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必将清晰地、深深地镌刻于历史的年轮。
如果岁月有温度,这一年大抵是冰凉的。冰冷的铁皮,冰冷的钢栏,冰冷的防生的、进化成警戒色的大白(这里不包括奋进在真正医疗一线的英雄大白),更有那些未熬过寒冬、连个死亡正名也未能享用、深埋于冰冷黄土下和无暇、无资源、来不及举行告别仪式的冰凉的的同胞尸骨以及新坟上凄凉没被烧完的纸钱。
如果流年有颜色,这一年大致是至暗的,整排紧闭的门脸点缀于灰色街道,还有街道上神伤暗然的点点行人。
如果时间有情感,这一年是充满惶恐,失望、无助、悲伤,怀疑,还有生离死别嚎啕大哭的一年。
这冰冷,这灰色,这悲愤,掺和着,叠加着,纠缠着扭曲成2022这不寻常的伤痕累累的道道年轮。
唯有那在人为造暗的傍晚,邻里不约而同时投向生死决别场境的灯光;凌风分拆、共享一粒难求的救命药丸店主的善举,以及至亲飘洋过海的问侯和及时补缺…还让人相信人间还有喜束微光和些许温暖。
也正因为如此经过烈火般防控的煎熬,再到放开后海啸般的病毒的肆虐,却后余生、遍体鳞伤、跌撞撞上岸的我们还有理由去努力地活着,去爱,去爱身边的亲人,去赐予,赐予微光传递给人间值得、善良的人们!
滚蛋吧,头也不回地用脚后跟倒踢飞该死的2022这一奇形怪状的年轮!向前看,挥手迎接崭新的2023,期待这一年轮是规则的,温暖的,充满希望的,七彩虹般灿烂的…

夜里下雨,雨声一点都不干脆,拖声拉气的,像天在叹气。我躺着回忆最近的事。

友人说,她家中有辈分大的老人过世,妈妈回去守灵,向她转述家乡的情景,殡仪馆十二个炉子火力全开都烧不赢,人就像猪一样。前阵在朋友圈看到另一个友人说,北京八宝山火化要排队,她姑父过世,家里人找了中介才在另一个地方及时火化。

我八外公也感染新冠过世了。听老表说起时,我想起最后一次见八外公的情景,是在外公的葬礼上。起棺之前,我们站在棺材前围成一圈,挨个去看外公最后一面。流泪的人很多,哭得最凶的是八外公。他抚着棺材一直不松手,哭着说:“哥哥诶,你就走了哦。”我很少见老人哭成那样,颇为震撼。如今他也走了,去见他哥哥了。

还有一位故乡的友人,说家中也有老人感染,好不容易住进医院退了烧,还是没熬过来,这两天正在处理身后事,火葬场挤得没地方停棺,家里人在附近找了一家农家乐停棺。和弟弟聊起这件事,他问我,不土葬么?我说他们是城里的,乡下没有地吧。我们彼此感慨,说句不吉利的,这样的年生,如果爸妈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能做的大概就是在外地烧了后抱着罐子回乡下葬,全尸不要想了。爸爸以前说他死了想从祖屋堂屋里抬出去,我看悬。

“我们的生命是悲惨的、劳苦的短促的。”

想起最近在书里看到的这句话,我甚至没有哀恸的力量。大劫之中,月寒日暖,来煎人寿,煎熬得更厉害。

我拣择了十二张图,回顾这一年。

人间事,且自珍,别后不知何时来。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已是梦。

一月,于省博物馆看到一幅字,喜“但愿花常好,酌我尊中酒”之句。
二月,湛蓝的天空下盛开的玉兰似一只只白鸽。
三月,油菜花倒映在水中,水面呈明亮的金色。
春日,山中散步常见山樱桃花,开得比盛夏之夜的繁星还热闹。
暮春,傍晚取牡丹插瓶,见月已高挂。
初夏,合欢花快谢完了,山静似太古。
夏秋之交,某日午睡起来,见岭上白云万朵,想起“满地白云无人扫”之句,当天的夕阳也美极了,我收衣服时看了好一会儿。
中元会上,给亡人供的百合。师兄们种植的百合长势极佳,剪下后坛场、书房、茶室处处放一些。
秋日,在水边遇到几株野棉花,长在石头缝里。
落雨的秋日,老人摆着笋子、鹅脚掌售卖。
冬至后,蜡梅渐渐开了。
今年我也照样养了水仙,等着开花。回顾这一年,想起东坡的几句词,“簌簌无风花自堕。寂寞园林,柳老樱桃过。”
顾随说簌簌一句妙在无风,舒徐悠扬,不似风雨中飘零狼藉,落花安闲地着了地。可逢此时世,想到无风花自堕的景象,是沉痛的。
愿逝者安息,生者惜福。

#念#
这个傍晚,队友带我妈去医院拍个CT想要确认无恙,据说医院人多,去了大半天还见没往回赶。我决定了,晚饭就一家人一起吃面条吧。

哪知忙活中不慎摔了个调羹。
我喊如果,告诉他,自己摔了个调羹,这叫岁岁(碎碎)平安。他很平静地说,要是摔个瓶子的话更贴切。
哈,谁说不是呢。

眼看过去的2022,总觉缺少睡眠,总说睡不够。就在日子临近尾巴根儿的时候,我竟然在凌晨三点的夜里清醒。

都说这一年不容易,人间发生了许多生死离别。也听说了身边的老人老去……我在某个夜里细数曾送别过的那些人,时间轴上的那些故事里的他们音容已远去,可我总在某个没有预兆的夜里做一个起死回生的梦。

若有轮回,信轮回,愿所有善念都被成全,终以似曾相识的感觉出现。

通往过去与未来的时刻,若当下没能察觉,没看见发生并不意味着真的没有发生。

所有存在即合理,在寻找合理的路上,前途光明,道路曲折,曲折在路更在内心。

然而,心心念念,但念此刻,大家都好,即好。

ps. 借队友的图,感念继往开来,感谢彼此相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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