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谁都曾有过梦想的葬礼
蚂蚁不再仰头期盼光明
看好眼前的食物
凑上前面的脚步
然后死去
曾满目星辰的眸子
只剩下苍白的灰
梦碎的
僵硬在远方的路上
瘦弱的躯体
缠绕着彷徨
那是没在新的一天升起的
太阳
而梦醒的
往往是更深沉的绝望
麻木的跟随着别人
好像就能减缓哀伤
被风吻过的蒲公英
依旧落入死水里
被游鱼倾慕的飞鸟
吃掉了多少游鱼
我没有梦醒
但我的画板
只剩黑色的油漆
我闭不上我的双眼
远方矢车菊的忧伤
弥漫了失格的人间
被霓虹灯啃食的梦啊
有多久没有见到星光
画上的也只有绝望
我没有梦碎
空死的玉颜
又如何寻她千遍
脑海里悲鸣的琵琶
嘲讽那足杖芒鞋
不见不见
山无陵江水竭
可笑可笑
泥坡落户恨绝
彳亍在路上的人呐
望疾行如风
跨山河万重
寻群星入梦
得光与君同
2022.4.9临晨3.51

田 坪

史振亚

往西走的路
多少有些枯涩
但是再枯涩
也得一路走下去扎下去熬下去
走下去 就能走出一条出路
扎下去 就能扎出一汪甘泉
熬下去 就能熬出一片光阴
用田坪人的话说
再矮的个头
走到山头就高了
再苦的日子
抹掉眼泪就好了

能在田坪走下去扎下去熬下去
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事儿
得顶住一股股的风 一场场的雨 一回回的霜
磨蚀皴裂几道团庄土墙才能留得住烟火
得经过一茬茬的人 一坡坡的耕种 一年年的劳作
耙磨推平数十数百座丘陵峁坡才能称得上家乡
得看着三两只雀儿 五六头牛骡 七八户人家
以及一坡坡并不起眼的青草山花儿才能挽得住夕阳
否则 以后长大跑出去的娃儿
尝不出祖厉河水的苦碱
看不出黄土高原的深浅
辨不出上黄 燕李 刘口 五方岔的高低
更听不出旗鼓山下百年学堂诗书诵读的短长

那条河床裸露 泛着白碱的祖厉河
曾经撕裂一道道旱塬沟坡
曾经干涸一座座古堡村庄
将田坪漫长的过去拖得疲惫
将田坪起伏的丘陵扯得心慌
也将田坪掐算的日子过得愁怅
看看二岔 三岔 南岔顺沟沿坡错落的低矮土房
就知道祖厉河曾把田坪推搡
就知道大地震曾把田坪陷落
更知道弥漫田坪的黑夜长得比梦多

几个上年龄的老人说
逃荒到上黄的外乡人曾经望着山坡犯过怵
落户到赵岔的口外人曾经哀求上苍留活路
他们眼里
田坪的水在天上
田坪的路在云上
田坪的根在地上
田坪的命在心上
谁犟 犟不过天
谁拗 拗不过云
谁倔 倔不过地
谁狠 狠不过命
若不是康家学堂吟诵百年的读书声
田坪的后来还不知变成什么样

还教着三个孩子的老师说
田坪的南岔谁也绕不过
南岔的康家谁也比不过
康家堡六百多年的诗书故事要比山坡多
南岔村方圆十里的求学书生要比庄稼多
靠天吃饭的旱塬斗坪上
拐弯抹角的丘陵梯田可能收不了多少荞麦胡麻
但在旗鼓山下的南岔学堂里
一声声朗读豁开孩子们童话般的梦想
一个个字词拨开孩子们油灯下的光亮
一篇篇诗书撬开孩子们向外闯的门缝
读着诗书潜藏的道理明白了一个又一个
点着油灯苦读的儿郎走出了一个又一个
娃儿们清脆入耳的读书声
可以翻过旗鼓山
压覆祖厉河畔扬起的尘土
可以追着海云寺的钟声
穿透高原封堵的狭长天穹
更可以立起躬耕田地的腰身
抹去一脸的汗水
换来南岔苦尽甘来的笑声

站在同治年间修筑的康家堡子前
六十个大洋垒起的堡子依然矗立
康家后人自豪地说
祖上迁来的时光已有六百年
现在 子子孙孙的头顶拥有两片天
一片在南岔
一片在远方
留在南岔的 扎根浓密成百年古槐
走向远方的 顺风茁壮成英才栋梁

子子孙孙的脚下还有两条路
一条向南拐向东
一条向北走向西
向东的
阅尽了人间 走到了天涯
向西的
爬上了天山 登上了昆仑
个个走出去的后生
如同旱塬生长出的另一种庄稼
颗粒饱满 生性倔强
背着行囊拖着家乡
把南岔的路途一段一段延伸
把田坪的天空一片一片铺展
他们不是在某片陌生版图烙下南岔的名声
就是在某座巍峨山峰隆起田坪的光亮

看看那些长在梯田斜坡上的油绿马铃薯
就知道走出去的后生肯定不会迷途
肯定不会舍弃家乡
要知道
过惯了苦日子的田坪人会把日子当日子
会把斗转星移的一天天熬磨成南岔的苦读
熬磨成上黄 三岔 五方的来路
熬磨成游走四方难以割舍的羊平伙
几个人凑在一起炖只羊
咂摸一口清汤
喝上一杯小酒
笑呵呵的表情能掩去日子里的辛酸
能遮去光景里的孤单
能揉去奔波中的苍凉

时光是荏苒的
岁月是追逐的
后来是改变的
望着春天里的田坪
前山唱给后山的歌
一一飘成了白云 落成了山花儿
将西吉向西的路蜿蜒成丘陵 盘旋成天空
将悠扬曲子飘散成村庄 茁壮成草木
静心聆听
群鸟托起了田坪
高原掀起了波澜
马铃薯嗅着缕缕芬芳逐渐浑圆甘甜
那条干涸了数个世纪的祖厉河
开始追着春天溪水潺潺
开始向着天穹山花烂漫
那片荒芜了数百年的黄土高原
开始郁郁葱葱 烟火漫卷
青山绿水地沸腾
漫山遍野地追赶

迎来一场春
撒下一粒籽
回看依然壁立的旗鼓山
山花能绽放的肯定不一般
南岔能承受的肯定不一般
就算是再向西
诗书漫卷的田坪也有水云天

2022年4月1日记于西吉田坪途中，4月19日整理于银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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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lktime心理咨询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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