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林环绕整个乡村，盘踞房前舍后，朝那海拔两千八百米的坡顶爬去。这里汉彝混居，彝人的果林大多在高坡顶。霜降之时，坡下果实尽数摘完，他们还有三两天的喘息。

村子浸在巨大的苹果甜香中。

以前，树底的落果，先被鸡鹅啄去很多，又投到猪槽，猪也得一些吃，可今年就没有了，果汁厂收购败果的价格比去年翻出十倍，与牲畜夺食。

我一路尝下来的苹果，大多只啃上两口，王路不让丢，收进随身的塑料袋中。傍晚我与蔡开贤两口子开总结小会，王路时常不在，她与小李莲在猪栏那边偎着，蔡开贤家的猪对她们表示热烈欢迎，叫出轰天巨响。

今年在找雇工上，我没吃亏。

找雇工，需提前两日，甚至三日下定。打急手，倒也能找到，但找到的往往是前面筛留下来的，果农们看不太起的浪荡子。做起活路浪飘荡飘，一人只顶半个人。

同村寨的人，哪怕离得远，枝枝蔓蔓攀连不着，但在泥土深处，根系也是有所绊牵的。这绊牵，可以吃饭喝酒，可以招待宴客，但在互相的苹果生意上分文不值。

雇工出了岔子，主家不会为难，做完活路，无论好歹，照例结算工钱；这家生意做得大些，去收购另家的苹果倒卖，假如没有“自己人”跟去地头，最后掀开背篼，一筐中果小果。大果好好端端，依旧挂在人家枝头；果农们面对天南地北收购商，无论生熟面孔，咬死果子必须按合同期落地没得商量，不管你二年还来不来，不管你拿着生果子何去何从，跟自己没个屁关系。

在哪个山头，唱哪个山头的歌。我今天在林间挥起手臂，试着唱了几句走调的歌，歌声剜去了理想主义的天真皮肉，露出现实的筋骨与脏器。

乡野之事，细细窥看，其实跟这林间一副模样。灼烧的明亮，荫翳的晦暗，月之两面。你们记得去年那张照片吗，也就是今年苹果箱里的卡片。两个摘果工闲坐树下，光影交织，如油画一般美不胜收。

其实那是两个浪荡子。偷懒闲坐，被照相机抓住。

但那仍旧是我最喜欢的照片。它有沉滞的美，也带着人性的晦暗。

我们，至少，要经过三次信念洗礼，才能适应正常世界。第一次，是知道人与人之间关系，不是，你死我活斗争式的，你的思维，必须要能够容纳不同的存在。第二次，是知道任何权力，都是有边界的，如你相信某人权力无远弗届，你就会被人活活玩死。第三次，是知道人性，是两面的，敢于坦承自己内心不洁的，才是真正可信的。

#有哪些特别有韵味的句子# #为生命呐喊#

站在一個地方旁觀自己和先生時，悄悄唏噓。
佛法說八苦。逃不掉任何一個。就僅僅一個「老」，需要強力去「拆解」。
我們相識時我不到三十歲他不到四十歲，風華正茂，義氣頂立。如今，我已五十，他馬上六十歲，雖然心中都存有兒童，但我頻繁感知到彼此肉身的疲憊和衰敗趨勢，這當然正常，如同秋葉，但人性的哀傷也不由自主。
最近換了生活，行動力和直覺中一切都順利，但遷徙的勞頓和每天處理的新事，怎麼也是需要耐心和體力的，朋友們都是一致羨慕，其實一體兩面，享受大環境自然的美，當然有另一面吃喝拉撒睡的具體。
力不可支的時候，突然煩亂的時候，他扭到腰無法用力的時候，我在慣性中總想保持乾淨秩序的時候，來了兩個朋友共住，居然累到懶得說話的時候，臥室門沒關好，貓去床上撒了泡尿的時候，取快遞要去鎮上一家家取的時候，太陽能水溫不夠的時候，⋯⋯等等。都是需要覺察，深呼吸，再為自己選擇的新生活付出熱情的。
不再是那兩位灼灼目光的人了，我不禁有點感懷，在彼此都疲弱和反應遲鈍時，在需要更多休息才能恢復時，這時光毫不留情來到現在，這就是現在，人生如露又如電，我們有彼此的鏡子，看到，接納共同經歷的各種階段，真是令人又升起一些好奇，我們會如何老去離去，再經歷些什麼呢。
感謝你，我親愛的小伙子。感謝我，會支持你是你自己。
此時。洱海上月光清亮，四周寂靜安寧。好的。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