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冬《奇迹》三首

奇迹

门被一阵风吹开
或者被一只手推开。
只有阳光的时候
那门即使没锁也不会自动打开。
他进来的时候是这三者合一
推门、带着风,阳光同时泻人。
所以说他是亲切的人,是我想见到的人。

聊了些什么我不记得了
当时我们始终看向门外。
没有道路或车辆
只有一片海。难道说
他是从海上逆着阳光而来的吗?
他走了,留下一个进人的记忆。
他一直走进了我心里。

奇迹(2)

坐在他的身边我就安心了。
垫子那么软,友人如此亲切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一个跳伞者终于落地
感觉到阳光、大地的芳香
他懒洋洋地不想起身,踏实了。
其余的好处都是额外的馈赠
虽说它们一直在那里。
可以拆除这栋房子、这个城市
甚至拿走沙发上的软垫。
我可以坐在一块石头上
身处任何旷野
只要他在我身边,或者
降落到离他两尺远的地方。
那天也没有讲经论道
聊的是迪士尼和电影市场
我们就像从跳楼机上下来
品尝一顿真生命的晚餐。
面条确有面条的味道
人也有了人的样子
每颗动物的心都因他安驻在温热的身体里。

奇迹(3)

他坐在垃圾堆上
大声地向我问好。
又瘸又瞎,为何会如此快活?
和所有的人一样
他拥有此刻的阳光和鸟叫
就像为这样的公平而欢欣不已。
此外,他比我们多出了一枚蚕豆
因为牙齿缺损始终抓在手里。
“我请你吃蚕豆。”但却没有送出去。
捡了一辈子的垃圾,很快
他也将成为一块垃圾。
一整天的春风和欢笑。
在天完全黑下去之前
他的慈悲又照亮了这里好一会儿。
最后他说了句“再见!”
当时我们已经走了
他是对这个即将逝去的世界说的
饱含着永诀的畅意。

/时隔7年,抽血新体验

跟好朋友呆了3天,睡前聊的是挂号,醒来就是打卡医院,分别做了血常规、幽门螺杆菌、癌变全血筛查和糖原检查,我俩一边笑一边说,年纪还是到了,已经开始约着一起体检了。

三天挂号三位医生,想起一项做一项。
第三天刚好周一工作日,就把大项目就做了。

嗯,结果一切正常,我俩很健康。
连幽门螺杆菌都没有[航天员],松口气。

每和一位医生面诊,都是紧张兮兮一脸懵逼。
见最后一位医生的时候直接坐在医生旁边看着他选,说:你看看有什么可以查的,什么癌筛查什么糖原你都给我选上,我都要查一下。(心想来都来了,血都抽了,那就都查。)

很害怕抽血和痛觉,就一直躲避抽血,但这两年胃是真的不适,期间也和小胡说过很多次要去,每次都是害怕退缩不了了之。

这次头脑一热,鼓起勇气查完之后一块石头落了地。
医生拿着报告还在笑:你看你自己吓自己,一切正常啊,不要慌,稳重,之后有什么不舒服就早点看医生。
而我还在反复和他确认:这个就是没什么大病是吧,就是指标正常,就是健康是吧。
医生:对对对,注意饮食适量。

我的体型视觉上偏瘦,这次回来就让家里人产生了很多疑问,比如:是不是因为节食减肥之类的原因导致我不健康的消瘦。

爸妈经过反复确认我并没有减肥之后更担心了我的健康了,每天在我耳边会催促带我去做全身检查,逼我吃更多的东西。
爸爸呢,甚至在我在家的这段时间晚上一直因为担心而睡不着觉,经常和妈妈聊这件事。

起初我也不会因为瘦或者胖而焦虑,但是被家里人反复提起身体健康问题的时候,会很抵触,去亲戚家之前还在问小胡「我要怎么穿显胖」,听起来也蛮可笑的。

抵触的原因有三:
一是去年因为一次胃痉挛之后,自我感觉胃确实脆弱很多;
二是因为身材评价。一个人无论太胖或者太瘦都会被拎出来评价,尽管一般情况我的应对方法是「关你屁事」的心态,但这次的质疑是出自家里人,且出发点是好的;
三是害怕痛,原来我准备8月鼓起勇气去检查的,但是临时决定回来一趟就打乱了计划,随之我又害怕了。

为什么临时起意要去体检了。

这次去医院纯属偶然行为。本来当天下午约了好朋友见面去玩,但是舅舅舅妈上午来接我的时候在车上聊起了身边有老人最近做了肠胃癌的大手术,
我问了一下:那症状呢?
舅妈:胀气、胃痛、半年前就开始…

当时就愣住了,这不是一样吗?完了完了…但心里还是想着回去之后再找医院检查。

但在下午和朋友聊起这个话题,她也举了一些相关例子,于是我绷不住了,喝着奶茶立马约了挂号,奶茶还没喝完就转战医院。(期间也因为害怕抽血,到半路还取消了 一次焦虑疯狂call小胡)

到了医院,医生差不多要下班了,只能让我做个血常规,于是终于鼓起勇气抽了血,结果出来,看到指标一切正常赶紧发给各位家长。

晚上另一位朋友也来了,聊着同样的话题觉得又不行了,立马抓紧又约了周一其它项目检查。朋友也想着陪着我来都来了,就一起去做个检查。
爸爸因为担心我健康问题,凌晨2点半转了笔钱过来。(家里人不知道我还约了其他检查)

周一朋友陪着抽了两管血,等结果的两小时抖抖嗖嗖,直到拿到结果满意的检查报告,才稍微松口气。

拿到报告后快速散播在家族群以及私发给对我健康表示过担心并且压制我让我多吃食物的家长,向大家说明:我是健康的,但是肠胃变得过于敏感,所以很容易不适。我可以按照自己节奏正常吃饭,请不要让我吃过量和刺激的食物。

爸爸呢,看到之后立马回了一个:嗯嗯,那就好。
半个小时后,爸爸:我觉得你回去之后再仔细查查。

我看看了自己手肘窝窝上留下的三个针孔:okie

But anyway,我终于敢面对抽血了!

《馓子》
幼时麦收时,为了能够趁早凉割麦子,早饭一般都会泡一碗馓子或者和一碗炒面,只需要烧一壶开水,热气腾腾就能解决早饭早早下地。
年纪小手脚短,割麦子就慢,只能跟在大人后面拿麦子在穗头打个结,一分两股形成一个长一点的绳子捆麦子,从天微微亮到中午,一直跟在后面,落后了太多父亲母亲就会催我们抓紧,捆完往三轮车旁边拎。眼巴巴等着大人吩咐回家做饭,这样就能暂缓被麦芒扎的痛痒和烈日晒得发麻的晕眩,那条往家里走的泥土路,那么长,小脚怎么也走不快,一眼往前全是热浪,脚下的影子都被融成一个点……
脱粒对于我来说是比捆麦更艰苦的活,小孩负责在后面把堆起来的麦捆解开堆在大人转身就能抱起来塞进脱粒机的地方,必须动作很快才能供得上前面的人,没有喘息的时间,更偷不了懒,记得收麦子的那几天鼻孔都是黑的,休息的时候躺在麦堆上,眼睛一闭就能睡得打呼了。
脱粒后,下一道工序就是扬尘,堆麦草堆,那时候就轻松很多了,我可以追着下午总是会低飞的蜻蜓,拿个大扫帚扑,然后放在蚊帐里晚上给我捉蚊子,一边也要随时提防要下大暴雨的天气,一块大白塑料布严阵以待。
夏夜总是炎热得睡不安稳,农忙结束后节奏就轻快多了,爸爸会带着我们一家爬上平房楼顶,我躺在席子上看着漫天星光,一闪一闪,一阵阵清凉的风吹过,听着大人们唠嗑,困意慢慢袭来,我总是很担心睡着了一翻身就会从楼顶掉下去。
转眼快二十年过去了,我很久都没有收过麦子下过田了,有时父母会提起在农忙,在播种,才会恍然大悟,却无论何时在哪里看到馓子,脑海里都会翻涌出热浪滚滚的夏意,那热气腾腾加了白糖的泡馓子,甜甜的飘着油花的馓子汤,咕嘟咕嘟仰头喝光,从空气中传到我的记忆最深处,那时一无所有,却仿佛拥有全世界的孩子,有很多的梦想和勇气,也有很大的能量和力气,热气腾腾、旺盛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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