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没目标，咋整？（上）
（这篇儿先写从迷茫到清澈：剑指天下，指哪儿打哪儿。
下篇写从确定到混沌：一个人的思维容量和他能承受的不确定性的关系。）
几乎所有人都曾经受困于这个问题。在想象里，人都有目标，毕竟从小被逼着读的名人传记到各种成功人士采访都是这么说的。仿佛对个体来说那个目标是先验存在的，只要找到那个唯一的真爱目标，人生就能从此摆脱空虚迷茫无力蹉跎。
但，故事并不是这样展开的。
1.问题来了，要不要整个目标给自己？
最开始，一个人可能不仅不知道目标是啥，甚至不确定自己想不想有个目标。他只是不想呆在迷茫的状态里，但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往哪儿去。
没有目标让人没方向感，做事缺乏意义，有种长期弥散的无力感，觉得一天到晚也没干啥，咋就这么累。被困在一种不“燃”的状态里，想挣脱又力不从心：所谓“无法承受之轻”。
但定目标的话又害怕带来压力，目标定太低了做到也没意义，定太高了没做到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找罪受么？
真的有必要搞个目标吗？不是说“活在当下”最好吗？
个人经验加上和跟来访者工作这么久，我觉得有个目标大多数时候利大于弊，但也要随时准备替换掉它。
1.1 什么是“目标”的先决条件？
首先，你得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能知道自己对一件事情的真实愿望和感受，这是能够有目标的前提。
长期被应试教育和集体主义文化折磨的个体，有时候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感觉，或者渴望什么的。一位刚渡劫高三的来访者是这么形容的：除了知道自己要每天抽空拉屎，别的都不知道了，考完试忽然发现自己都不会玩儿了，觉得特悲凉。
他们大多数时候知道“该”做什么，甚至也知道不想要什么。但想要什么？不知道。
如果已经在这个状态里，需要一个对感受去伪存真的恢复过程。写起来篇幅太长，有人想看的话，下次再填坑…吧。实在好奇可以先去徐凯文老师那边围观“空心病”主题，十分精彩。
1.2 目标是坐标系
一些时候挫败和无力感来源于持续的失败，但更多时候来自于没有成功。
持续失败和没有成功乍看一样，实则不然。
持续失败是目标定的太高，比如非满分不行。为啥总定这么高，简单说就是消极完美主义，用来避免自恋破碎：反正我是因为要求高才没完成的，不是我自己不行。
没有成功更多时候来源于坐标系缺失，定的目标或者愿望距离现实情况差距过大，比如一个吃鸡新手想要成为王者，他有太多中间步骤需要经历。
坐标系太大会让你觉得小目标也遥遥无期，看不到实际正在发生的努力成果，也就是“没有成功”的虚无感。
如果不知道多么大的目标是合适的，就想一想玩儿过的哪怕最土的游戏是怎么耐心带你出新手村的：总是从三五个小怪开始，而且一交任务就升级，这就是合适的坐标系带给人成就感和满足感。
我大学也曾经有个阶段特别讨厌给自己定目标，之后发现目标这东西确实好，想弄，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弄，只好反复试错。再后来摸索出了一个经验，推荐给身边人和来访者们也都挺好用：第一次给自己定目标，先订半天以内能搞定的，然后马上奖励自己。从“今天上午我要看两章书，完成之后吃二食堂烤鸡腿儿”开始，而不是“这学期我要坚持减肥瘦二十斤，完成之后去马代旅游”开始。之后再逐步提高。逐步的意思是，几个月内就只定半天半天的，等确定自己从中得到成就感和乐趣了，再订一天的，一周的……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吝惜给自己的奖励，一定不能欺骗自己，要不以后就不灵了。
1.3 目标明确有利于聚焦攻击性
如果一个人一直没有目标，除了上面说的无力感，最直接的坏处是他的攻击性是无法收束和聚焦的。攻击性代表生命力，创造性，是一切活力的表达，帮我们去想去的地方，雕刻想要完成的作品。
人都有攻击力，但并不是人人的攻击力都是整合的。只有整合后的攻击力才是最具有功能的。我们常常看到空虚的人最爱抱怨，谁也看不上，却啥也干不成，而目标明确的个体心中充满希望，少发牢骚多做事。
说到整合攻击性，亚瑟王“拔出石中剑”就是经典意像。除了经典精神分析认为的“勃up”的解释，这也象征的是一个人统合了他的攻击性，从此意志坚定目标明确。剑被称为王者的兵器，很多传说中的领袖人物和文艺作品主角都是用剑，从干将莫邪到越王勾践，荆轲用的是短匕而秦始皇用的是剑…就连蒋校长送的也是“中正剑”，如果送个中正判官笔或者中正流星锤…画面太美。
也说不清是先统合攻击力还是先学会聚焦目标，或者是在不断前进过程中两者彼此磨砺促进。总之，我们人类就是需要眼睛盯着一个具体的目的地，脚步才会前进，手才知道如何拨开荆棘。
1.4 目标方向错了，也有意义吗？
有意义。
有些你只有通过尝试，知道这个方向不适合自己。比如到底是更喜欢芒果还是菠萝？看起来都黄黄的。那就尝尝看。
（这篇儿先写从迷茫到清澈：剑指天下，指哪儿打哪儿。
下篇写从确定到混沌：一个人的思维容量和他能承受的不确定性的关系。）
几乎所有人都曾经受困于这个问题。在想象里，人都有目标，毕竟从小被逼着读的名人传记到各种成功人士采访都是这么说的。仿佛对个体来说那个目标是先验存在的，只要找到那个唯一的真爱目标，人生就能从此摆脱空虚迷茫无力蹉跎。
但，故事并不是这样展开的。
1.问题来了，要不要整个目标给自己？
最开始，一个人可能不仅不知道目标是啥，甚至不确定自己想不想有个目标。他只是不想呆在迷茫的状态里，但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往哪儿去。
没有目标让人没方向感，做事缺乏意义，有种长期弥散的无力感，觉得一天到晚也没干啥，咋就这么累。被困在一种不“燃”的状态里，想挣脱又力不从心：所谓“无法承受之轻”。
但定目标的话又害怕带来压力，目标定太低了做到也没意义，定太高了没做到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找罪受么？
真的有必要搞个目标吗？不是说“活在当下”最好吗？
个人经验加上和跟来访者工作这么久，我觉得有个目标大多数时候利大于弊，但也要随时准备替换掉它。
1.1 什么是“目标”的先决条件？
首先，你得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能知道自己对一件事情的真实愿望和感受，这是能够有目标的前提。
长期被应试教育和集体主义文化折磨的个体，有时候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感觉，或者渴望什么的。一位刚渡劫高三的来访者是这么形容的：除了知道自己要每天抽空拉屎，别的都不知道了，考完试忽然发现自己都不会玩儿了，觉得特悲凉。
他们大多数时候知道“该”做什么，甚至也知道不想要什么。但想要什么？不知道。
如果已经在这个状态里，需要一个对感受去伪存真的恢复过程。写起来篇幅太长，有人想看的话，下次再填坑…吧。实在好奇可以先去徐凯文老师那边围观“空心病”主题，十分精彩。
1.2 目标是坐标系
一些时候挫败和无力感来源于持续的失败，但更多时候来自于没有成功。
持续失败和没有成功乍看一样，实则不然。
持续失败是目标定的太高，比如非满分不行。为啥总定这么高，简单说就是消极完美主义，用来避免自恋破碎：反正我是因为要求高才没完成的，不是我自己不行。
没有成功更多时候来源于坐标系缺失，定的目标或者愿望距离现实情况差距过大，比如一个吃鸡新手想要成为王者，他有太多中间步骤需要经历。
坐标系太大会让你觉得小目标也遥遥无期，看不到实际正在发生的努力成果，也就是“没有成功”的虚无感。
如果不知道多么大的目标是合适的，就想一想玩儿过的哪怕最土的游戏是怎么耐心带你出新手村的：总是从三五个小怪开始，而且一交任务就升级，这就是合适的坐标系带给人成就感和满足感。
我大学也曾经有个阶段特别讨厌给自己定目标，之后发现目标这东西确实好，想弄，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弄，只好反复试错。再后来摸索出了一个经验，推荐给身边人和来访者们也都挺好用：第一次给自己定目标，先订半天以内能搞定的，然后马上奖励自己。从“今天上午我要看两章书，完成之后吃二食堂烤鸡腿儿”开始，而不是“这学期我要坚持减肥瘦二十斤，完成之后去马代旅游”开始。之后再逐步提高。逐步的意思是，几个月内就只定半天半天的，等确定自己从中得到成就感和乐趣了，再订一天的，一周的……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吝惜给自己的奖励，一定不能欺骗自己，要不以后就不灵了。
1.3 目标明确有利于聚焦攻击性
如果一个人一直没有目标，除了上面说的无力感，最直接的坏处是他的攻击性是无法收束和聚焦的。攻击性代表生命力，创造性，是一切活力的表达，帮我们去想去的地方，雕刻想要完成的作品。
人都有攻击力，但并不是人人的攻击力都是整合的。只有整合后的攻击力才是最具有功能的。我们常常看到空虚的人最爱抱怨，谁也看不上，却啥也干不成，而目标明确的个体心中充满希望，少发牢骚多做事。
说到整合攻击性，亚瑟王“拔出石中剑”就是经典意像。除了经典精神分析认为的“勃up”的解释，这也象征的是一个人统合了他的攻击性，从此意志坚定目标明确。剑被称为王者的兵器，很多传说中的领袖人物和文艺作品主角都是用剑，从干将莫邪到越王勾践，荆轲用的是短匕而秦始皇用的是剑…就连蒋校长送的也是“中正剑”，如果送个中正判官笔或者中正流星锤…画面太美。
也说不清是先统合攻击力还是先学会聚焦目标，或者是在不断前进过程中两者彼此磨砺促进。总之，我们人类就是需要眼睛盯着一个具体的目的地，脚步才会前进，手才知道如何拨开荆棘。
1.4 目标方向错了，也有意义吗？
有意义。
有些你只有通过尝试，知道这个方向不适合自己。比如到底是更喜欢芒果还是菠萝？看起来都黄黄的。那就尝尝看。
“吃”食之性也嘛 本性！婴儿孩提时期都知道什么东西拿过来往嘴巴里边一塞，“品鉴”世界??能全断几天数十天的，在我眼里都是神人呐！意志力强大到超出常人了，这样的人干啥啥不成…退一万步讲，光干成这件就已经很牛掰了呀！
从初中时代，大概初二的下学期时候吧！忘记是什么事情激发减肥欲，反正就那会开始减肥的，那会儿80来斤吧！但是小腿比同伴要胖一些2-cm左右（爹妈给的），就暗自减肥了！算起来到现在反复减肥有几十次吧！胖瘦胖瘦…现在依然在减肥[微笑][微笑][微笑]，可以慢不要停…复胖的时候这么安慰自己，减就完事[黑线][黑线][黑线]能把自己吃胖就一定能把自己瘦下来（这是建立在可控的情况下，胖到不可控…我想那应该会自暴自弃吧！）
从初中时代，大概初二的下学期时候吧！忘记是什么事情激发减肥欲，反正就那会开始减肥的，那会儿80来斤吧！但是小腿比同伴要胖一些2-cm左右（爹妈给的），就暗自减肥了！算起来到现在反复减肥有几十次吧！胖瘦胖瘦…现在依然在减肥[微笑][微笑][微笑]，可以慢不要停…复胖的时候这么安慰自己，减就完事[黑线][黑线][黑线]能把自己吃胖就一定能把自己瘦下来（这是建立在可控的情况下，胖到不可控…我想那应该会自暴自弃吧！）
锁
英超的形势，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狂帅当家，名宿执教，抠抠嗖嗖的CEO，可以随时准备让你下课。当执的教练，周末联赛散了场，每每赢一场，就续一段命，少挨点球迷的骂——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每场若只是赢球，局面不好看，帅位也岌岌可危；倘若平一场，球迷就炸开了锅，或者输一场，那就只能等你下课，但这些教练，多是庸才教练，紧紧巴巴的算着积分，只有天才教练，才内外和谐，联赛一场一场的踢，砍瓜切菜，杯赛慢慢的排，难求一败，积分少算个三两分也不打紧。
我从十二岁起，便在英超的足协里当伙计，Boss说，我样子太傻，怕伺候不了那些天才的教练，就在公告栏写写积分榜罢。那些庸才的教练，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我把积分写在榜上，看看分对不对，又看看净胜球有没有少算，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下，Boss让我作假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Boss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门接待申诉处罚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呆在收发室，专门收申诉报告，整理好以后一起扔进垃圾桶里。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Boss是一副凶面孔，主教练也没有好声气，叫人活泼不得；只有锁来足协，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锁是紧紧巴巴算积分而是天才教练的唯一人。他身材不高；脸色白皙，一副娃娃脸庞，常常面带微笑，却顶着一头乱蓬蓬的花白头发。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红魔，铁血，逆转之类的话，叫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索，终身红魔，所以替他取一个绰号，叫作锁。锁一来足协，所有办事的主教练便都看着他笑，克洛普叫道，“锁，你又被球迷骂下课了！”他不回答，对工作人员说，“第13轮，平局，一分，净胜球没少”说着便掏出比赛录像。兰帕德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输球了！”锁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昨天亲眼看见你客场在谢菲尔德联，吊着打。”“逆转不能算吊着打……逆转！……扳平的比赛能算吊着打么？”接着便是难懂的话，什么“红魔血脉”，什么“铁血逆转”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锁原来也厉害过，联赛不败，欧冠逆转，但终归不长久，于是排名越来越低，弄到紧紧巴巴过日子。幸儿帝星出世，青训冒烟，便打打土豪，换点积分。可惜这年头虽然英超big六变九，但精锐终归太少，不太够打。
锁盯着写完积分，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埃梅里便又问道，“锁，你当真是个天才教练吗？”锁看着埃梅里，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埃梅里便接着说道，“你怎么连半个冠军也捞不到呢？”锁立刻显出颓唐不安的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没钱，传承，青训之类，一些不懂的话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Boss是绝不责备的。而且Boss见了锁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锁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向孩子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看过球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看过球，……我便考你一考。英超的强队，都有哪几支”我想，要下课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锁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知道罢？……我告诉你，记着！这些队应该记着。将来做Boss的时候，吃饭要用。”我暗想我和Boss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Boss也从不和这些强队吃饭；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就是红军么？”锁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前台，点头说，“对呀对呀！……英超big6有六支，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锁刚掏出D站，想给我看1819赛季的英超排行榜，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其他联赛的球队知道锁好打，也赶热闹，围住了锁。他便给他们积分和球员，瓦伦西亚4分、尤文图斯3分、罗马一个球员、国际米兰2个球员。他们要完积分和球员，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锁。锁着了慌，伸开五指将球队罩住，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积分和球队，自己摇头说，“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于是这一群球队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锁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冬窗转会前的两三天，Boss正在数罚款，忽然说，“锁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十九万英镑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来交罚金的鸟说道，“他怎么会来？……他快下课了。”掌柜说，“哦！”“他总仍旧是输。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被同城死敌打花了。同城死敌，能输吗？”“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被球迷骂，后来是名宿骂，最后CEO骂，骂了几天几夜。”“后来呢？”“后来下课了。”“下课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走了。”Boss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数他的钱。
冬窗过后，冬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下雪；我整天的吹着空调，也须穿上棉袄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人，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审一下教练证。”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锁便在前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娃娃脸样；穿一件破西服，盘着两腿；见了我，又说道，“审一下教练证。”Boss也伸出头去，一面说，“锁么？你还欠十九万英镑罚金呢！”锁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缴清罢。”Boss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锁，你又输了比赛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输，怎么会下课？”锁低声说道，“辞职，辞，辞……”他的眼色，很像恳求Boss，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Boss都笑了。我审了教练证，盖上章，拿出去给他。他接过教练证，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锁。到了年关，Boss算着罚金说，“锁还欠十九万英镑呢！”到第二年的夏窗，又说“锁还欠十九万英镑呢！”到冬窗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我后来听说——锁他去了某只小球队当教练去了。
英超的形势，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狂帅当家，名宿执教，抠抠嗖嗖的CEO，可以随时准备让你下课。当执的教练，周末联赛散了场，每每赢一场，就续一段命，少挨点球迷的骂——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每场若只是赢球，局面不好看，帅位也岌岌可危；倘若平一场，球迷就炸开了锅，或者输一场，那就只能等你下课，但这些教练，多是庸才教练，紧紧巴巴的算着积分，只有天才教练，才内外和谐，联赛一场一场的踢，砍瓜切菜，杯赛慢慢的排，难求一败，积分少算个三两分也不打紧。
我从十二岁起，便在英超的足协里当伙计，Boss说，我样子太傻，怕伺候不了那些天才的教练，就在公告栏写写积分榜罢。那些庸才的教练，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我把积分写在榜上，看看分对不对，又看看净胜球有没有少算，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下，Boss让我作假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Boss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门接待申诉处罚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呆在收发室，专门收申诉报告，整理好以后一起扔进垃圾桶里。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Boss是一副凶面孔，主教练也没有好声气，叫人活泼不得；只有锁来足协，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锁是紧紧巴巴算积分而是天才教练的唯一人。他身材不高；脸色白皙，一副娃娃脸庞，常常面带微笑，却顶着一头乱蓬蓬的花白头发。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红魔，铁血，逆转之类的话，叫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索，终身红魔，所以替他取一个绰号，叫作锁。锁一来足协，所有办事的主教练便都看着他笑，克洛普叫道，“锁，你又被球迷骂下课了！”他不回答，对工作人员说，“第13轮，平局，一分，净胜球没少”说着便掏出比赛录像。兰帕德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输球了！”锁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昨天亲眼看见你客场在谢菲尔德联，吊着打。”“逆转不能算吊着打……逆转！……扳平的比赛能算吊着打么？”接着便是难懂的话，什么“红魔血脉”，什么“铁血逆转”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锁原来也厉害过，联赛不败，欧冠逆转，但终归不长久，于是排名越来越低，弄到紧紧巴巴过日子。幸儿帝星出世，青训冒烟，便打打土豪，换点积分。可惜这年头虽然英超big六变九，但精锐终归太少，不太够打。
锁盯着写完积分，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埃梅里便又问道，“锁，你当真是个天才教练吗？”锁看着埃梅里，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埃梅里便接着说道，“你怎么连半个冠军也捞不到呢？”锁立刻显出颓唐不安的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没钱，传承，青训之类，一些不懂的话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Boss是绝不责备的。而且Boss见了锁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锁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向孩子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看过球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看过球，……我便考你一考。英超的强队，都有哪几支”我想，要下课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锁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知道罢？……我告诉你，记着！这些队应该记着。将来做Boss的时候，吃饭要用。”我暗想我和Boss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Boss也从不和这些强队吃饭；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就是红军么？”锁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前台，点头说，“对呀对呀！……英超big6有六支，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锁刚掏出D站，想给我看1819赛季的英超排行榜，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其他联赛的球队知道锁好打，也赶热闹，围住了锁。他便给他们积分和球员，瓦伦西亚4分、尤文图斯3分、罗马一个球员、国际米兰2个球员。他们要完积分和球员，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锁。锁着了慌，伸开五指将球队罩住，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积分和球队，自己摇头说，“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于是这一群球队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锁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冬窗转会前的两三天，Boss正在数罚款，忽然说，“锁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十九万英镑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来交罚金的鸟说道，“他怎么会来？……他快下课了。”掌柜说，“哦！”“他总仍旧是输。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被同城死敌打花了。同城死敌，能输吗？”“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被球迷骂，后来是名宿骂，最后CEO骂，骂了几天几夜。”“后来呢？”“后来下课了。”“下课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走了。”Boss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数他的钱。
冬窗过后，冬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下雪；我整天的吹着空调，也须穿上棉袄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人，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审一下教练证。”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锁便在前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娃娃脸样；穿一件破西服，盘着两腿；见了我，又说道，“审一下教练证。”Boss也伸出头去，一面说，“锁么？你还欠十九万英镑罚金呢！”锁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缴清罢。”Boss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锁，你又输了比赛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输，怎么会下课？”锁低声说道，“辞职，辞，辞……”他的眼色，很像恳求Boss，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Boss都笑了。我审了教练证，盖上章，拿出去给他。他接过教练证，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锁。到了年关，Boss算着罚金说，“锁还欠十九万英镑呢！”到第二年的夏窗，又说“锁还欠十九万英镑呢！”到冬窗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我后来听说——锁他去了某只小球队当教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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