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躺下来，取下他们白天里戴的面具，结算这一天的总账——巴金《家》 ​爱情是一百年的孤独，直到遇上那个矢志不渝的守护你的人，那一刻，所有苦涩的孤独，都有了归途 ——《我终究是爱你的》 ​​张小娴日出之美便在于它脱胎于最深的黑暗 ——《山月不知心底事》 辛夷坞“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地去走你的夜路”——史铁生《病隙碎笔》

到沅陵县了
是沈从文笔下的沅陵

我尤其欢喜那些从辰溪一带载运货物下来的高腹昂头“广舶子”，一来总斜斜的孤独的搁在河滩黄泥里，小水手从那上面搬取南瓜，茄子，成束的生麻，黑色放光的圆瓮。那船在暗褐色的尾梢上，常常晾得有朱红裤褂，背景是黄色或浅碧色一派清波，一切皆那么和谐，那么愁人……
美丽总是愁人的。
我或者很快乐，却用的是发愁字样。但事实上每每见到这种光景，我总默默地注视许久。我要人同我说一句话，我要一个最熟的人，来同我讨论这些光景。

乡村旧事:垫台子（一）

在河北老家，管宅基地叫“台子”。大概是根据每户的家庭的人口数和老宅的位置划分新宅基地的。每家每户的宅基地大小大体相等，只是位置不同。宅基地分到手时的状况则有很大差异。有的人分到的宅基地在一个大土坡上，有的人分到的宅基地在一个深坑里，有的宅基地在两户人家的中间，有的宅基地在村边孤独的存在。至于宅基地具体是怎么分的，到现在我也没有弄明白。

那些夹在两户院落中间的宅基地最好，因为两边都是已经建好的房子，宅基地的高度和两边邻居的房子基本对等，无需过分的修整就可以使用。落座在土坡之上的宅基地也还凑合，就是垫土也垫不了很多。那些划在深坑里的宅基地最麻烦，前期要不停地拉土进行填垫。尤其是零几年以后，村里人盖的房越来越好，垫的“台子”也越来越高。有的宅基地分到手时，已经在附近盖好房子的地基水平好几米以下了。要想在上面盖房，尤其是和旁边的房子一争高下，还需要经过一番愚公移山的大工程才行。

这些年很少回家，早年间在村里，经常听到的就是“某某人家在垫台子了”。在儿时的农村，垫台子是盖房子的第一步，盖房子是娶媳妇的第一步，娶媳妇又是传宗接代成家立业的第一步。农村人严谨的恪守着这些传统和程序，从不质疑，只是坚守。所以垫台子，在农村是普通百姓人家正儿八经的头等大事。

从我记事起，我就住在祖上留下的老宅。因为我是兄弟两个，所以在我们家东边不远的位置还有一块宅基地。那块儿台子的西面早有人家，南面也已经有人垫了起来，东面是大伯家的宅基地，北面就是村里的大街。也就是说我们家那块儿台子在村东面的街口位置。而台子的东面就是村里承担下雨排水的“东大坑”（每逢大雨过后，大坑就成了我们的天然游泳池）。所以我们家的台子地势还是很低的，根据大街的走向和水的走势西高东低分布。现在那块台子已经垫好很多年，虽然一直没有用，但当年垫这块儿台子也花费了不少心血和汗水。

记得在最一开始，农闲之余父母会自己推土或者拉土垫台子。所谓推土，是指用那种木制独轮小推车运土进行填垫。小推车有两个木把，轮子上方是木制的车身，三块木板立起来镶在车身上，构成一个簸箕形的车厢。这种小推车装载量很小，最多只有零点一几个立方。如果遇到上坡，很考验推车人的力气和技术。如果小车装满土又遇到比较陡的上坡，则需要提前进行冲刺，靠着加速的惯性和后续的不断发力才能将车推上坡。如果是一般的坡度。则只需缓慢的前进即可，但此时最考验推车人的耐力。这种情况下，人们通常会在两个手把间拴一条长围巾之类的编织物，搭在肩膀上用以分担手臂所承担的重力。上坡时人朝着土坡和装满土的小车前倒，两个手臂和搭在肩膀上的褡裢同时用力，用最原始物理原理做工。

上面讲的大体是推土的过程。至于“拉土” 嘛，则会用到比小推车更大型一点的工具和机械。在那个年代有比如牲口拉的车（根据拉车的牲口不同，有驴车、马车、牛车、骡子车。车是一样的车，只是拉车的牲口不同而已）、农用三轮车（老家叫“三马儿”）和拖拉机等。只是那个年代，村里有三轮车和拖拉机的人家很少，多的还是牲口拉的车。因为这种车要将牲口套在车架子上作为动力，所以这种车也被形象的称为“套车”。套车是那个年代主要的装载和交通工具，人们要出门办事儿，都会亲切的喊一声“走，套车”！而此处“套车”则是动词性质，指马上行动套车出发了。

小时候，我们家一直没有牲口和套车。每次都是借外婆或者亲戚家的牲口车。记得有一年的深秋，大概也许是初冬了吧。当时大地已经微微上冻，车厢里有很多大块儿的冻土了。我来来回回的跟着父母拉土垫台子。

牲口拉的套车，有大小六块“闸板”。前后各一大块，车厢轮胎上方高高鼓出作为套车的车厢，四块小闸板分别卡在前后大闸板和车厢的中间，呈长方形斗状。这种套车的装载量较之手推车要大很多，这样一车土大概有一方半左右吧。

垫台子要去村边至少五百米的地方拉土。太近了可能会取走别人家台子上的土。别说挖了别人家台子上的土，就是那块儿土将来有可能是别人家的台子，被别人看到也是不行的。这就是村里的人，大度也吝啬，聪明又糊涂。

那时我还很小，还拿不住大铁锹，撅不动微微上冻的土，只是跟着父亲母亲，来回的走，看到他们认真的撅土、装车、卸车，感觉自己也是这份劳动的一份子。有时土装多了，驴拉着车上坡，走到一半走不动了，驴拼命在那儿挣扎，父母会赶忙在两个车厢处使劲儿，我也赶紧跑到一块闸板边学着做出很用力的样子（也可能当时我确实也用力了，只是相对于车上的土来说，我的那点力量微乎其微。但我相信，无论何时，哪怕再微乎其微的力量，都是存在并可以被感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