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联美食# #你最爱的消夏美食# 川南自贡地区的三伏天,骄阳似火,闷热难当。这时,就有小贩的叫卖声传来:“凉粉儿……凉面!”“粉儿”儿化音要拖够三五个字的节拍。听得我精神为之一振,口舌生津,咕噜一声咽下一大口口水……

如今,川渝的传统消夏美食冰粉已火遍全国,但外地人大都不知道,在自贡地区乃至整个川渝地区,还有凉糕、凉粉、凉面,也是人们在苦夏必不可少的美食伴侣。

自贡的小贩卖凉糕,是挑着担担,一边游走一边吆喝
喝:“凉……糕!”“凉”字拖得很长,“糕”字高高扬起,且在高音处戛然而止,给人无限遐想。

我们这群苦夏百无聊赖、羡慕嫉妒恨馋的小男孩就跟在小贩后面不远处,不知是谁家大人教的,学着小贩的音调唱:“凉……糕!梁高好吊颈!”(“吊颈”就是悬梁自尽)然后哈哈大笑。但小贩不恼,任由我们这样调皮着。

凉糕的做法是,将浸泡后的大米用石磨细细磨成浆,注入加了石灰水的清水里烧开,成糊状后倒入木制框里,木框里铺有防粘连的纱布,自然冷却定型。要使凉糕嫩滑,水与米浆的比例一定要掌握好。

有人要吃时,小贩放下担担,用一把竹刀在木框里划出一坨,取出放在碗里,唰唰唰几竹刀将整坨凉糕划成麻将块,浇上“漏子糖”。吃时,用调羹将麻将块拌上“漏子糖”就成。“漏子糖”(也有叫“漏子水”的)是自贡地区的俗称,学名叫什么,不知道。

“漏子糖”是甘蔗汁制成的初级糖浆,提纯后是红糖,再提纯是白砂糖,再提纯就是冰糖。自贡地区有句俗语,“一行服一行,凉糕就服漏子糖。”就是说,凉糕与漏子糖绝配。漏子糖甜度低,但有甘蔗汁特殊的香味,而这香味恰好能抑制凉糕中石灰水带来的些许碱味。而今用红糖加冰糖稀释成的浇头,甜虽甜,但少了香味。

凉糕香甜嫩滑,清爽可口,且具有清热祛湿、健脾止泻、解毒利水等功效,堪称消夏美食。

上世纪四十年代,自流井人谢焕章同妻儿在自流井三圣桥、新街等繁华地段卖担担凉粉,以根条均匀、细嫩绵实、滑润爽口、麻辣鲜香赢得食客尤其是女青年食客的喜爱,称“谢凉粉”,后来获“四川风味小吃”称号。

谢凉粉选上等大白豌豆,剔尽杂色豆、霉烂豆,清水浸泡四五个小时,磨成浆,沉淀。沉淀后的淀粉坨捏碎,调成糊状。锅里水沸后改小火,将豌豆浆徐徐注入不停搅动着的沸水里,熟后倒进陶钵,自然冷却成型。

卖担担凉粉的,往往二三十斤一坨粉团,如玉般,白白嫩嫩地摆放在担子的一头,纱巾盖着。有人要时,掀开纱巾,用一把薄铜刀切下一片,咔咔咔再切,就成了长短厚薄均匀的粉条,浇上调料。

调料也是特质的,其中的熟油海椒尤其出众,辣而不燥、麻而不涩、香而不郁、鲜而不烈、甜而不腻,无人能及。碗里,晶莹剔透的凉粉根条均匀,熟油海椒的咸辣鲜香、姜蒜的辛香、花椒面的麻香、酱油卤水的卤香复合在一起,紧紧粘在凉粉条上。入口,再刁钻的舌尖味蕾,立刻被征服。

一碗凉粉吃完,脸颊潮红,一身微汗,上下通泰,久久不肯离去。有儿歌唱曰:“辣飞儿辣飞儿又辣飞儿,脸上辣个红彤彤儿。”自贡特有的卷舌音加上儿化音念出来,风趣幽默,使人开怀。我小时家穷,一碗凉粉5分钱,母亲也只能买一碗来放在餐桌上当下饭菜。

其实,自贡凉粉要空口吃,才不辜负它的美味。

凉粉不好做,凉面做起来就容易多了。自贡人以食稻谷为主,吃面条只是偶尔为之,所以记忆中,儿时吃面条就有些喜庆的感觉。大年三十中午吃完团年饭,母亲就准备豌豆尖,宜宾芽菜剁碎了炒猪肉末,做成臊子。父亲就提上些麦子,到面条加工房去换回面条。

正月初一早晨起来,穿上新棉袄,乖乖跪在八仙桌前的条凳上——人小坐着够不着,等着母亲端上面条来。我家为什么正月初一要吃面条,父亲说,我家祖籍是福建漳州,清康熙年间移民四川的,大年初一吃面条是漳州客家人的传统,取其“年年长久”之意,因为正月初一早饭是一年的第一餐。

青瓷碗里,下衬碧绿肥嫩的豌豆尖,上覆雪白雪白的面条,面条上是厚厚一层芽菜碎肉臊子,再冒上香味四溢、滚烫的墨鱼炖的鸡汤,直馋得喉咙里伸出手来。一碗面条下去,浑身发热,头冒微汗,红光满面,容光焕发。

苦夏,说起吃凉面,我家更是节日般快乐。

清早,父亲就去买回几斤鲜碱面、一斤绿豆芽。母亲就在家里准备煎熟油海椒、将绿豆芽下大锅沸水里汆熟,捞起摊凉,要的是那个脆香。我们几弟兄则帮着做掐豆芽根、剥蒜、在小碓窝里舂花椒面等轻活、粗活。豆芽根用自贡话说,叫豆芽脚脚,读音是豆芽jiojio。看见我掐豆芽脚脚,父亲总说:“又歪又恶,不吃豆芽脚脚。”意思是批评我们穷讲究。母亲则说:“自流井盐商吃的‘掐菜酿肉’那才叫讲究。”父亲就说:“豆芽长齐天高还是小菜。”母亲回答:“小菜也有小菜的讲究嘛。”后来我就记住了凉面要配豆芽,豆芽要掐脚脚的讲究。

到中午,母亲将鲜碱面下到大锅沸水里,待面条煮到八成熟就捞起,摊晾在筲箕里,分几次均匀淋上生菜籽油,用筷子将面条反复不停地捞起,同时,我用蔑扇对着母亲捞起的面条使劲搧风,直到面条完全冷却。这种凉面我们叫它“风扇凉面”。

从前以为,搧风只是简单地为了让面条快速凉下来,后来读闲书才知道,淋菜籽油、搧风是为了防止“淀粉老化”,就是我们说的“粘了”。“粘了”,面条就会变得干硬、阻滞、涣散、没有嚼劲了。据说,这技巧,宋代就掌握了。

碗底铺点绿豆芽,面条松松盖在上面,浇上酱油、晒醋、姜汁、蒜汁、白砂糖、味精,拌匀即可,我们孩子喜欢这种糖醋味。大人重口味,则喜欢浇上熟油海椒、花椒面。其实,凉面还是不要熟油海椒为好,苦夏宜清淡。母亲做的凉面,面条劲爽弹牙,豆芽脆嫩腥香,浇头微辣酸甜,两大碗凉面下肚,再来碗清稀饭,暑意全消,顿时就有酒足饭饱、无比满足之感。

不知什么原因,在自贡地区,卖凉粉、凉面的担担绝对不卖凉糕,卖凉糕的担担绝对不卖凉粉、凉面。大家仿佛森严壁垒,有严格的行规需要遵从。

《不止冰粉,川渝夏日美食还有这些“隐藏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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