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配图选自老画报，以及《末代皇帝》《金粉世家》等剧照，均来源于网络。

女孩们，周末好~

明星分分合合的瓜此起彼伏，大家都吃够了，今天我们从老画报里，挖出几个不一样的结婚、离婚故事。

放在今天，个个是屠榜热搜的节奏。

“电影皇后”胡蝶和潘有声的婚礼，引起的轰动丝毫不比晓明哥和baby当年的世纪婚礼逊色。

1935年11月23日11时，两人的婚礼在上海江西路基督教堂举行。

▲胡蝶结婚照，婚纱以纯白色丝绸做成，裙盖上绣着和合花纹，婚纱为“古代面红式”，长三丈，缀着大大小小的丝绒蝴蝶，与她的名字相映成趣。纱罩遮盖头部，脸庞若隐若现，有一种雾里看花的神秘感。这件婚纱由上海鸿翔时装公司设计裁制，价值约1500元，和现代明星的“高定”差不多。这家公司把婚纱送给胡蝶穿，实在很精明，省下了一大笔广告费。

当天一大早，教堂门前已经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婚礼堂不得不提前一个半小时开放。胡蝶所在的明星影片公司摄影师全部出动，在四面八方架满了摄影机、摄像机。

几十家报纸记者赶来，做了整版、甚至数版的图文报道。

▲胡蝶大婚的报道，引起国内外“蝶粉”关注

《老画报里的婚恋故事》详细记载了当时的大场面。

婚礼现场宾客2000+，开席84桌，每桌17元大洋。加上场地、酒水、车辆等开销，婚礼花费约3000元。

这是个什么水准呢？

参考米价和基本生活物品的价格，1935年前后的1块现大洋，约合现在人民币150~200元。那么3000块现大洋，大概是现在五六十万元吧。

来客全是电影明星、戏剧名伶、政府官员、银行家、艺术家等名流，女宾明显比男宾多，是上海女性爱追星、爱时髦的基因没错了。

▲《北洋画报》头版导读、大篇幅报道

除了撒花、宣誓、交换戒指等常规环节，婚礼花絮更有趣。

新婚夫妇走出礼堂后，才发现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观礼者围住了。前面有一片小园林，三面都是四五层高的楼，窗口满是伸长脖子的人头，密密麻麻，不少人还举着望远镜。

喜宴厅成了明星粉丝见面会，各地的不速之客跑来酒店，把箱子存在衣帽间，就开始带着小册子四处寻找明星签名。直到席终，她们还饿着肚子，仍然苦苦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偶像，一旦发现，就立刻冲上去要签名。

喜宴厅内布置着一幅立轴泥金画《送子图》，是著名漫画家叶浅予的手笔，祝新婚夫妇早生贵子。

▲夫妇合影，可以看见胡蝶的五官并不算完美，正脸不如侧颜好看，但凭借她的雍容、大气、爽利，成为当时女明星第一人。

喜宴后的堂会不亚于现在的卫视晚会。最出彩的是5岁小童星胡蓉蓉的单人舞，她像秀兰·邓波儿一样可爱。明星公司的艺人们唱起了专为胡蝶作的《胡蝶新婚歌》，“评剧皇后”白玉霜带来一出落子戏。现场轻歌曼舞，热闹非凡。

婚礼完毕，记者还去新婚夫妇的洞房做“沉浸式”采访，事无巨细曝光了洞房的陈设，还透露了他们度蜜月的地点，真是一点隐私都没有。

▲描绘胡蝶潘有声夫妇的《新洞房花烛夜》  董天野/绘图

今天明星名人们世纪婚礼上的种种，果然都是当年大佬们玩剩下的。

早在胡蝶大婚之前，还有1933年蒋梦麟、陶曾谷的婚礼引发轰动。

▲蒋梦麟、陶曾谷结婚报道

之所以受关注，并非婚礼多么奢华，而是男女主的身份，还有自带的“瓜感”。

其一，两人都是再婚，时任北京大学校长的蒋梦麟，为了迎娶陶曾谷与原配离婚，是出轨；

其二，陶曾谷已故的丈夫高仁山，不仅是北京大学教育系的创始人，还是蒋梦麟好友。

一个是有妇之夫，一个是朋友之妻，注定充满争议。

但最终，蒋梦麟不顾各方劝阻，与老家的妻子离婚，再娶情人。

婚礼答谢宾客时，蒋梦麟一段另类表白：

“我热爱仁山兄，也热爱他热爱的，因此才娶了陶曾谷为妻。”

▲蒋梦麟与陶曾谷（中）

还有个八卦：蒋、陶的证婚人是胡适，但江冬秀站在原配视角，十分反感丈夫给这对二婚男女证婚。江冬秀的性格大家都知道，她一不做二不休，把家里的门全都上了锁。可怜的胡适先生不得已破窗逃脱，紧赶慢赶，才呼哧呼哧赶到了婚礼现场。

这倒也不能怪江冬秀，当时寡妇再婚普遍艰难。

比如青楼女子危文绣的再嫁，就引发巨大风波。

▲1935年《社会新闻》关于危文绣的漫画

危文绣幼年父母双亡，流落到青楼，凭借容貌和唱歌才艺，成为红极一时的名妓。17岁时被黎元洪3000元赎身，娶她为妾，十分宠爱。

黎元洪病逝后，危文绣与黎家子女不睦。

后来，危文绣爱上了比自己小十几岁的绸缎商人王葵轩，决定改嫁。她自愿放弃遗嘱中的各项好处，脱离黎家。担心黎家干涉，还特意选择在青岛举行婚礼。

可没想到，她在天津报纸上刊发的结婚启事，引起了一场新旧之间的激烈碰撞。

▲民国时期的结婚证

当时，废除纳妾、婚姻自由、男女平等已写进法律，但“从一而终”“烈女不事二夫”的封建礼教，仍牢牢束缚着女性。

离婚妇女、改嫁妇女备受歧视，在人前抬不起头，大多数丧夫的女性只能忍受孤独，孀居一辈子。

黎元洪的湖北同乡发表了一篇《湖北同乡组织义愤团讨危王》小作文，痛骂这个放肆的女人：

“查（危氏）改嫁原不足计较，惟其事于国际体面攸关，于黎公身价有损，更于礼教风俗有妨。”

危文绣不甘示弱，发表公开信回击：

“人之爱情，受命于天，其进行亦无止境。当此文明世界，新道德盛兴之际，孀者再嫁，礼所不禁；居孀守节，苦度岁月，乃愚妇所为。”

很飒很勇。

她获得了妇女界的大力声援，《申报》“妇女园地”等专栏以危文绣再嫁为题发表了十几篇文章。

▲《申报》“谈言”栏目的《再娶与改嫁》一文

《玲珑妇女图画杂志》也发表《危文绣的不幸》，南京市妇女文化促进会还专门给她发去慰问电。

但最终，这个大起大落的43岁女人，爱情还是悲剧收场。

青岛市长沈鸿烈拘捕了王葵轩，并将危文绣驱逐出青岛。

危文绣孤身一人去了杭州，不久收到王葵轩的分手信——当然情有可原，但又确实，爱情中男人常常不如女人勇敢。

万念俱灰的危文绣遁入空门，出家为尼。

谁能料到，短短一个月后，教育界名人、66 岁的熊希龄在两度丧妻后，与侄女的同学、小自己20多岁的毛彦文结婚，全社会却是一片啧啧艳羡。

▲熊希龄原本是毛彦文同学的姑父。

多么讽刺，男女在婚姻选择上这样不公。

接下来的女主，与上面的一字之差——文绣。

1931年8月25日，末代皇帝溥仪的淑妃文绣离开静园，并让太监赵长庆转告溥仪：她要离婚。

北平的《晨报》有记录：

“文绣自民国十一年入宫，因双方情意不投，不为逊帝所喜。迄今九年，独处一室，未蒙一次同居，而一本阉宦婢仆见其失宠，竟从而虐待，种种苦恼，无从摆脱。”

用现在话说，就是冷暴力。

文绣刚进宫时，性格开朗，擅写诗文，与溥仪挺谈得来。直到他们被逐出宫，文绣和婉容时常因琐事争吵，总是刁蛮霸道的婉容占上风，溥仪也偏袒婉容，从不保护文绣。

最初，婉容的月银是5000元，文绣只有800元，后来减到300元、200元。

每年婉容生日，溥仪都为她大办，文绣生日却不闻不问。

时间久了，关系越来越差，连太监也踩低捧高，欺负文绣。

文绣患上神经衰弱和失眠，经常读书到天亮。她写道：“一个人独自躺在床上看书，燃烧的蜡烛，不觉中去了一大截，烛火摇晃不定，我用剪子剪一剪，就像我的身心那样疲惫，莫名的伤感又向我袭来。”

直到1930 年颁布新《民法》，确定了一夫一妻制后，文绣对自己“妾”的身份不认可，坚决离婚。

▲电影《末代皇帝》，文绣提出离婚，邬君梅波澜不惊的表情下暗流汹涌。

妃子要和皇上离婚？溥仪本人听说后大惊失色，派人向文绣求和，被拒绝。

两方请了律师，文绣提出5条有关赡养的条件，如果溥仪不答应，就上法庭。

就在协商的第3天，《商报》突然登载了文绣的堂哥傅文琦写给文绣的一封信。

信中说，文绣给溥仪做妃子是家族荣耀，要离婚？那是大逆不道。

这波热度蹭的，信一经刊登，末代皇帝的离婚案彻底公开，引起轩然大波。

▲当时报纸对溥仪文绣离婚的报道

3天后，文绣给傅文琦回信，刊登在当日《新天津报》上。

她冷冷说自己跟这位堂哥素无往来，并讽刺，“请我兄多读法律书，向谨言慎行上做功夫，以免触犯民国之法律。”

之后，文绣溥仪双方律师就赡养费讨价还价，历时一个月，达成了5.5万赡养费的协议，和平解决。

第二天，溥仪便在京津沪三地报刊的报头广告栏处，登出一道“上谕”：

“淑妃擅离行园，显违祖训，撤去原封位号，废为庶人，钦此。”

这可笑的虚张声势，彼时大清已经亡了19年了。

文绣离婚后，改回小时候的曾用名傅玉芳。她做过一段时间小学教师，因为不断受到骚扰，辞去工作，消失在大众面前。1945年日本投降后，文绣去工厂做女工，后来嫁给一名叫刘振东的男子。安稳幸福的日子只过了6年，她就因突发心梗去世，年仅44岁。

这些是后话了。

说回“皇妃离婚”事件。文绣让许多婚姻不幸的妇女看到了希望，以至于在20世纪30年代形成了一股离婚潮。

有趣的是两点——女性提出离婚居多；天津地区尤为明显。

《益世报》的报道里，女方提出离婚诉讼的原因包括：男方脾气暴躁、不务正业、赌博、家暴、吸毒、逼妻子做娼妓……

▲离婚案法律文书

所幸，长期处于婚姻被动地位的女性开始觉醒，维权意识增强，追求自由平等人格。法院也还开明，只要双方同意就准予离婚，不会一味劝和。

这些旧时轶事，来自最近读的一本宝藏书《老画报里的婚恋故事》。

作者周利成，是天津市档案馆的研究员。一次偶然的机会，在旧书摊上淘到了10本老画报，从此打开了民国大众娱乐的新世界。

▲书籍配图皆来自民国时期的画报

爱吃瓜，是人类的天性。

民国时期的人们，看画报就像我们今天刷微博。啥奇闻轶事，往上一刊登，再经过街头巷尾一议论，就跟热搜一样。

《老画报里的婚恋故事》就像一百年前那个世界的小小切片。

一边是渐次退出历史舞台的旧事物，一边是悄然萌发的新事物，旧疤和新肉一起长，相互碰撞与交融，滋生出许多新奇故事。

包办婚姻和自由恋爱并存，一夫一妻和妻妾成群共生，奇怪又合理。

一百年之间，婚姻始终是人生大事，婚姻内外的女性也始终进步着。

▲图源电影《末代皇帝》

从不平坦，但未曾停止。

感谢有这些珍贵的声色光影、图文记忆，一路见证了女性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