭一般是和子饭，逢节日也能喝上顿炒米汤。说是和子饭，实际上就是稀汤汤里面有几片碎碎的土白菜帮或红白萝卜块儿。适逢秋季情况相对好点，豆角、南瓜或土豆方能将它丰富点儿。
-76-
JINHUAI
中秋前夕父亲没回来，也不可能回来。母亲去了姥姥家。一天夜里，点着煤油灯作伴儿的我和姐姐，不知不觉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我感到有些烤得慌，睁眼一看，油灯被碰翻，被子燃起了火。我顾不得叫醒睡在窑洞后面小炕上的姐姐，急忙起身对着火焰洒尿，然后拼命用双手拍打，才熄灭了火。也许是“命大”，被子虽然烧掉一个角儿，人却安然无恙。
我实在记不清是中秋节母亲没有回来，还是咋的，隔壁大爷家的孩子们在愉悦中品味中秋及月饼，可我却像童话中卖火柴的小女孩，静静地守候着……也许是天性，我还真的没有感到丝毫的羡慕和孤独。那个年代，月饼是供应的，家家户户各有定量。走亲戚最多也就带一半斤。相互倒来倒去，真正能吃到个人嘴里的也不过就是一半个。有的家庭孩子们多，每个人甚至只能分到四分之一。
早饭后，奶奶待在院子里，等家人纷纷离去后，环顾一圈，神秘兮兮地把我拉进她做饭的小窑洞，从炕沿边扣着的碗底下，取出两个直径大约五公分的小月饼。再三叮咛，关上门儿，就在这儿悄悄吃了它！别让人看见……
说实话我不是一个贪吃的孩子，并且食欲也不强，为此，我曾把自己之所以没啥私心归结到这儿。
几十年风雨春秋，多少事风轻云淡，如过眼云烟，唯独这件事儿念念不忘，尤其是每当中秋临近时，我总会想起这不寻常的一幕，并由此想起奶奶，想起那段物资十分馈乏的岁月……
我无法准确把握和想象奶奶当时的心境，也许是母亲不在家，也许是奶奶偏爱我，也许是……总之，让我刻骨铭心，无法忘怀！饿时一口，饱时一斗，穷是真穷，爱却是永恒的！
-77-
如今，物资丰富，别说中秋，即使平时，各式各样的月饼也可谓是应有尽有，琳琅满目。人们无需任何票证就可以买到称心如意、清香可口的各类月饼。但无论品尝多少种类，它也无法替代和比得上奶奶给我的那两块直径仅有五公分左右的小月饼，硬硬的却很不一般，牵动我心。我甚至想起，曾有亲戚说，孩童时我从太原回老家跟奶奶生活的日子里，有一次因没睡醒被喊起来，而骂奶奶“死丫头”。尽管是孩童，尽管我已完全不记得，但每每想起都会感到十分的愧疚……
总想写点什么，总觉得有些单薄，无法展开，越是这样，心里就越感到对不起奶奶。奶奶去世时，我还不到十三岁，无以报答，以至成为永久的缺憾！
2003年
-78-
https://weibo.com/u/6398135135
蓝色的跳跃申培良
10-28
阅读 949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情真意切，万紫千红。
题记：几十年风雨春秋，多少事风轻云淡，如过眼云烟，唯有这件事儿念念不忘
月到中秋分外明，每逢佳节倍思亲。湿润的暖流由北向南撤退，空中水分变少，干燥的寒意接踵而来，气温逐渐下降。天高云淡，大地如洗，千家万户为美味佳肴奔忙，每当这时，我的心里总会涌动莫名的复杂。
困难时期，为响应党的号召，减轻国家负担，青春奋发的父母商定，由母亲辞去工作，收拾行装，驮起家当，携儿带女，从省城经长途颠簸回到了漳河岸边的家乡。记忆中，奶奶个子不高，圆圆的脸，倒动节奏频频的小脚与乐呵呵的爷爷迎候在小巷深处的家门口。那时物资馈乏，生活条件和环境十分落后，早饭一般就是玉米加麸皮或细糠做成的窝窝头配白开水。我们那儿管它叫“guoluan”（板板的象半个月亮似的）。午饭大多是小米或榆皮heluo之类的，隔三差五也吃顿三和面，偶而为待客或过节，才能吃上顿白面。晚饭一般是和子饭，逢节日也能喝上顿炒米汤。说是和子饭，实际上就是稀汤汤里面有几片碎碎的土白菜帮或红白萝卜块儿。适逢秋季情况相对好点，豆角、南瓜或土豆方能将它丰富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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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NHUAI
中秋前夕父亲没回来，也不可能回来。母亲去了姥姥家。一天夜里，点着煤油灯作伴儿的我和姐姐，不知不觉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我感到有些烤得慌，睁眼一看，油灯被碰翻，被子燃起了火。我顾不得叫醒睡在窑洞后面小炕上的姐姐，急忙起身对着火焰洒尿，然后拼命用双手拍打，才熄灭了火。也许是“命大”，被子虽然烧掉一个角儿，人却安然无恙。
我实在记不清是中秋节母亲没有回来，还是咋的，隔壁大爷家的孩子们在愉悦中品味中秋及月饼，可我却像童话中卖火柴的小女孩，静静地守候着……也许是天性，我还真的没有感到丝毫的羡慕和孤独。那个年代，月饼是供应的，家家户户各有定量。走亲戚最多也就带一半斤。相互倒来倒去，真正能吃到个人嘴里的也不过就是一半个。有的家庭孩子们多，每个人甚至只能分到四分之一。
早饭后，奶奶待在院子里，等家人纷纷离去后，环顾一圈，神秘兮兮地把我拉进她做饭的小窑洞，从炕沿边扣着的碗底下，取出两个直径大约五公分的小月饼。再三叮咛，关上门儿，就在这儿悄悄吃了它！别让人看见……
说实话我不是一个贪吃的孩子，并且食欲也不强，为此，我曾把自己之所以没啥私心归结到这儿。
几十年风雨春秋，多少事风轻云淡，如过眼云烟，唯独这件事儿念念不忘，尤其是每当中秋临近时，我总会想起这不寻常的一幕，并由此想起奶奶，想起那段物资十分馈乏的岁月……
我无法准确把握和想象奶奶当时的心境，也许是母亲不在家，也许是奶奶偏爱我，也许是……总之，让我刻骨铭心，无法忘怀！饿时一口，饱时一斗，穷是真穷，爱却是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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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物资丰富，别说中秋，即使平时，各式各样的月饼也可谓是应有尽有，琳琅满目。人们无需任何票证就可以买到称心如意、清香可口的各类月饼。但无论品尝多少种类，它也无法替代和比得上奶奶给我的那两块直径仅有五公分左右的小月饼，硬硬的却很不一般，牵动我心。我甚至想起，曾有亲戚说，孩童时我从太原回老家跟奶奶生活的日子里，有一次因没睡醒被喊起来，而骂奶奶“死丫头”。尽管是孩童，尽管我已完全不记得，但每每想起都会感到十分的愧疚……
总想写点什么，总觉得有些单薄，无法展开，越是这样，心里就越感到对不起奶奶。奶奶去世时，我还不到十三岁，无以报答，以至成为永久的缺憾！
200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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