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景岑禅师有一天去游山，回来的时候，首座问:“和尚，什么处去来？”长沙:“游山来。”首座:“到什么处来？”长沙:“始随芳草去，又逐落花回。”首座说:“大似春意。”长沙说:“也胜秋露滴芙蕖。”
这是禅宗史上被称扬不已的一段话。在我们俗人眼中看来，这是答非所问的话，为什么会被称扬呢?那是因为我们总是被名相所困，在生活里有所执著，做什么总有所为，有个目的地。
举例来说，我们如果去游山，就会有个山名在，然后我们去总有个目的。禅师之所以为禅师，是他们的生命无限自由，他没有道理计较、也没有执著的处所，于是他可以随着芳草前行，跟着落花回来。
始随芳草去，又逐落花回，那境界很有春天的意思也像秋天的露水滴在芙蕖。要知道，春意乃不在芳草与落花之间，春意在心，在不可执著之处。
禅师的心就像风一样，风无形、无色、无所住留，但寒暖自知，如果说风是从什么地方来，要去向何处，就落于两边，失去作为风的自由。悟后的人正是如此，他也游山、散步，但他有心境的自由。
后来的雪窦和尚读到这则公案，写了一首颂偈:大地绝纤埃，何人眼不开?始随芳草去，又逐落花回。羸鹤翘寒木，狂猿啸古台。长沙无限意，咄！
在他的眼中看见芳草与落花大似春意之处，有一只瘦小的鹤立在寒木上，一只狂猿在古台上咆哮，那是因为热闹温和的春天与气氛肃杀的境界无异，都是绝对清明空无的展现，里面有无限的意涵。
我们或者无法像禅师那样活得闲适悠扬，但我们可以有美丽清净的心来观照世界，当我们体会了“始随芳草去，又逐落花回”的心境，何尝不能感受到风一样自由的意境呢?

有兄问我为什么把“始随芳草去，又逐落花回”书写在书的扉页上，当时我只说这是禅意生命轮回的境界，今早我又想起这句，补录原文：
其实说的是物外：
禅举不死于句下，所谓“遮眼漫将黄卷展，不风流处也风流”，正如此，乃有其超于物外之韵。而此物外，长沙景岑说得好：

师一日游山归，首座问：
“和尚甚处去来？”
师曰：“游山来”
座曰：“到什么处？”
师曰：“始随芳草去，又逐落花回。”

此物外，离相脱俗，在文则“不着一字，尽得分流”；于茶，则“壶中日月，物外山川”，在此，或野逸，或飘然，或空灵，皆有悠然不染之心。
天顺祥.翃.读.录.转《茶禅》2019.6.25日 https://t.cn/RghlcLS

【使那诗意的水，载着生活的舟】

寻常古道，斜阳落马，有人日暮思归，抛却了归雁落霞；几番鼓角，一束笙箫，有人步履匆忙，听不进吹拉弹唱；满城烟雨，深巷梨花，有人看着远方，看不见诗酒花茶。

生活本就是充满诗意的，只是人们的一颗心仍系在黄金红票，名誉权贵之上。

在都市里鲜有人有诗意的生活，做不完的文案，排不下的行程，完全占据了他们的生活，诗变成了他们一展宏图，彰显自我的文字载体。他们升职加薪，便在饭局上感慨“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他们捧着一部手机，看着朋友圈里的碧草黄花，春光融融，连连赞叹“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佳节良辰，亲友团聚，他们孤身一人在繁华都市的大厦之中，只能自嘲“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这些人自己认为活在诗意的生活之中，却不知他们是在用诗，来强行附和着自己的生活。这样的生活里，或许充满着诗，但绝无诗意。

难道真的如众人所说：诗心难寻？诗意不复？

其实不然。

到江南看看吧！有小桥流水，落花人家，吴侬软语园中笑。这里的人们不奢求纸醉金迷，只愿在水乡人家，悠然自得。时见燕子南飞，忽问黄鹂浅唱，农人园下，三俩好友品清茶，一蓑烟雨平生闹。没有城市喧嚣，没有职场官场，剩下的只有令人向往和让人“忘了邯郸道”。

到塞北看看吧！有万里绿林，三千平旷，秦腔粗犷漫天涯。那儿的人们不向往奢靡喧闹，只愿在平野塞上，耕种故乡。常遇白水河荡，偶听唢呐悠扬，黄土地上，四五老农唱戏腔，半抹斜阳穿林梢。没有都市繁华，没有忧愁烦恼，沉淀的只是热情开朗和叫人难以忘怀的黄河古道。

我们捧着的诗集，只是他人诗意生活的载体。还未踏下泥土，又怎会知道“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乐趣；还未立足林间，又怎会知道“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夜黄鹂空好音”的清闲；还未放下羁绊，又怎会知道“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的豁达。当我们抛弃凡尘的冗杂琐细，真正能够在生活中“始随芳草去，又逐落花回。”我们的，人生才会逐渐驶在诗意的温流中。

“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当诗意的水浸润我们的生活，我们便能在生活的幸酸中体味到甘甜，生活的茶香便氤氲在人生之中。

寻花载酒，重回少年游。

(文/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