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雨的早晨。地湿的。去河边看山。
东边。白雾歇在山间，山头的雾气在走。树林遮住山脚。绿的树，黄的树。鸟在叫。匍匐水面飞，又蜻蜓点水向南去。北风一吹，粼粼皱皱的河水，也往南赶。西边，山不动，山还是山。山头雾气缭绕。村庄在山脚。田野是满眼的绿。
过了深秋，冷多了。河对岸没有牛，有人骑车从南往北。北边过来一辆挖土机。岸边枯树枝上，鱼黄草缠绕一身。六只鸟从头顶飞过，一声不吭。一只独处的麻雀在水一方。
下雨了，回去吧。看见了一头牛，躲在芦苇丛里。

居家隔离的第一天顺利度过了。一大早警察在微信群里问我凌晨开门干什么。我说没有开门，警察说后台数据显示0:01开门了，我说确实没有开门。警察让我开门看看是不是门磁掉下来了，开门一看果然，原来门磁就是又双面胶粘在门上的，半夜里掉下来了。警察说会让人重新安上的。儿子睡了个好觉，11点多才起床。我和侄子一早就要打开电脑工作。早餐好对付，午餐面条，晚餐红烧肉、得莫利炖鱼、炒西葫芦、咸鸭蛋。下午大白上门测了核酸。老公昨天核酸检测阴性之后已经绿了。我们三个则一直是绿的。

乡间小路

现在，如果我要回家，只需驱车四个半小时，经过高速，国道，乡间小道，就可以顺利到家了。

只是我现在不常回家了，每当我走过那宽敞且硬化了乡村小道时，记忆中的那条乡间小路又在我的眼前浮现。一条长长的，弯弯曲曲的小路，一边是水渠，一边是斜坡或者垱崖。那是真正的羊肠小路，刚好容许一人行走，如果遇到有人相向而行，那么相遇时两人都会侧身而过，让人感觉一不小心就会掉到垱崖边去。如果是冬天，树叶落了，山里的柴禾砍伐光了，行走起来真有几分胆战心惊。只有夏秋季枝繁叶茂，小路两边被绿色遮盖时，行走起来才不会觉得害怕。

每年水稻收割时节，水库就会放出水来，灌满了整个水渠，我们几个童年的小伙伴就会跳到水渠里洗澡，顺着“哗哗的”渠水自由游走，有时还会在渠水中摸出鱼来，高兴得哇哇大叫。渠水欢快的奔腾向前，流向已收割的稻田，将稻茬田变成水田，栽上绿绿的秧苗。

在这条乡间小路上，我不知道跟着大人们来来回回地走了多少回，我对小路渐渐的熟悉起来。也许是在那时年纪尚小，我仿佛觉得小路也是有尽头的，无论怎么走，我都能找到回家的路。以我对小路的熟悉，小路对我也是恩宠有加，它从没让我跌爬过。因此，在这条小路上，我学会了坚强，学会了勇敢，学会了如何去面对艰险曲折。

十九岁那一年，我背上简单的行囊，带着母亲的嘱托，父亲的告诫，怀揣梦想，踏上这条小路，去开始一个人的远行。回首北望，我的家模糊起来，村庄模糊起来。我在心里默默地念叨“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何时还？”我有了首次离家，别离亲人的悲壮，难免依依不舍。

小路长长的，弯弯曲曲，连着我的家，一直向前延伸，伸向遥远的地方，伸向外面的世界。我将从这条小路开始一个人的远行。我知道，无论自己走多远，它都是我回家的路。它都是我人生开始的地方。

顺着那条小路，我一直往外走，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学徙，打工，创业，看似一帆风顺，令人羡慕。可个中滋味，酸甜苦辣，谁又能体会呢？成功，失败，多少欢笑，多少泪水，独自一人默默承受。小路长长的，一直在我的脚下，我并没有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连着家的是敞亮的水泥小道，车辆可以在上面风驰。

以前的羊肠小道早已淹没在山林之间，寻不出一点路来，再也看不到父辈们的脚印。生与死，似乎就隔着这条长长的，弯弯曲曲的小路。他们走了，小路也消失了。正如鲁迅先生所说，“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顺着先生的话也可以这样说，地上已有的路，没人走了，最后也便没了路。

再也听不到渠水的“哗哗”声了，只有岁月的流水在悄无声息地奔涌向前。记忆定格在那满是活力的年代，童年的时光一去不复返，童年的伙伴各奔东西。怅怅然，白发上了头。

家也不是那个家了，早已变成一片废墟。我突然醒悟，人类的家园不都是从废墟上建立起来的吗？当一个家园建立起来的时候，必然会催生另一个废墟的诞生。父亲走了，他曾经的家园也快垮塌了，终将成为废墟，还给大自然，生长出草木来。可他新的家园——一座坟莹，也是我心中的牵挂。

每年的清明和年终岁末，我都会行走在这条回家的乡间小路上。小路依然长长的，不再是弯弯曲曲，一头连着外面的世界，一头连着父亲新的家园。我从外面的世界走来，顺着回家的路，在父亲的坟莹前，点上一对烛火，敬上几柱香，奉上些许纸钱……就成了我人生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