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的读书笔记#
红尘两世书——《羊群入城》

甘肃甘南、陇南以及陕北定边一带,人们把过日子不叫过日子,叫混光阴,山一黄一绿,山丹丹花一开一枯,一年的光阴就混掉了。

人们世世代代住在半坡上的窑洞里。天旱地荒,地里长不出好庄稼,只有靠天赏饭,圈羊为生。有羊,就有放羊娃和放羊老汉。春季,长途跋涉,远离人烟,把百八只赶到茫茫戈壁滩上去放青,在戈壁滩上度过春夏水草旺季,秋季再赶羊归圈。如此循环,世世代代,光阴就在人的阳世和羊的羊世里“混”掉了。

生灵活在世上,各有各的悲苦和命道。

羊是人们的好伴当,叫“牲灵”,放羊在那里叫“赶牲灵”。羊有羊世,人有阳世。叶舟在书里,在一个暴风雪的晚上,以“赶羊进城”为引子,向大家讲了两世里的故事:以放羊娃平娃和他的一群羊伴当为主人公的“羊世生活”,以及和广场清洁员周大世为代表的“阳世生活”。

羊世生活里,放羊娃平娃因为惜羊懂羊,能够听懂羊儿们的话,“群羊信任他,随着他走南闯北,一路上逍遥快意。…………。他们说着话,开着玩笑,渐渐成了这一世里的好伴当。”而优于他人受雇到老板的基地里打上了工,当上了送羊去餐馆的打工仔。由此,他和他的羊,不得不从寂寞然温馨丰富的羊世生活,走进了看似热闹、实则冰冷残酷、无可奈何、殊途同归的阳世生活。

少年领着他的羊儿们,一次次走向死亡。不同的是,这些羊伴当们死的是身,而我们的少年却死的是心。“群羊一走,剜了心,裂了肺,他像害了一场大病,一直能睡过三九天气。直到来春,村人们又将新一轮的羔子交给他,让他出牧,混再一年的生计时,他才会复原过来,元神落进腔子里。站在屋顶,他觉得自己是一面引魂幡,在叫伴当们的魂灵。”

但无论如何,羊世里的生活虽然寒酷,却不乏温馨场景,“白昼上,羊只们在盐碱地里拾啃细草,混个饥饱。晚夕里,他和羊只们钻进万里城墙的烽燧台下,窝窝挤挤地靠成一团,取暖避寒。一失眠,他就和羊只们翘望银河上的小桥流水,数数擦过天际的流星,讲起这一世上碰到的好光阴。”这样意外的逍遥生活,是阳世里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达到的。

在看似生机蓬勃、实则无处可遁的阳世生活里,代表人物周大世带着他外观的缺失“瘸着一条腿”,和内在的缺失:蛮横、脆弱、欺软、奉迎、迷惑这样的典型人类形象出场了。叶舟用了几乎二分之一少一点的篇幅,对这位阳世里人的生活进行了浮世绘:身体残疾、单位里的边角料、重病在床的老父、在火车站以卖开水为生的妻子、懂事的早早担负起家务的儿子、毫吏一般对穷于家计的以小生意糊口的人随意驱使和呵斥的火车站巡警等。

避开人性中软弱的一面,叶舟在这里重点地刻画了主人公的孝忍和善良,“给老父输血”,看到老父在血的滋润里复活一段,和 “雪地睡觉”一幕,读来尤令人心酸:“放心,老子一时半刻死不掉的,刚才睡了一阵子,真香。我主要是五六天没睡过囫囵觉了,困得像一堆泥,一躺下,就不知子丑寅卯了。”暴风雪中冰冷似铁的大理石广场上,不仅能入睡,而且还睡得“真香”,生活的艰辛和辛酸,不言而喻。

两世里的生活,在书中各占半壁江山,一方是“无奈赴死”,一方是“忍辱求生”。艰难的路程,放羊娃,残疾人,五十九只有名有姓有情的羊伴当,和几近雪灾般的午夜暴风雪,在作者感慨灵性的笔下,变成了永远的定格。

方言的运用,令小说平添了三分姿色。陕甘宁一带人说话,近似古腔,比如,“你把人都愧扎咧!(意思:你太丢人现眼了。)”,“作咧?(意思:怎么了?)”,等等,叶舟长年生活在陕甘宁一带,对当地人的生活风俗地里方言,运用恰到好处,可谓如描东家之子,增一分则长,减一分则短。

但小说也有难以令人信服之处:虽然主人公的生活环境如此单纯,但是其领悟“人活一世”的灵力却是如此通透,“他其实是你的贵人,帮你完成这一世的天命的。…………。你也别怪怨那一把刀子,刀子是铁打的,怨不得,它就在你的命里插着。”这是少年在给他的“亡灵人”羊伴当们送行时说的话。在此我们更多地感受到了作者的心意而非少年的心意。

如果这里是一位放羊老汉,作品中不断重复的对于生死轮回的认识和了悟,尤其“平娃觉得自已就是一本发黄的亡灵册,被一页页吹来,让上天检录。”,更像是一位混了大半世光阴的寂寞老人对生命的领悟、回顾和安然。

在小说的最后,叶舟最终在刀口上留下了怀有身孕的秀秀这一“活口”,也让我们领会到了他刻在滚滚红尘两世书里寂寞坚定的宣言:保存生命,保护生命,热爱生命!

相关日记:『红尘两世书——《羊群入城》』 https://t.cn/RJzP6tg

书中皆是生活里的普通人。他们身份平凡,内心丰富,在他们的生命故事中,有着所有的人欲,以及由此而生的躁动、恐惧、孤独、邪恶、忧伤和欢喜。他们曾因人欲而堕入无明,内心脆弱而阴暗,也因欲望而洞悉人性,重拾智慧和良善。

受童年创伤驱使而连环杀人的少年、热爱剪纸和自然生灵却不得不应对烂俗生活的山女、身怀绝技却深藏心理负担而流落四方的游侠……他们原本赤诚,想要为自己的未来找到新的可能。生活唤醒他们内心不同的生命原型,变化出不同的故事生灵,撰写不同的生命故事,那便是他们的命运。即便他们不喜欢自己命运的结局,也会欣慰那些在生命故事中曾经绽放过的人性之美。这,正是贾平凹想要展现的力量:用心理意象,寻回现代人内心流失的珍贵。 https://t.cn/R2dbBMY

书中皆是生活里的普通人。他们身份平凡,内心丰富,在他们的生命故事中,有着所有的人欲,以及由此而生的躁动、恐惧、孤独、邪恶、忧伤和欢喜。他们曾因人欲而堕入无明,内心脆弱而阴暗,也因欲望而洞悉人性,重拾智慧和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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