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的昨日情诗之三十四

《好像》
煮茶待你来，帷帘为你开
春日尽时，翡翠的土地欲裂
我手泐的信太潦草
好像惔尽的炉灰保留余热
好像碧空有云霞彳亍
好像你在十八岁边缘的微笑

《无题》
一爿爿的田野里有狗在嬉闹
钨丝灯盏里，夜与飞蛾的面容格外相称
烟色的过往有懊悔的愆尤
我不懂这青山泖汀为谁蹙额
我只想要你不再踽踽独行

《夜思》
离子时还差两刻，歌声从电台传出
澒洞的寂寞把我引向了薰衣草的茔冢
不远处的菠萝地
是温带最后残留的热带气息
我想你，夜染了黑漆

白日里的清醒病恹恹
你衬衣下的海等待被描摹
歌鸲慭慭地飞来又飞离
我想你，梦有了深意

床过魅了，屋的山墙有欲望的在穿窬
藕灰的绒缎成了节日的礼器
一切都是烟云与白驹过隙
我想你，心得已平静

陈白的昨日情诗之三十三

《短发》
你蹜蹜走来
我那心湖上有人泛起龙舟
鼟鼟的鼓声，撼动了群山
你剪短了发
在阒然的四野酝酿着伟大
那䰀鬌的头发是冉冉的柳丝
诉说昨夜舒卷的云霞

若风吹来，吹过那年轻白嫩的脖子
会使你感到清凉吗？
初夏，你剪短了发，日子般短的发
简单赶跑了冗余的神秘
姑娘像花，像花开在青崖
汍澜的鹿眼里尽是你辗转过的岩榻

我等，因为你剪发的剪子
也剪断了癙忧与沉论
谁忽走忽停，在这通往夏季的甬廊口
企图窥视你的面容
你剪短了发,在这个我念你的夏

《书愁》
我在找寻，但我早已忘了姓名
那扉页上写着东西，但记不清
一架子的书里就一本属于你
幸福使我记忆模糊
那书里是否有你手绘的猫咪？

书页里夹着你的秀发，与你窗前的阳光
这书却成了千万之一，难以寻觅
我应记着的，那里有你的笔记
我应记着的，那是一本有墨渍的书籍
我用尽我生命里的一个清晨，却丢失了回忆
这书是否来过这里？
人们也会同这书一样清晰地失去踪影？

我对书的忧愁转而指向人类本身
人们经过漫长的夜
也会忘记支撑到黎明的东西
那种愁绪衍生出疑虑
曾拥有的是什么？
但我相信我的手指触碰你书的那刻
温柔能使记忆苏醒
像春风唤起深眠的大地
人们也会在自己的某个瞬间
把繁琐与美好分离

《不期而遇》
屋脊上的吻兽慵懒地伏在瓦与天之间
坪中晒的谷子翻转了身子
桂花又将往年那美丽的魔咒颂咏
这是一个明媚阳光的午后
我从烟火中走出来，与你不期而遇
你是榴花的传说，滉滉的湖泽
秋水的涟漪使我枫树般的心颤动
心静亦如初见时的天空，无云彩可勾勒
我会向你望去，你的笑靥诠释了桂香
似糖，似蜜，似蜜一样值得去品尝
为了我们这场不期而遇
我花费掉了一生中全部的注定

《石头》
你沉积了多久，石头
在这河床里，你是否会啜泣
有没有想过自己可以立于山顶
而非把整一生放在这里，只与水草甜蜜
我猜你的出生地和我一样
那有山丘的小城是河流的发源地
你为何拒绝我这返乡的客船
拒绝一场溯源的旅行
你在等谁将你拾起
你这顽石，身上的纹理是水的柔情
你应该冒险，不该沉溺
那上游有山丘的小城是我们的出生地

《童年，就这么过了》
风车停了，木马垮了
不再伸手讨要花牌了
祖父的八仙桌缺腿了
我那梦一般的童年就这么醒了

回头看看昨天的故事，才发觉真情是一段姻缘的结。千轮万回里，彷徨的脚步踩碎了多少个季节，你我在追寻着什么？我惯看了韶华的寂寞，竹篱边，对酒当歌，多少感慨，多少悟，冬季已惨然褪色！留住你的脚步吧，无奈双眼容不下；装下你的身影吧，为何心情不融化？刻下你的笑容吧，不慎已被风吹化；拥抱你的爱意吧，泪花无语，飘白发！

走过了许多个日子，寻寻觅觅，却再也找不回昨日的那片云……

昨日的那片云啊，是谁把你吹散在风里，蓦然回首，只剩下千丝万缕的伤感总是在万家灯火的时候，梦见你褪色的足迹，踏着一路欢笑一路心雨……昔日的云儿啊，我与你邂逅在白色马鞭草浪漫的季节，为此，绿了杨柳，枯了白沙。

选自《拜月的狐儿—雪漠的情诗或道歌》

雪漠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