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

左人/文

今夜
我让自己静下来
沿着连绵起伏的山脉
杂草丛生的沟壑
去寻找你留给我的信物
锈蚀的记忆泛起几点星光
在我依稀里,若隐若现
犹豫于,从心到心
然后又岔开的那条小路

弯月的尖角
拨开枯叶的掩埋
撩拨水含烟笼的羞怯
半遮半掩的那一缕萌动
渐渐升温,渐渐点燃
汇聚成一簇蓝焰
借着月色,独斟独醉
每一个妖魅的跳跃
都舞动出一个朦胧的你

月朗星稀,在这独处的时刻
我筑起铜雀台
把你安放在漳水之上
著白马,书洛神
点一柱心香静静地陪伴你
陪伴你远去的影子
一抹流云垂下了思念
落下白发,挽起月华
轻梳长河,夜夜守候

……

日朝月暮,三千繁华,不过刹那
春天的雨,连绵不绝,掉在地上落在心里,望断天涯路,雨丝风片,孤馆悄无人,梦醒月堤归路。
若是早些拾来这些话,夜色里,无人时,大抵便不会那么孤独。有一缕幽魂,辗转千年,只为在这个寂寂的雨夜,与我久别重逢。
慢慢归途,深深浅浅,唯有远山的风,穿梭在时光的缝隙里,流云浮动、星空呢喃,夜色下的池水愈发深邃、清冷,花树摇影,偶有一声清冽划开水面涟漪,才觉得还在人间。
倒也没什么心事托付给风月暖雨,毕竟春至,哪怕料峭,也透着愈发蓬勃、葱茏的它朝。
光影间,草木的姿态都被淋漓,舍不得踩踏,生怕弄疼了这恣意又拥揽的枝蔓,辜负了趁着夜色柔美,展露风韵的娇媚与深情。
转身没入荒野,月华初照时,夜色隐匿的种种,都不忍翻看,或许它也有不为人知的心事,借这一隅山水,轻轻治愈。
光阴的催促,拂乱了心绪,草木却向来从容,一切的离别都只是暂且,就如同所有的拥有,日朝月暮,三千繁华,都是刹那。
绕过蔓草,行至石桥,途经雨巷,矗立在月的光影中,纵风过长林,只觉万籁俱寂。不知待我离去后,这汪月色是否会突生孤意,盈袖的清风又平添寂寥?
曲径通幽,驿馆孤灯留在夜色清冷里,再轻慢的脚步都会叨扰悄然无声的守候,只叹我不是归人,短暂的停留,终要离去。就像身后的皓月、蔓草、树影、花色、碧湖、石桥……只能一一走过,静静别离。
借一缕月光,煮一壶九曲红梅,院落的梅花落影石阶,花瓣随风徐徐,幽香伴着茶温,沁入心扉。
那些深深浅浅的梦,像极了这水中浮浮沉沉的茶,都在红尘的沸腾里熬煮,要极耐心地等待,极隐忍、极静谧,方才不负百转千回的碎裂,化作杯盏中的馥郁。
到底无人相付,即便风月无边,暖雨连天,春风无眠处,陪我酣醉阑珊,便好!

山长水远,人生里的好多时光,呼啸着来了,又呼啸着去了。然后,一切都安静了,像春花谢落的山谷,像秋水凝固的浅冬。
那些年华,那些喧嚣而耀眼的年华,以及年华里长出的万紫千红的记忆,仿佛都成了梦里的水乡、雪野、村落……遥远得如一部古老的默片,安放在散发着木香的箱底。
多年以后,在泛黄的时间深处,在飘落的木屑中,有些已不再黑白分明,情节如初。
高晓松说:“如今晚风还新,时光却旧了。”
是啊,那曾华丽的时光的袍,已褪去了光华;那根曾爬满嫩芽的新枝,已显得粗糙;那被泪水浸泡的诗笺,已风干出了褶皱。
人生一路走来,有风起,有云涌。
开始是好多人,很热闹,接着路越来越长,越走越远,偶尔还出现一条岔路,然后有一些人,也包括我们,不知怎么就走失了,最后在时间的森林里,下落不明,岑寂无声。
“谁在繁华中沉醉,谁在灵犀中回眸?”
我们的身边,开始冷清,有时甚至是形单影只,只剩下孤独相随的影,我们都爱上了孤独。
只有孤独为我们珍藏着一些失散的章节,我们还可以在清冷的月华下,就着摇曳的灯火,踱回某个桃红柳绿的春日,亦或某片蚀骨的词的境里,或是某段从艳丽到悲凉的缘中……
只是光阴虚无,不是它旧了,老了,而是行在时光里的人旧了,老了;落在时光里的情和事淡了,散了;穿过红尘的爱与执着,倦了,断了;是某些人退出了有些人的记忆,别了,忘了,不再念了。
白落梅说:“时光是一条河,你总是记得它,它却不记得你。时光也是一缕烟,你以为存在的时候,其实已经消失了。”
一张张老照片还在,一段段文字还在,只是时间定格,那照片里的美好,是无论如何也拢不起来,掬不到一处的了,飘散成风烟之后,都俱寂了。
应该有痕的,只是这痕是刻在心底的,深或浅,只有牵念着的心知道,眼里是捕捉不到了。
旧了的时光离我们已经很远,芳菲已尽,徒留暗香;离去的人离我们很近,心上心内的距离。
千山暮雪,万里层云,生命里有那么多我们把握不住的光影,任流云曦晖穿越,渐渐斑驳,凋落。
年少的青涩,青春的疏狂,在新雨后,在岁月的晚风又吹来时,成了散落的桂花,飘逝的秋凉,陈年的酒,昔日的书帖了……
一半萧索的遗憾,一半沉郁的馨香。
旧日的落叶到新来的晚风之间,也不过是简短的刹那,就像换一盏茶的时间,就像一缕风拂过春天的水岸,只隔了一剪光阴的距离。
只是有些欢喜我们还未来得及给,有些疼痛我们还未来得及尝,而一切都已恍眼而过,散入云烟了。
那么,在烟尘飞扬的尘世的旅途上,在日渐老去的光阴中,我们且把匆忙的姿态放慢吧,把急急赶路的脚步放慢,放掉一些追求和使命,塞上诗意和风情,安详放达地走入山水之中,走向人生深处……
作者:叶下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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