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汉宗# 耀华,叔昭,景珊和其他的朋友们:

感谢你们给我的信,在枯鱼身上洒一些清水总比整天在烈日下暴晒好得多。我本应当早就写信给你们,因为我也明白看着人家受苦的人的心理,有时会比当事人更难受,但是我几次没有写成。脚骨开刀后终天躺着,虽然不很痛,可是也怕惊动它,静躺着已有一星期了……

  你们说同惠是没有死,我也是这样想。因为她的死亡来得太突然,使我永远不能相信是一件真的事实。至少她现在已经脱离了痛苦了,假如有上帝的话,她亦已与自然同化。做人本来不能太奢求的,若是爱是人生中最宝贵的,那么同惠没有白活,因为我们临别时,她对我说:“我们是生死夫妻!上帝保佑着你!”若是事业是人生中最宝贵的,那么同惠已留下了一本在中国民族学上开创性的著作,若是我们所认定“认识中国来改造中国”是救民族的正确的大道,那么同惠所贡献给民族的不能说小了。同惠有灵当在微笑,那是我相信的。

  同惠是离开我们了。剩下的我,怎么安置,真是令我踌躇。同惠早就见此,所以临别时,她还说:“倒是你使我不放心罢了。”我愿意体悉她的意思来做人,使她,也许真有重聚的一天,能使她用着微笑来迎接我。可是这话说来是很好听,很容易的,做时,我还怕有一天我不能做使她满意的事。她对我的希望太高了。有她在旁我们的希望是不难达到的,没有了她,我真踌躇。在去广西之前,就有一位朋友说,孝通这次去能有结果么?另一位朋友却说,不怕,有同惠,她能说,也能做——真的我们到了山里,我说的话就没有人懂,可是同惠不久就学会了山里的普通话,没有她,这研究必然是要毫无结果。这不过是一端罢了。我在她面前常自己怀疑自己的能力,但是我不怯弱,因为我以为她会永远帮助我的,谁知道天会把我们拆散!

  我们本已说好瑶山出来,我们要开始华北社会组织的研究。因为,该书所有材料都是现存的。我不知为什么常觉得这计划不易实现!结果真的,叫我如何着手呢?!她在临死前一天晚上,我们两人相对向着火,还说:“孝通,什么时候我们那部《中国社会组织的各种形式》能够出版呢,那时,我们相对抽一会烟是多么有意思。”我说:“再等二十年总有一些把握了。”耀华,同惠的野心你们也知道的,但是她的能力是出了燕京才使我发觉的。我不但为我自己悲痛丧失了我的同工,也为我们队伍发愁,要再得到像同惠一样的战士,真是件没有把握的事。

  在六巷有一段时间,我又要到附近村落里去测量人体,所以常放她一人在那里,每次我回来她总微笑对我说:“了不得,我都弄清楚了。”于是我总有一两天听她讲她所搜得的材料——这些材料我们在古陈时已经整理了一下,所以我都有底子,等我一能起身就可以写成出版。因为这些都是她辛勤的收获,我不能不珍视它,但愿同惠的灵能帮我把它写成一部值得流传的作品——《花蓝瑶的社会组织》,也是我们所说《中国社会组织的各种形式》中的第一部。

  同惠是不能再为中国,为学术服务了,因为她爱我,所以使我觉得只有我来担负这兼职了。我愿意用我一人的体力来做二人的工作。我要在二十年把同惠所梦想所计划的《中国社会组织的各种形式》实现在这世界上。更希望爱她的朋友能一同努力。

最近才听到燕京有向民族学方面发展的计划——若是同惠迟死一月,她要多么快活呢!但是一样的,我相信是知道的,而且她会用灵感来促成这种工作。我在广州读到布朗氏的演说,这不就是同惠在一月前烤着火和我说的一样话吗?她更同我说:我们不要去做政治活动,除非我们明了中国的社会。

  呀!耀华你是知道我是一个意志太活动的人。虽则我还相信自己不是一个太没用的人,但是我这个船已经把罗盘针掉到海里了。我的确是这样相信,同惠的死在我自己,在我们的队伍里是一个重大的损失。天意何在?这是永远不能使我明白的。

  我和同惠一起到江口。我抛下她,一个人到梧州,又到广州,离她日远,在一两个月内我的脚还不能自由行动,所以不能安葬她。我这浮泊的生涯,本已泊住了港,狂风又把我吹入深海。不知又要吹到何处。所以我决定要把同惠葬在一个公共的场所,我明知这漂泊的生涯不会允许我的骨灰将来也附着她葬在一起,在她寂寞的孤坟上,只能让后世的同情者来凭吊了。省政府已下令让同惠葬在广西大学并立碑记事以示永久。若是朋友中有过梧州的,总望大家能去看看她。我总觉得她是没有死,不过睡着罢了,寂寞冷落的睡着罢了。

  孝通于广州柔济医院

  一九三六年一月二十一日

回到工作地,整理好书架,象模象样的一角,人总归回到寂寞与孤独,以前总认为有人陪伴即可排遣寂寞与孤独,现如今,物品书籍等,才是随时陪伴自己最好的东西,生活总有一地的鸡毛,需要立刻的清扫舍理,才有自己的快乐源泉,感恩一切一切,如此的给予,夫复何求?

打坐,
一个人,
修心养性,
平复烦燥的心,
五十即将到来,
年龄体重倍年轻,
此乃今后目标,
努力吧宝贝,
你系得嘅!
爱自己,
加油,


韩鸣

锡崖读月

今晚的月很圆、很亮,我们披着月色相聚在锡崖的山乡。该不是寂寞的嫦娥知道我们的到来,刻意盛装静候,把月宫装点的格外明亮。凝望着天空中那轮皎洁的玉盘,悠柔的心被熠熠月光唤醒。我想问月,能否借你一缕银辉,明媚我心底一隅的牵念;能否和你一道,默许这崖上月光千年的灿烂。

锡崖读月,款款深情,在经年寂寞的时空里,你迷离了夜幕下倚窗幽怨的泪眼,你抛洒了让生命感喟的清愁。温柔缠绵,洁静清润,优雅恬淡——在你清寂的素光里,总有一份感动为你守候。月镜皎洁、月影柔曼、月韵清雅,在这个迷人的夜晚,你凌空高悬,清光万里,把夜的山乡皎洁成一幕静谧的风景。锡崖的夜啊,不知这山沟里有谁在望月牵念,不知山那边有几人感怀着一柔乡愁。

雨后黄昏的崖畔,踏着夕阳的余晖走在南门的路上,南门的路,有一径赏不完的风景。一垄垄熟透的庄稼,一树树玛瑙似的山楂;不知名的小黄花,努力地开在赭色石板的缝隙间,执着却不寂寥、清雅却又烂漫;一蓬蓬枝桠造型美观的树冠,朴实又坚韧地生长在山乡的沟沟岭岭,山里的一切,都让我们喜欢和新鲜。

夜幕降临了,月亮爬上了树梢。避暑游玩的人流踏着月色有说有笑从南门归来。而我们,一群赏月的人,迎着月光走向南门。月光浇洒的山乡,笼罩着神秘的墨绿,但灯火闪烁处依稀浅露出点点嫩黄。夜色静美,山村旖旎,风从远方吹来,呼唤着霜秋草木委婉的鸣唱,柔怜的月光缱绻着不了的情兴,把缕缕银辉浇洒在夜的山峦。

崖上的风,洋溢着金秋的喜悦邂逅在这个浪漫的夜晚,山乡,收获了一天的欣笑香甜酣畅的入梦。只有我们——一群崖上读月的人,月亮不困,我们不眠。站在峻峭的夜的崖畔,做着向前欲揽明月状,向着天宫摆了一个优雅的姿态,在欢声笑语的“喳、喳”声中,镜头把一群年逾花甲的我们定格成一帧望月的剪影。月亮有爱,晚风含情,寂静的崖畔只有我们不老的笑声。也许多年以后,我们没有机会在此望月相聚,但只这凝固的笑影,足以让我们珍存于流年回忆。掬一捧素白的月光,轻轻地捂在胸口——心的洁纯,清澈了崖畔醉心的秋风,明净了锡崖山乡寂色的朦胧。

锡崖读月,读你一垄婉约的诗行,在你洁纯素颜的文字里,不知多少迷离的眼睛泪书着别离的惆怅;读你一阙豪迈的词韵,在你悲壮的坚守中,不知晴朗了多少途中人心的夜空。月影竹窗下那个持箫的女子,枯萎了耳畔乱红的鬓花为谁而芳,那一曲幽怨的铅华澄洗了谁一生的怅望。

凭栏凝思,遥读明月。思忖着形单影只的孤轮与茫茫长夜的浩瀚,亿万年清冷的坚守有几人能理解你碧海青天的寂寞孤单;也许,人们都狭隘了你诚洁的心境,殊不知你宽阔的胸怀抚慰了天地间多少个生命。你寓意着花好月圆人性的唯美,你诗意了月朗风清文人的心灵;你雅致了耕耘种月隐逸者的浪漫,你寄托了明月千里离人思念的遥情。明镜般高悬的明月,你目睹了亿万斯年锡崖的陵谷沧桑,而这一崖淳朴的山乡,沟沟壑壑的胸怀也永远向你袒露着赤诚。

崖上望月,感知着你冰壶秋月心灵的纯净,寂寥时,只想把一怀心事诉与你倾听;崖上读月,读你千万年无怨无悔孤独的坚守,在寂寞的夜晚依然温馨地守望着山乡的梦境;崖上听月,听你阴晴圆缺的坦然,听你周而复始的从容,听你博大的胸怀广若昊天,听你怜爱这个世界的无私与赤诚。我们感仰太阳的光芒,也恩念月亮的柔情,阳光给晴日生命送来温暖,而月色抚慰了黑夜灵魂的伤痛。

游子读月,读记忆中的一怀乡愁;离人读月,读不尽泪眼的思念与企盼;而锡崖读月,读的是少年的快乐、是岁月的坦然、是心中不舍的那份情愫在生命的霜秋又回到从前。身在山乡,心念夜空。不知今晚的嫦娥会不会感动,这群心池清澈的老人心中尚存着对月光这么浓的感情。

怀念山乡深秋的夜,怀念月色笼罩下的锡崖;大瀑布潺潺细流的鸣唱,周家铺神秘山村的幽静,十字岭农家闪烁的灯光,大河口山坳里朦胧的树影。也怀念聚友家温馨的小院:掰玉米,包饺子,同桌进餐、相聚聊天... ...。忘不了每次踏着夜色从南门归来,意犹未尽,我们又围着桌子品茶话聊,说到尽兴处,爽朗的笑声惊扰了宁静的夜,回响在山乡的天空。
锡崖,其实很美,只是韫椟藏珠,养在深闺,人们尚未发现而已。也许,不远的将来,这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她会“千呼万呼始出来”的。我们都期待着。

月光下,崖畔上的山楂树不知还有多少故事要讲;回到那年,总有一些不了的心事让人怅望。锡崖,让我们读月在这个仲秋的夜晚,没有错过,也没有遗憾。今夜,我只想在这崖畔朗月在怀,枕月而眠;今夜,我只想化作一缕澈澄的清辉,在灵魂暗淡的迷途上馈赠你一束暖融的月光。

2018年11月8日草

2019年12月3日 于南阳怡梦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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