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行星

希望大家都能在等待小行星孤独地重复运行里找一点偶然的快乐,就足矣。

“润泽想,我还有好大好大的世界要去探索,我只能在无聊日子少有的波澜里想起你。在宇宙里,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星星。我希望能一直照亮你,不过我还没有长成太阳。没关系的,因为你和我都是小行星。”

“小行星为微型行星的一种。以太阳系而言,小行星属于太阳系小天体,和行星一样环绕太阳运动,但体积和质量比行星小得多。狭义上的小行星一词更常被用于专指内太阳系既非彗星也非流星体的小天体。”

润泽喜欢宇宙。非要探究自己的话,他想把自己当作一颗小行星。他瘦瘦的,每天过着虽时间不规律但内容规律的普通生活。体积小又环绕固定轨迹运行,很符合。他有工作的时候工作,没有工作的时候逗猫、骑车、练琴,偶尔钓鱼和露营。他兢兢业业的遨游在自己并不存在实体的轨迹上,睁眼、闭眼,等岁月从身边滑溜溜的穿过,在他身上刻下一点柔软的痕迹。

人类社会的计时法对小行星并不适用。他更喜欢用事件来标记时间。今天录了节目、今天拍了杂志、今天一起排练和讨论新歌、今天和智哥柚子老谢吃了饭、今天去旅游了、今天去露营了、今天摸到了朋友的小猫。倘若无事发生,那就是一天,不值得被标记为“今天”。一天是一张空白的便利贴,是没有内容的to do list,这样的空白从润泽来到北京的那天起就一张一张的积累起来,它们既铺成了他往前走的路,也组成了他四周围起来的墙。

有时候润泽也会有点无所适从,他还没毕业就就业了,刚开始一切外力都执着于推着他飞速往前,他的便利贴上有刺眼的镁光灯、有震的人心脏疼的音响、有排练室立不稳的谱架,有厚厚的机票、高铁票、计程车票,有必须要上交但只能在晚上赶完的作业,有台下对准他无数黑洞洞的镜头。但这种充实让他像足气的气球,他在日复一日的忙碌里摸到了自己的宇宙。偶尔他想,也许有真正的“水果星球”,我正成为环绕它的小行星。这种感觉让人兴奋极了,新的宇宙、新的领域、新的生活,每一件事都是新鲜事,都让他真切地感受着“今天”。宇宙里正为他放一场五颜六色的烟花,各种光线把他包围,应接不暇。

但宇宙总是发生着变化,烟花总有放完的一天。他的生活也是。先是全球陷入了一场持久的危机,他恰处持续地最漫长的地方,每个人的机会都被这场危机剥走;接着他毕业了,学校、教师变成他回忆里的场景;最后,他不得不面对分离,不论他是否来得及对每一个不会再见的人说上一句“再见。”小小的无所适从慢慢变成茫然。我还是快乐的吗?肯定是吧,固定轨迹上的每一寸都是真实的,变得更硬的指肚、小猫柔软的皮毛、晒在脸上的太阳光、嘴前的麦克风,曾经一点点构成他的“今天”的部分仍然温和的围绕着他。可是练了琴演出又取消了,便利贴变成空白的;排了练场地又不能去了,便利贴变成空白的;杂志要去拍更新的星星,便利贴又变成空白的;学校不用再去了,以后也没有人催他交作业了,便利贴还是空白的。润泽想,为什么要往前推我呢?一张一张空白便利贴能引我去通天塔吗?他感觉自己像被戳破了的气球。爱从他身体的每一个小空隙里泄漏。往前,但在没有东南西北的宇宙里,哪里是前?在环形的轨道里,哪里是前?

当然会继续往前。除去小小星球为继续环绕而付出每一点发自内心最满足的努力外,可惜每一股推向他的外力都有私心。有的希望他变成漂亮的工艺品,在梦幻的展示台上旋转一圈赚足目光和金币后就扔进葬梦的灰房间;有的希望他变成一首流传百世的歌,被合唱着承载住最厚重的情感再被刻成一张固定的胶片;还有那么一股,私心希望他自由和快乐。快乐难得,自由更难求,所有人都盼望他在现实世界里当一场最美好的幻觉。爱总是在每一次见面时涌向他。

可窥见他的望远镜不是万花筒,万花筒的几块塑料片在一片玻璃里翻滚着造虚假的梦,望远镜窥见的小行星是真实的,灰扑扑是真实的,发光也是真实的。灰扑扑的一天又一天里,润泽开始花时间想碰到的宇宙是否真的是宇宙,我的轨迹是否真的是我想要的轨迹。我是不是该求一个结果,那些付出过的努力换来过烟花,是不是就已被透支掉,从此每一次环绕都是在还一场梦的债。他感觉自己也变得苍白起来,变得泛善可陈。

润泽觉得自己是笨小孩。但他也是被选中的幸运笨小孩。望远镜不会主动对着他,是他自己在一次又一次的环绕里坚持,才得以被窥见。小小的气团还没成型就被预判会成为一颗伟大的行星,小行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继续做自己吗?被发现了灰扑扑怎么办?我能成为伟大神行星吗?哪里是前?

指腹拨动琴弦就是在前,每一次站在麦克风前唱歌就是前,出门上声乐课上编曲课就是前,排练更合适的曲子就是前。在立体的宇宙里,没有方向那哪里都是往前。笨小孩也该明白,人生的意义和努力的结局都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去寻找,每个星球运行的轨迹孤独又无趣。而在这途中,有人端着望远镜,注视你时在爱你,拥抱你时在爱你,你看不见时也在爱你。其实不有趣也没关系,讲不出话也没关系,拍不到好看的照片也没关系,爱只是一件轻轻披在你肩上的衣服,爱不会变成油漆要涂改那些便利贴。只要你在寻找珍贵的宝物时,好好穿衣就好。

空白的便利贴也许不能直达通天塔,但它筑起的围墙也是小小的一隅属于你的秘密基地。漫长的孤独旅行是所有乏善可陈的成年人的常态,不要害怕,害怕就问问“午饭吃什么。”吧,结果不重要,没有午饭重要。世界很大很大,一生的时间才足够探索。
站在围墙外的人也要往前,我们就在漫长的一天里等待,等再会的“今天”。既然快乐难得,自由难求,那就放弃追求一次又一次的结果,只等下一个“今天”吧,想念就都留在相见。行星在运转,望远镜在手上,偶尔举起就好。我们都在变得更好的环形轨道上呢。

二十年前那一夜(1)(原创虚构故事)

他,三十二岁,长相俊朗而白晰,戴着无框低度近视镜。个头1米77,68公斤左右,不善言语,但他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陶雪峰,至于人性特点,喜好什么,直到一起度过了春夏秋冬,才品味出。

我与陶雪峰的认识完全是个偶然,很窄的机遇。
“八七大火”之后,我们去大兴安岭地区开展路桥工作,在加格达奇森警部队警卫室联系进山作业事宜时,见到过的一位森警值班班长。
当时他左手缠着纱布,右手正在做碳素笔画,伏案凝神且松弛,画姿画风令人回味。他根本没有抬头看走进到屋子里的人,画纸半幅全是树叶和一些奇奇怪怪地动物图案。
警卫是个机灵的小伙子。从他的口中知道森警部队前段时间才从山上扑火回来,全员处于修养之中。陶雪峰左腕扑火时受了伤,安排在警卫轮值。
当小警卫告诉班长来了哈尔滨人时,雪峰才瞥了一眼旁边站立的我,那个神情好象说:呵呵,哈尔滨人多了去了,有什么好稀奇的呢。

后来他负责接待,仅仅是在一张桌子上吃了个午饭,有他陪餐而已。简单语言交流,各自工作所需,便没了下文。

直到有一天再次的偶遇……

房子里的灯还是十几年前的,该亮的地方亮度不足,不用太亮的地方又装饰性不足。搬过来之后换了一半,另一半想再挑挑,今天忽然灵机一动,把这个老灯改造了,拆了彩色灯罩,围了一圈极薄的真丝丝带,亮起来之后适度透明,也太成功了吧!
真丝丝带是做蛋糕时期偶然遇到,手感好到不得了,近看纹路也高雅,买了很多,结果太薄,真打起蝴蝶结来,不能碰,摩擦多几次就起皱,耷眉掃眼的,没想到今天用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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