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 ╳林宛央       ● 来源公号 ╳宛央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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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被封，在家无所事事，又把电影《甜蜜蜜》重新刷了一遍。

 

看完之后，心中反反复复只有两个感觉：

 

第一， 再也没有比这更怅然若失的爱情故事了；

第二， 张曼玉（饰演李翘）和黎明（饰演黎小军）在电影里的两小时，却让我似乎感觉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虽然很多人说，如果看懂了《甜蜜蜜》，就不会觉得它是个爱情故事。它的英文译名《Almost a Love Story》，也让人觉得，其实这个故事并不那么甜蜜蜜。

 

我不否认，在《甜蜜蜜》里，会无时无刻感受到另一个词【命运】，大框架上看，《甜蜜蜜》讲的也的确是一代人颠沛流离的命运，李翘也好，黎小军也好，代表的都是90年代左右经济蓬勃发展时期，那一群愿意走出去，去吃苦，去打拼，去追逐梦想，和命运博弈的年轻人。

 

但我仍然觉得它是最好的爱情电影，因为电影里黎小军那一句台词：我们终于都失败。

 

这句台词出现的情境非常特殊。

 

在此之前，一同从内地来到香港打拼的李翘和黎小军彼此吸引，互为取暖，发展出了一种很特别的感情。虽然两个人早就已经发生很多次男女关系，但李翘从不承认黎小军是她的男朋友。

 

原因就如同李翘对黎小军说的那样：“黎小军同志呀，你来香港的目的不是我，我来香港的目的也不是你。”

 

李翘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一个内地人。

 

她的理想一直是成为有钱人，香港买一套房子自己住，广州买一套房子妈妈住，走在大街上，人人都以为她是又靓又俏的大都市女子。

 

她最初认识黎小军的时候，一直假装自己是本地人，后来和黎小军关系甚笃时，也直言不讳，说千辛万苦来到香港，怎么可以马马虎虎过一辈子，幸好自己在内地没有青梅竹马的对象，如果最后还是要嫁内地人的话，就不知道为什么要来香港。

 

这就是李翘一直不承认她和黎小军关系的原因，她口口声声说友谊万岁，就是因为如果一旦承认了，就好像那些支撑她努力的东西就全部坍塌了。

 

不同于很多人把爱情当作拼搏动力那样，放弃爱情才是李翘的那个支撑点。

 

不然，如果生了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心，也就把自己困在了那个小小的房间。

 

电影把这种细节拍得很好，当李翘和黎小军谈着自己理想的时候，另一个角落里发生的事情，就是一对夫妻为了两千块钱在街头吵得不可开交。

 

李翘那时料定，他们一生都不可能走出那个小房子。

 

在当时的李翘看来，黎小军这样的男人是承载不起她的理想的。

 

是因为黎小军太穷吗？是因为李翘不能一起扛苦日子吗？看电影的时候，弹幕里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些道德审判者，大骂李翘就是拜金女，来香港不过就是为了捞。

 

可是，如果你看完了电影的后半段，你就会发现，李翘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捞女，她非常能吃苦，一天做满20小时，清洁工也做，售卖员也做，按摩女工也做，后来在美国，孤苦无依，但就是什么样的日子都能熬下去，我认为她喜欢，或者说她天生就擅长过那种蓬勃的、充满挑战的，一睁眼明天又是不一样的人生。

 

李翘，非常的“斯嘉丽”，看起来永远是飘荡的，实际上根植于【奋斗】和【坚韧】的体系中，这种女人注定是要靠自己的。说她是捞女鼻祖，未免太小瞧她。

 

黎小军承载不了她理想的原因，不是穷，而是稳。

 

那么黎小军呢？

 

他曾经的理想就是稳。

 

他给未婚妻小婷写信的内容，也全是描述那些琐碎但稳定安全的生活。他来香港的目的是攒钱，过相对更富足也更稳定的生活。

 

黎小军那时最大的理想是结婚，然后把未婚妻小婷接到香港一起过日子。

 

很多人都说黎小军憨，可是他心里是一个门清的人。

 

他一直都知道李翘把他当成露水情缘，从前不拒绝，是因为他也没那么动心。后来，两人因为买手镯事件吵架（黎小军给未婚妻和李翘买了两条一模一样的金手镯当礼物），反倒是黎小军先开口说了再见。

 

因为，那一刻，他真的动心了，他发现李翘是可以打破他理想的那个人。

 

因此，他迫不及待要逃离。

 

黎小军和李翘，一个追求稳定，一个追求‘出人头地’，看起来南辕北辙，但两个人有一点是出奇一致的，那就是当时很年轻的他们，都拼命地拒绝把爱情当理想。

 

于是，黎小军选择了小婷，李翘选择了豹哥，他们都选择了当时自己渴望的，以为会永远过下去的那一种人生。

 

但他们终于都还是觉得不被满足。

 

和豹哥在一起后，电影里拍了两次李翘疯狂吃东西的镜头，她说自己像饿鬼。我想那是因为她内心有些东西从来没得到，所以她总觉得需要填补一些什么。

 

李翘也未必不爱豹哥，但那种爱更接近成年人的爱，多了一些责任和情义的东西在，虽然这种爱我承认可能更重要，也更符合婚姻的真相。

 

但年轻时在感情上没被满足的欲望，后来总是会找到我们的，我们也总是希望能被补全的。

 

黎小军就是李翘内心的爱情欲望。

 

电影里也拍了很多黎小军结婚后忙碌的琐碎的日常，他永远在忙，和李翘一样，是因为他在用忙补足他缺失的那些东西。

 

直到他们终于再也按不下那一次次冒出头的欲望。

 

重新拥吻在一起的那晚，黎小军说：“我们终于都失败”。

 

那个夜晚他们都看清了——他们原来想要的理想人生，原来也不怎么理想。疯狂逃避爱情是没用的，人，就是这么复杂，就是这么地既怕爱，又要爱。

 

人，也就是这么地盲目，就是这么搞不清楚自己到底需要些什么。

 

人，也是这么地没有定数，总是今朝要雨，明天要风——没有什么必须如此。

 

我觉得《甜蜜蜜》最好的一点，就是拍出了人生中（包括爱情）各种各样的变数。等不到李翘的那个雨夜，黎小军还是决定和小婷分开，因为他明白，从来到香港，遇到李翘那一刻开始，他和小婷之间，就已经回不到从前。

 

后来的黎小军，不再追求稳定，他过上了李翘曾经过的那一种不安定但坚韧的人生——到哪都可以扎根，因为强悍的不是城市，而是拥有蓬勃生命力的自己。

 

说不好是香港的活力感染了黎小军，让他开始被李翘这样的女孩吸引，还是李翘改变了黎小军，让他开始越来越能适应不断变迁的生活。

 

但人生就是这样的，突然的际遇，就是可以改变原有的脉络与走向，我们人能做到的，其实就是适应。

 

电影的最后一幕，是邓丽君去世，李翘和黎小军听到这个消息后，难掩失落地各自走在美国的街头。

 

这是整部电影最触动我的一个镜头，因为我感受到了那种附着在他们身上的【失去感】，是一个时代的轰然离开，是岁月永远不可挽回只能怀念的失落。

 

其实，电影到了这里已经结束。

 

至于重逢，我想那是给观众的奖赏。

 

而在真实的，成年人的世界里，更多的是【随遇而安】，得之我幸，失之，也寻常，生活还是会那么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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