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十三)
文/阿飞
众人踏着夜色,迎着寒风,穿过南北胡同,来到庄南头。
庄南头有一片空地,里面堆满了棒子秸,棉花柴,苲子头啥的,这是各家各户堆放柴禾的地方。
福安,福瑞,结实,笼罩把骡车停在棒子杆垛旁,还没有给骡子卸套,这匹高大健壮的骡子,一身油光水滑黑色皮毛,修长健硕的四肢,肌肉匀称的身躯,一看就是匹好牲口。它不时的喷着响鼻,前蹄不停踢打着地面,浑身散发出强劲之力。
四人下了车,躲在柴垛的背风处,用力跺着冻的发麻的脚,搓着有点冻僵的手掌,紧挨着围成一圈,抵御冬夜的寒冷。
骡车上铺着一床用毛竹编织的席子,席子已经破烂不堪,好几处已被磨出了洞。席子上面就躺着福生,福生被一床黑色粗布被子蒙的严严实实的,看不见头脸,死了的人是不能露脸的,特别是横死之人,怨气难消,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现意外?
四人见四爷他们来了,忙围了上来。
四爷从怀里掏出一瓶准备好的白酒,递给福安。说道:“你们几个辛苦了,来,先喝口酒,暖和暖和身子,等等我还有话和你们说。”福安拧开瓶盖,扬起脖,张口胡子拉碴的大嘴,咕噜一声喝了一口,顿时感觉一股暖流在身体中流淌。
福安又把酒瓶递给付瑞,福瑞接过酒瓶,也喝了一口。他两个是亲叔辈兄弟,福瑞长的没有福安壮实,但是办事有分寸,很有心思。
接着结实和笼罩都喝了几口,顿时都感觉身上没有那么冷了。
四爷看他们喝着酒,脸上也都泛起了红晕,知道酒起了作用,酒是个好东西,能叫人越喝越暖和。
他转身看了看躺在车上的福生,围着车子转了两圈,嘴里喃喃说道:“大孙子,回家了,回家了,好好的上路,不要对家里有所挂记,再投生投个大户人家,富富贵贵的活着,不要想这里了。”
四爷话声未落,平地里突然刮起一阵旋风,枯草落叶也呼啦啦的作响,随着风的转动在两人高的空中飞旋,在黑夜里如同人在起舞,不肯离去。
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景象惊呆,心里也也被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笼罩。二憨更是捂着耳朵蹲在了地上,吓得浑身发抖。
四爷心里也是一惊,但是没有慌张,走到福安面前,拿过酒瓶,先喝了一口,咽下去。又含了一口,冲着旋风处喷了出去,酒散开,形成一团雾色。
四爷又把酒瓶里剩下的就,撒在了地上,大声说道:“好孙子哎,上路吧,别留恋不舍了,家里的事我会安排好的。”四爷把话说完,说也奇怪,过了一会,旋风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众人一片诧异和惊恐,不自觉的围在了四爷周围。
四爷把烟袋点上,抽了一大口,转头冲着骡车吐了一口烟雾,说道:“该走的就走吧,活着得还得继续,今晚这夜还得守。对了,笼罩,你不是本族人,今晚你就不用你了,但是也别回家了,天黑。先去我那儿住下,你姥娘在家,和你姥娘说,今晚我就不回去了,别叫她留门了。”笼罩答应了一声,心里实在也不想留在这外面,才要转身走,四爷又说道:“到了家门口,拍打拍打身上,去趟茅房再进屋。”笼罩点点头,转身离去,魁梧的身材不一会就消失在黑夜里了。
四爷看笼罩走了,就对福安说:“你先把骡子从车上给卸下来,给你付祥哥送去,叫他喂上料。骡车先搁这里,今夜你们几个分成两帮,轮流在这里守夜,对了,你们还没吃饭吧,先回去把饭吃了,叫胖婶多弄几个菜,再拿上瓶酒,晚上来这里好喝点。”
福安把骡子从车上卸套,福瑞等人过来帮忙,骡子卸了套,欢快的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又利索的站了起来,抖了抖毛皮上粘着的泥土与草屑,对天一声嘶叫,如同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三月,陌上花已开。桃粉李白,海棠嫣然,柳绦风里丝丝弄碧。三月,淡烟疏雨暮。蝶舞莺歌,春水荡漾,心绪柔婉轻舞飞扬。
      行走在三月的熏风里,有悠远的笛音在蔚蓝的天宇里飘过,明媚的阳光穿过树叶,斑驳成点点碎影,落在肩上。空气里流动着花草的清香,泥土的芬芳。缊藏了一个季节的思念,已如花朵一样漫天绽放。
      只为,寻找你遗落在时光深处的笑容,还有,青石板上的足迹一行行。谁在时光深处唤我?让我细细聆听:每一朵花开的时间里,都藏着一段如诗的过往。
      春光恰好,春意正浓。我悄然倚在袅娜的柳枝上,把一季的心事,说给风听,说给雨听,说给浅唱低鸣的鸟儿听。柳絮点点,若有若无地飘浮在我的眼波里,好似一场清幽的梦。
      你静默在江南的一帘烟雨里,任年华似水,打湿旧梦痕迹。几许悲欢聚离,谁把往事萦萦忘却?又是谁,轻轻地潜入午夜的梦里,滋润我干涸的期翼和相思?还有谁,牵动遥远的目光,轻拂我柔软的牵绊和眷恋?
二.
      谁道闲情抛弃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
      依稀记得那年的春天,阡陌之上,蓓蕾点点,目光交汇的瞬间,所有的花儿呼啦啦地都笑了,开出一片姹紫嫣红,繁花似锦。你把我的手,放在你的手心,有温暖直达心底。
      三月春光,铺展在一望无际的绿野上,你说我们是两只穿越千年红尘的紫蝶,一生一世缠缠绵绵翩翩飞,不求舞尽一世风华,只要两心相悦。真的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牵着你手心里的温柔,相守永远的地老天荒。
      季节的轮回逃不过,缘分的错落躲不过。雨横风狂春渐老,开到荼糜花事了。那一曲离殇,我的世界褪尽所有的绚烂,唯余黑白两种颜色。行遍千山和万水,太多的伤,难诉衷肠,一路走来,唯余清歌一曲,在梦里轻轻唱和。
      蓦然回首情已远,身不由已在天边。残红遍野,飞絮蒙蒙,你的身影,定格在时光的那一端。风细柳斜的黄昏,新月如钩的长夜,一种相思,两处愁情,难掩千秋落寞。
      欢颜如昨,沧海已桑田。独立小桥,素衣胜雪,风吹衣袖。白苹洲上,千帆过尽,斜晖脉脉。有熟悉的歌声在风中流传。拾一朵心香,聆听你温软的絮语,走出尘嚣,圆一个失落已久的梦。
      当年月光,当年花香,烙在心上,刻在眉间,月下的你是否还是从前模样?
三.
      春意阑珊,独自莫凭栏。
      多年以后,我们是否还执守于分手的渡口,等你赴一个千年的誓约?是否可以在红尘的两端,各各相忘?
      谁在轻吟那些唯美的诗句:如果能在花香满径的阡陌上与你相遇,如果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那么,再长久的一生,也只是,与你遇见时那短短的一瞬。
      是的,那些凋零的寂寞,那些黯然的惆怅,将疼痛握在手心里,坚忍地静默。因为有缤纷而美好的记忆点缀,刹那间盛开出洁白的花朵,淡雅,澄澈,一如旧日的清芳。
人世尘缘,不过一场华丽的盛筵,笙歌散尽,只剩萧瑟清寂的残夜,独对一弯冷月。遥远遥远的苍茫中,有花香氤氲,安静地回溯。
      今夜雨声穿窗而过,淋湿一枕旧梦。泪无声地落于雨中。水千迢,关山万重,我把无色红笺,寄于云中归雁,是否,能把问候转达?
      每一朵花的开放,都有一个女子在诉说心事,每一朵都镌刻着亘古不老的传说。那些曾经的日子,依然停留在原处,凝固成一颗晶莹剔透的琥珀。
      悄然伫立在时光的阡陌。总有一些些的记忆,柔软地侵袭,心温柔地回应着疼痛,迷朦中有扯不断的缠绕和牵系。寂静在空冥中恍如天籁,倏忽而过,遗下的痕迹,绵延千年,芬芳而甜蜜。
      渴望会有一天,与你共一窗清风,一袭月色,一杯香茗,一阙宋词,执手于人生风雨,看年华的两岸,桃花若霞,春草如茵。
      此刻,且让思念随风,随雨,随流淌的一泓清流,共你于异乡漂泊的每一刻。即便流年似水,光阴如梭,只须你我作伴,无论命运如何不济,于你我,皆为风逸云闲,人生无限风景。
四.
      小城春暖,花开似旧年。
      触摸一个幽静的名字,携一缕花香染透的风,在翩然的遐思里安然沉醉……
      谁在春深处反反复复的吟唱:都说大雁归,春天也将被带回。雪化云开的明媚,像极了你眼眉。都说大雁归,我爱的人被带回,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想谁。
      说好了的,你会陪我看这一树一树的花开,还有,燕子在细雨如织的湖面上盘旋低回。你说要为我吹奏一曲梦里江南,任淡淡的相思在笛韵中流转。
      你曾说,心若在,梦就在。于是我在依稀旧梦里,一路寻觅,一路追赶,趟过繁华的夏,走过萧瑟的秋,越过飘雪的冬,等来了春天,看见了花开旖旎,却怎么,盼不到你归来的身影?
      如果时间可以退回最初,你是否还会陪我一起听花儿开放的声音?如果岁月可以重新来过,你是否还会和我相逢在开满鲜花的陌上?
      你会回来吗?这桃花盛开的地方。我一直在等待你的归期,是岁月的烟尘迷蒙了你的视线,还是你忘了我们旧年的相约?
      你会回来吗?这草青花香的陌上。我分明已听到你的心跳,是季节的更叠凌乱了你的脚步?唯留我怅然叹息与孤影同行。
      陌上花已开,君可缓缓归。心念君兮君知否?

花落红尘梦殇

为你,等待了千年,为你,暗许了千年,你可曾知晓,
那一世,你在莲池边路过,只是匆匆一瞥,便注定要我修行千年,
化为莲池中央的一株青莲,期待今世与你重逢。

今世,只为你花开一次,今世,只为你凋落一次。
你零碎的脚步踩过我的心上,却听不到我心碎的声音,
你清澈的眼神看穿尘世的妖娆,却看不到我盈满泪珠的双眸,
就在你转身的刹那,我的心,一瓣一瓣的脱落,

我多想,在佛前,再求五百年,用我千年的修行,换取你回眸间刹那的柔情。
今夕,我踏着远古吹来的馨香,夹着泪珠凝合的思念,为你披月而来。

今夜,我颤抖着生命的脉搏,摇曳着烟雨的气息,
将我的清影在一杯水月里盈满前世今生对你无尽的期盼,
纷扰红尘,落英缤纷,而我,就站在这寂寂流年里将委婉的心事,
轻轻数落,每一片花瓣上,都刻下我对你深切的爱意,
当花瓣飘落,你是否看得见青石崖下我用相思为你种下的万年情果,
每一年,只为你绽放一次,每一年,只为你结果一次。
等你,花开一季又一季,
等你,轮回一世又一世,
红尘染指的心结,在眉间成痂。
随风飘零的无奈,化作一缕烟花,在百转千回的光阴里,
凋散,碎落。

当我,用一缕一缕的清香,
当我,用一瓣一瓣的心碎,
唤不醒你沉睡千年的记忆,
换不回你几度轮回的相思,
不知道等待了多少夜晚,不知道凋落了几世幽魂
,落花像泪水滴在心间,当泪凝聚成一池一池的秋水,
只有残香的余韵打透我百转千回的魂魄,
究竟是怎样的前世今生,让我的颜憔悴,
让我的心滴血,前世的梦缠绵悱恻,
今生的情空灵如烟,我是一株无人知晓的青莲,
开在清幽的莲池,等待宿命的摆弄,
任其风雨的欺凌,当我的泪滑过脸庞,
你是否感知到我的疼痛,当我枯萎的凋零遍布尘埃,
你是否看得到我残碎的心事,一千年的等待,一千年的梦想,
我为谁而来,又为谁而去。

一次偶然的回眸,便注定要我在千年之后的修行,
再次与你重逢,我是你前世一场宿命的轮回,
我是你千年古国河畔里被遗落的那一颗莲子,
当我在水中摇曳荡漾,当我在水中千年如一日的守望,
有谁知道莲的心事,有谁知道莲的悲伤,
孤单的心被狂风暴雨洗礼,一滴泪随尘缘坠落,
一生情埋在凋零的花瓣里荒芜,时光如此冷漠,
谁还记得我的承诺,一段回不去的过往,
留下这残红一抹,闭着眼,那悲哀的池水打透每一瓣心碎,
那一波一波的寂寞绽满我的心房,
于是,我祈求菩萨,就让我从此归去,
不要再承受凡间情感的苦难,流血的心已无力跳动,
疲惫的身已千疮百孔,一场镜花水缘的梦幻,
空留下百转千回的留恋。离去,离去,不如离去。
四月天,柳桥花榭,琐窗朱户,如此良辰美景。

于我,只是闲花深院处处愁。
守在那一阕阕词中怀你,穿过那首漱玉词,
落花和笙箫萦绕的满庭芳,飘过杨柳岸晓风残月下唱彻的雨霖铃;
在那双红酥手斟满黄藤酒,于钗头凤上颤落下一声又一声幽幽的轻叹,
不知谁能懂我马不停蹄的忧伤。
吟不完春花春月色,吟出了誓言以外的不语又不休。
或许前世你是我腕上相系的红丝绣线,今生朝暮为你痴缠纠葛;
或许你是我眼角遗落的一滴泪水,引凄添愁为你飞笺淡墨;
亦或许我是你袖边的孤寂横梅,水清浅时为你暗香浮动;
亦或许我是你前生在洛水上相视的女子,无意间的一次回眸,
从此,我指尖为心画上了一个“囚”字。

在梨花如雪为背景中,我从弦歌上望你,
长亭暮色的一阕离歌停留在眉间的折痕里。
我从史册里读你,是谁在素笺上打马而过?
得得的马蹄声,惊起了笔下万千的闲愁,
在瘦西湖的水面涟漪成长短不一的诗篇。
一弦接着一弦,轻弹着花开花落,一页翻过一页,低吟着陈年旧事。
在那些泛黄的年代中,且休问哪一世,依稀记得曾经的你我怡然于:
春,苏堤观柳。夏,泛舟摘藕。
秋,东篱采菊。冬,煮梅温酒。
一路轻歌漫舞,听风唱月,花香引来蝶味,萤光照仙意。

在唐诗宋词里追溯前生的前生,
相许相约在一个名为地老天荒的地方搭建一座青瓦红墙的屋,
悠然沽一壶茗茶,淡濯尘缨,在一把摇椅里慢慢变老。
彼时的你折扇含笑,而我罗带款风为你百媚横生,惊落了身后三千繁花。

你看,梨花落,桃花旧。踏着深深浅浅的步履,行走于残红寂寥的阡陌上,
采颉一颦一蹙的落寞,以为可以九曲解连环,却不知思念成疾更是无从说。
你看,梨花开,梨花白。尘缘难尽,唯有一路走来,
亦步亦趋,依然是无法躲过一行行的烟花断句。

如今城阙依旧,当年的那许我为侣一生的男子,
又醉依在何处莺莺燕燕之中?
也许拥有我,你用了一场梨花开落的瞬间,
而我忘记你,却用尽了一生的寂寞。
曾问:庭院深深梨花香,谁人解之?
却是:梨花香庭院深深,无人解之!
梨花一片一片开满天涯,无关风月,只映离愁。

你我自前世离散,我踏遍万水千山,
从远古寻到今朝,从塞北一路寻到秦淮河畔,
经年的风烟洇染了晓风残月里的期盼,
灞桥的柳色年年在画纸上氤氲成一片凄碧,
声声叹息愁聚在桃花扇中。
远方的人,几时,扁舟将不再零落天涯?

几时,伊人不再独伫在水一方?
闭上双眸细思量,曾经的那人,与自己终究还是隔了天之涯,
海之角。到最后依然茕灯孑影,独倚高栏。
为何,千年前的蒹葭之约,仅用一把木鱼半句禅语
,就已幡白了我的半边发髻?明明知晓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水月花梦,
梦醒时,“空”只会是唯一的结局。

披一袭月色,籍草而坐,梨花作盏,高擎忘情的金觞,
斟满了一杯杯泛着陈香的钗盟钿誓,
又为何,饮尽一壶酌酒,却醉出过尽千帆的哀伤。
道一句: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梦残酒醒时更是断人肠。
我端坐在沉香雕镂的西窗下,画一座城池,
写一季花开,为你书尽平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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