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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4月10日上午9时27分，一架图-154M型总统专机载着包括时任总统莱赫·卡钦斯基和他的夫人，以及随行的一众政府、军队高级官员、宗教领袖和机组人员共96人从波兰首都华沙出发，前往俄罗斯的斯摩棱斯克参加“卡廷森林70周年”的纪念活动。

这次700多公里的飞行航程仅需1小时50分就能准时到达斯摩棱斯克机场，然后乘坐总统专车到达“卡廷惨案”纪念活动现场。

上午10时左右，斯摩棱斯克附近的卡廷森林纪念现场气氛肃穆，大雾弥漫的天气给这场纪念活动增添了庄严阴郁的气氛。媒体记者也早早赶到，这样盛大的纪念活动或许有牵涉国际外交的重要场面，毕竟，三天前，普京在卡廷纪念碑前单膝跪地，代表俄罗斯人民悼念死难者的行为就引起了国际哗然。

然而，一个晴天霹雳传来：波兰总统的专机在斯摩棱斯克机场坠毁了！无一幸存者！

上图_ 斯摩棱斯克4·10空难，俄方收集的红色101号专机部分残骸

 

一、不归之路

经过反复确认此次坠机事件是一场情况属实的灾难后，波俄双方不得不接受了这个将会带来惊涛骇浪的事实。毕竟，总统专机失事在航空史上十分罕见，因为此次总统专机所配备的飞行员是波兰空军航空团中筛选出的精英航空兵，总统专机也选择了由苏联设计的图-154M型飞机，它还是隶属于波兰空军的101号专机，如此强大的阵容，怎会出现这样惊世骇俗的空难？

据附近的目击者描述，当天斯摩棱斯克机场附近大雾弥漫，隐约看到一架飞机向机场跑道一侧的森林斜着冲了过去，随后引发了巨大的爆炸，一股浓浓的黑烟随之升起。很快，救援人员就到达了现场，飞机坠落的惨剧让人目不忍见：飞机的碎片四分五裂散落在树林里，引擎和机身早已分离，一小时前还在飞机上正襟危坐谈论要事的89名要员和7名机组成员也被灾难撕成了碎片……

而失事现场的飞机机翼上，那象征着独立和纯洁的红白色的波兰国旗在阴郁的环境下显得格外刺眼，也格外令人心痛。在所有波兰人民都在为这次空难相拥而泣之时，一些浮想联翩的疑问也涌上无数人的心头，总统专机在波俄和解有实质性进展的节骨眼上于俄罗斯境内坠毁：是意外？还是阴谋？

上图_ 《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签字现场

 

二、波兰民族之痛——“卡廷惨案”

说起此次波兰总统参加的“卡廷惨案”纪念仪式，就要将历史退回到二战爆发开始。1939年9月1日，纳粹德国闪击波兰，彼时苏联已经于8月23日与德国秘密签订了《苏德互不侵犯条约》，计划秘密瓜分波兰，以建立“东方战线”为名将国境线向西推进，一举占领波兰东部。由于波兰政府的不抵抗和英、法的“绥靖政策”，据不完全统计，约有25万军人、士兵、政府官员与普通民众被俘。

此后，这批战俘中有一批编入苏联红军，乌克兰籍和白俄罗斯籍的战俘被释放，波兰西部的战俘被交换到德国纳粹集中营，还有一部分加入了劳动集中营进行改造。但还剩下了一批“精英战俘”，约有数万人——原波兰军官、警察或情报人员、知识分子以及政府官员不知所踪。

在战争年代，这些战俘的命运很难在战火纷飞的炮弹下引起怀疑，毕竟，更多人关注的是纳粹德国的犹太人大屠杀和希特勒企图占领全世界的狂妄野心。而反对纳粹德国必然需要争取苏联的支持，已经沦陷的波兰政府也清楚这一点，因此1941年波兰流亡政府建议在苏联境内重新建立波兰军队，要求得到这批战俘的消息之时，斯大林的回答则是战俘已经全部释放，并暗示有可能是被入侵的德国军队所杀。

上图_ 卡廷惨案被害者遗骸发掘现场

然而，这个微妙的暗示却很快被一个波兰铁路工人打破了，他在俄罗斯的卡廷森林发现了数量惊人的尸体，并将消息传递给了波兰地下组织，但处于战乱下的波兰人并没有相信一个铁路工人“耸人听闻”的说辞。

然而在1943年，占领斯摩棱斯克的德国军队首先掘开了第一个“万人坑”，发现4000余具尸体。这个足以让同盟国与苏联离心的消息被迅速带到德国，4月，柏林、同盟国的广播中都播放着这样的新闻：“一个深坑……2万波兰士兵的尸体……”

这个爆炸性新闻很快传到了时任总理瓦迪斯瓦夫·西科尔斯基耳中，他要求苏联方面给出解释，然而后者给出的解释一如既往，斯大林坚持是纳粹德国所为，认为此事是德国的“离间计”。甚至苏联在二战胜利后的纽伦堡审判中，依旧用卡廷事件作为“希特勒恐怖统治”的证据进行宣传。然而此解释并不能真正解开波兰人心中的谜团，数十年来，尤其是战俘的家属、历史学家一直奔走于寻找事情的真相，尽力的拂去历史上揭不开又看不清的那层面纱。

上图_ 戈尔巴乔夫，苏联最后一任总书记、总统

 

三、真相大白

直至20世纪80年代，推行“新思维”外交的戈尔巴乔夫上台，波苏关系出现了转机。1988年，戈尔巴乔夫首次承认了卡廷惨案是苏联所为，1989年，叶利钦将解密苏联政府的1号文件传给了波兰政府，1992年，俄罗斯国家档案委员会将有关卡廷事件的绝密档案移交给时任波兰总统瓦文萨，其中就有关于枪毙波兰军官战俘的决定，事已至此，真相大白于天下。

2010年4月7日，波兰总理图斯克访问俄罗斯之际，俄罗斯总理普京与其共同前往卡廷公墓，普京单膝跪地，手持一个装有白色蜡烛的蓝色玻璃缸向死难者表示哀悼。

然而仅仅过了3天，波兰总统卡钦斯基的专机在就此失事，普京第一时间赶往现场，要求必须客观公正地调查事故原因。两国取走了属于本国制造的“黑匣子”，各自分析数据进行比对。很快，双方都给出了一致的飞行数据，数据显示飞机在飞行过程中一直是正常的，这就排除了飞机在冲向树林之前的故障问题以及炸弹、导弹等可能性。

上图_ 斯摩棱斯克空军基地卫星图

经调查，飞机在从华沙起飞前就因为目的地斯摩棱斯克机场大雾天气不符合降落标准，而被迫从原计划的8点30分延迟到9点27分。

因此在快到达目的地时，空管员给了机长“大雾能见度低，不具备降落条件”的提示，并建议飞机到就近的明斯克机场降落，但机长迫于波兰国家礼宾司司长传达“总统意愿”要求尽快降落、以防影响之后行程安排的压力，做出了就地降落的决定。同时，驾驶舱中其他机组成员又因为不懂俄语，机长不得不担任了与地面通信和在浓雾中降落飞机这两项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的高难度“盲降”任务。

上图_ 斯摩棱斯克4·10空难现场

在“盲降”的情况下，驾驶员只能依赖气压高度计和无线电高度计对距离进行判断。然而机长不知道的是，简陋的斯摩棱斯克机场并没有用计算机输入机场的海拔数值，因此导致当前海拔数值并不准确。同时，无线电高度计提供的数据也有很大偏差，由于机场临近山谷，无线电高度计反射回来的数据实际上是山谷的深度，而机场却是在山谷前方的一块的高地，这就导致了飞机飞过山谷后，离地面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

最致命的是，在飞机无法降落而警铃大作，要求“pull pu”（爬升）之时，机长按下了自动复飞按钮，等待加大推力的信号，准备重返蓝天。然而，斯摩棱斯克机场并没有装置自动复飞系统加大推力的信标……

上图_ （波兰总统）卡钦斯基与家人

 

结语

多年来，对于波兰总统专机坠毁之事的讨论甚嚣尘上，种种“阴谋论”的猜测也此起彼伏，但种种证据显示此次坠机确实是各种巧合和疏漏下的意外事故。波兰总统卡钦斯基也用事实证明了他可以为波兰的民族记忆做出的更多——甚至是生命。

2007年，波兰通过了由政府出面成立的民族记忆研究会的特别法律，这也是少有的用法律保障民众寻找历史真相的机构。而寻找“卡廷事件”真相的正是从那些被杀害的军人的孩子中开始的，其中最著名的是波兰导演安杰依·瓦依达，他凭借电影《卡廷惨案》在柏林电影节上完成了与父辈们的对话，拂去了历史这张变幻莫测的面孔上厚重的尘埃。

上图_ 电影《卡廷惨案》剧照

同样，波兰总统卡钦斯基的命运也真正的和民族记忆连在了一起，和“卡廷事件”融为一体，他就像电影里的老将军一样，在人生最后一个平安夜对即将走入死亡的军官们说：“我们必须坚持下去。”

参考资料：

〔1〕《1940年卡廷事件原因探析》 姜雪梨

〔2〕《卡廷惨案与波兰的民族记忆》 余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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