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月1日，奶奶停止了呼吸。在国家放开后不久，坚守了三年的石屏县大面积感染，家里人一个皆一个病倒，只能拜托护工和医生照顾奶奶。无奈，医院也不是法外之地，医生在反复感染，患者在激增，奶奶最终也感染了。本就有严重的呼吸系统疾病，加上九十岁的高龄，在病毒面前，脆弱而渺小，最终因无法呼吸，永远地和我们告别了。

在国家放开的脚步中，有无数家庭和我们一样，经历着恐惧和无奈，挣扎与诀别。知道自然有法则，知道放开有利于更多的人，但当代价降临到自己的家庭时，仍然撕心裂肺。那种绝望是可怕的，窒息的，因为去到任何一个角落，都无法隔绝病毒，而一旦感染，便无力回天。

31号赶到的时候，看到她在icu，带着呼吸机，无比憔悴。看到我和我哥时，她的眼睛睁的很大，她说，嘉量，你比你哥高了。她说，你们来太远了，太花钱了。我说，奶奶，你快点好起来，我们都等你回去过年呢。她点点头，说，是了。离开icu，我跟姐姐说，我感觉奶奶还可以，意识还清醒，话也说的很清楚。我以为，她会用她的毅力再次从icu走出来，像过去几年的无数次一样。现在想来，我以为的状态好，只是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让我们放心。

凌晨，插管了。我仍抱有幻想，也许这样气顺了，就能好点。也许只要坚持到炎症过去了，就能过年了……

1月1日上午，爸爸说，要回龙武了。这意味着，已成定局。奶奶曾说，不要火化，要在龙武家里闭眼，土葬。按照她的愿望，在烛光将尽之时，坐上了回家的救护车。八十余公里山路，正常开也要两个多小时。最终，奶奶还是没能等到回家，在路途中离开了。

七十多年前，一个少女被从宣威贩卖到了红河，后来遇到了我的爷爷，在龙武扎下了根。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也是实实在在的“文盲”。但是，在那个家家孩子种地才是王道的年代，她把种地得来的钱给四个儿女交学费，供他们读书，培养出了村子里第一个走出大山，到北京读书的大学生。很多年后，父亲和爷爷奶奶家都有了电话，父亲每天晚上都会给爷爷奶奶打一个电话，二十余年来从未间断。现在，这通电话再也拨不通了…

有人说，儿女对父母最基本的依恋，是父母一旦离去，自己将直面死亡。我想大抵如此，自此以后，父亲面对的，将是拨不通的电话，和加速的衰老。

岁月无常，父辈们在心理的痛苦和病毒的折磨下，加上路途的奔波，山路的摇晃，已经憔悴不堪，但仍坚持着守夜。好在农村民风淳朴，亲戚朋友也在陪着，热热闹闹的，让奶奶不会孤单。

奶奶走完了她的一生，在爷爷离去后，她又顽强的陪伴了我们十年。在生命的尽头，她的假牙掉了，只能吃流食。后来在icu，医生只给他输营养液，她又要饭吃。她痛苦，因为医生在吃饭的时候，把我们送来给她的饭放在一边。她挣扎，因为手上绑着一个塑料袋子，她的痰只能吐到这个袋子里，至于没吐到袋子里怎么办，没有医生关注。或许，在最后的时间里，没有什么体面可言，但她拼尽全力的挺着，从来不说难受或疼痛，因为不想让家人担心；拼尽全力的活着，因为她知道，只有她活着，我们这个各自奔忙在不同城市的大家庭，才能够一次又一次团聚在一起。

我们家只是“放开”后经历生死离别的万分之一个家庭，对国家而言，这只是个冰冷的数字，但对小家而言，已足够改变家庭原本的样子。

现在，我像很多人一样，后悔平时打的电话太少，后悔没多记录一些影像，后悔陪伴和照顾太少太少…父母在，小家就在，老人在，大家就在。能有老人陪伴是一种幸福，对于父母更甚。所以，如果老人还在身边，多些陪伴，多打打电话，好好珍惜这种幸福吧。

对我们来说，家是假日限定。对老人来说，家，就是一切。 https://t.cn/R2WxrJt

新年第一天的晚上，在桌前读了挺久时间的书。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些未完成的计划、被浪费的时光、不停变化的人事，因为巨大虚无感而带来的沉重与停滞，在这一刻忽然消散。
这两天和朋友聊得比较多，谈及自身的一些弱点，很重要一条是“太容易共情”——往往把自己投身到其他不必要的情感消耗中去，包括去年遭遇的巨大心理危机，似乎也是因为被周围环境和他人境遇累及，不能自拔，似乎总要为此负起什么责任。而今年最重要的功课，可能是要随时提醒自己后退一步，冷眼旁观。
那些被浪费掉的时间，没有做成的功课，无法深究的事情，就，算了吧。
我也跟朋友说，有些没做好的事，不用太苛求。有时候你觉得好像只要再努力一下、再用心一点就能改变结果，其实是个幻觉：看起来差的那一点点，其实就是自己无法完成的；你觉得还能做得更好的那部分，其实就是自己做不到的。
我们能力的顶峰，就是这样了。无论与人与事，莫不如此。
变故还会不断发生。坏事变好事不太容易，好事变坏事可能会经常。准备好了吗。

虽然说着每天都要开心，不要焦虑，一切都会好起来，但是2023年的开始，还是压着一丝沉重。
外婆测出来阳的一开始，大家还很庆幸没有很严重，可过了几天，血氧开始低于90，连夜送医院输液才勉强维持。
舅舅连续的严重咳嗽，整宿整宿睡不着，第二天还要硬撑着去送药送饭；妈妈身体也不好，却还要去医院照顾，嘱咐我不要去医院，我的咳嗽万一加重了，也只能增加负担。还有奶奶，中秋的时候大家一起和和美美吃了饭，现在，却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随时可能离开。
生命的脆弱，在一瞬间，按下了加速键，让人难以接受。
2022年，有很多的意外，很多的分别，很多的改变，有好有坏，所有的一切都在催着我成长，催着我变得更好。
虽然未来还是无法预估，但是我相信，新的一年，新的开始，充满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