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节气说制香—霜降】花袭人的梅花香饼

霜降是二十四节气的第十八个节气,霜降节气含有天气渐冷、初霜出现的意思,是秋季的最后一个节气。“气肃而霜降,阴始凝也。”可见天气寒冻始于“霜降”,也就意味着冬天就要来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这个时候,你会发现树林里的小松鼠在树枝间跳来跳去,捧着收集到的坚果松子喜滋滋地藏起来,为即将到来的寒冬做粮食储备;而在人类世界,霜降过后也是腌制腌菜的好时节,从古至今,俱是如此。

焚香能消寒,正如陈元靓在《岁时广记》“炷暖香”中记载:“宝云溪有僧舍,盛冬若客至,不燃薪火,暖香一炷,满堂如春”。
古代没有空调,也没有暖宝宝,对抗寒气真的只能靠一身浩然正气吗?当然不是,古代御寒有手炉啊,《琅琊榜》中江左梅郎恨不得人间四月天都随身携带一只小暖炉,毕竟“香薰长在手,不必辟寒犀。” “松灰笼暖袖先知。”

手炉取暖,需要用到香炭,既然是“香炭”,那么这种炭必定是加了香料的。《红楼梦》第第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语,意绵绵静日玉生香》里,贾宝玉带着茗烟偷偷去了袭人家里,书上言:“(袭人)一面说,一面将自己的坐褥拿了一个铺在炕上,让宝玉坐了;又用自己的脚炉垫了脚,向荷包内取出两个梅花香饼儿来,又将自己的手炉掀开焚上,仍盖好,放与宝玉怀内。”

“梅花香饼”是何物?梅花形状的小饼干吗?蜂蜜口味的?椒盐的?孜然的?麻辣鲜香的?
当然不是。
香饼,也叫香碳,是古人熏香或暖手的用碳,用于“隔火熏香”的香碳多制成无味,以免夺了香品的香气,而暖手手炉里用的碳,则在碳里增添其他的香材。
如果细分的话,其实“香饼”在香方中有两种存在,一种是蜜丸捏成饼状,或脱模具成各式各样的香饼;一种则是指手炉中用的饼子,即香碳。

制成后,若直接用于手炉,则是将香碳和合香香丸的功能合二为一了;若是用于隔火熏香,那么较之普通香碳,又多了一缕芳香缠绕。
古籍《升庵外集》中记载:“石碳发香煤,盖捣石碳为末,而以轻纨筛之,欲其细也,以梨枣汁合之为饼,盖炉中以为香籍,即此物也”。
把香碳制成梅花的形状,就是梅花香饼。


古法制梅花香饼,一般用软碳、蜀葵叶、丁香、桂花,捣成粉后用细纱筛之,再混合枣肉汁捏成梅花饼状,晒干即可使用。
《香乘》收录的《猎香新谱》一卷中,便记载了一些指香饼的方子,有复杂的,如“黑香饼”:用料四十两加炭末一斤,蜜四斤苏合油六两、麝香一两、白芨半斤、榄油四斤、唵叭香四两,先炼蜜熟,下榄油化开,又入唵叭,又入料一半,将白芨打成糊入炭末,又入料一半,然后入苏合油、麝香,揉匀印饼。

白芨在此方中起到的是“粘合剂”的作用。
也有极其简单的,如“香饼”:柳木炭七钱、炭末三钱,用红葵花捣烂为丸。此法最妙,不损炉灰,烧过莹白如银丝数条。
柳木炭、杉木炭,均是制香饼常用的炭,一般取其细末,或捣成细末。
《香乘》还收录了两款来自沈氏《香谱》的香碳香方:“木樨香饼和玫瑰香饼”:软炭三斤(末),蜀葵叶或花一斤半,右同捣令粘匀作剂,如干更入薄糊少许,弹子大捻饼晒干,贮磁器内,烧香旋取用。如无蜀葵则炭末中拌入红花滓,同捣以薄糊和之亦可。

软炭,《香谱》中较多常见的“杉木炭”、“柳木炭”和“羊胫炭”均为软炭。
蜀葵叶:锦葵科蜀葵属植物蜀葵的干燥叶,蜀葵又称一丈红、大蜀季、戎葵、吴葵、卫足葵、胡葵,二年生直立草本植物,可高达2米。由于它原产于中国四川,故名曰“蜀葵”,又因其可达丈许,花多为红色,故名“一丈红”,取其干燥花叶。

薄糊、米糊在此作粘合剂用,古人在制做一些非炼蜜合成的香品时,多选用糯米浆、榆皮粉做粘合剂,此处应指米糊,或糯米浆,我们在制做时,可直接选用印尼粘粉或楠木粉做粘合剂。
花,此处指干花,鲜花含水量高于干花,不适合用来制做香碳,我们可以选用较为常见的木樨干花和玫瑰干花。
按香方, 将蜀葵叶、干花捡去杂质、枝梗,只留叶和花瓣,用研磨碗进行研磨成末,称取柳木炭或杉木炭18g、蜀葵叶9g、木樨干花或玫瑰干花均9g,楠木粉3g(占其他香粉总合的8%-10%即可);全部香粉置入一只瓷碗或木碗内,逐渐加入纯净水或蒸馏水,如同和面一样和到干湿软硬适度,便可脱模具成花样香炭,或直接捏成枣核状、圆锥状。


制做好的香饼,务必趁着天晴的时候置于太阳底下晒干,待完全晒干透后方可置于瓷瓶密封保存。因炭末有吸潮作用,因而也务必置于阴凉、干燥处密封保存,以免霉变影响香气及香碳的使用。
关于用法,《沈谱》云,“凡烧香用饼子,须先得烧令通红,置香炉内,候有黄衣生,方徐徐以灰覆之,仍以手试火气紧慢”。

火气紧慢如何理解?烧香,尤其以慢火为上,所以“香宜慢火,如火紧则焦气。”观之沈立所提以香饼子(香炭)熏香的方法,即是指等到香炭燃透通红,然后表面如蒙上一层黄衣之后,慢慢把灰覆盖在香饼之下。

卖药郎出身的大画家: 许道宁和《秋江渔艇图》(《被遗忘的大师和杰作》系列之2)

宋真宗咸平二年(公元998年)某天,北宋的都城汴京(今河南开封)一如既往的热闹。 在靠近城门的地方有个卖药材地摊前的人特别多,原来大家都不是在买药而是在观看卖药人的画。只见摊主站过身来向众人拱手道:“在下长安许道宁,初来乍到,在此卖药谋生,还望各位父老乡亲捧场。鄙人翻山越岭采药闲暇之余,也喜涂抹几笔所见树石山川,如各位不嫌弃,凡买我药的客人都将附送鄙人小画一幅”。 这个在汴京城门口摆药摊的卖药郎,便是后来在北宋中期让许多文人墨客趋之若鹜的著名山水画家许道宁。

关于许道宁的历史文献记载实在不多,要不是因为有作品传世,也许他今天早就在历史长河里被埋没了。我们现在知道的是他是长安(今陕西西安,亦有文指其为河北河间人)人,但生卒年月不详(网络上有说其生于970年,卒于1052年不知何据),主要活跃于宋真宗宋仁宗时期,曾在汴京都门附近以卖药为生,为了增加药铺销量常常以自己所绘的画附送客人,久而久之他的画名便流传开来。他的画风从源头上看是属于李成郭熙的北宗风格,但是笔墨更加劲硬,有其较明显的个人风格。据说他早年学李成的风格,后来在游历了华山一带的山水后画风渐变,“始尚矜谨,老年唯以笔画简快为己任,故峰峦峭拔,林木劲硬,别成一家体。”。 北宋时期的书画大家如黄庭坚等对其画作推崇备至。 “往逢醉许在长安,蛮溪大砚磨松烟。忽呼绢素翻砚水,久不下笔或经年。异时踏门闯白首,巾冠欹斜更索酒。举杯意气欲翻盆,倒卧虚樽即八九。醉拾枯笔墨淋浪,势若山崩不停手。数尺江山万里遥。满堂风物冷萧萧” (黄庭坚《答王道济寺丞观许道宁山水图》)。从黄庭坚的题跋中,我们似乎可以看到一个活生生的许道宁在酒兴中画画的场面:嗜酒如命的许道宁人称“醉许”,喜欢用大砚台和松烟墨作画。只见其在画台上铺开了一幅上好的素绢就以手中的毛笔蘸以浓墨画将起来,他作画速度极快,几乎不加思考,醉醺醺的他一会儿用枯笔,一会儿泼砚水,不一会儿就见一幅雄浑的水墨山水跃然素绢之上,观者只觉得树石坚韧,秋风瑟瑟,万里江山尽收眼底。

南宋邓椿的《画继》里也记录了几幅当时在达官贵人家里收藏的许道宁的山水画(参见《画继》卷九),可见许的作品在当时就被当做佳作被许多人收藏传家。 难怪宋仁宗时期三任宰相的名士张士逊曾写诗赞道:“李成谢世范宽死,唯有长安许道宁”。 许在当时画坛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目前公认许道宁的存世真迹非常少,其中最出色便是现藏于美国堪萨斯城纳尔逊-阿金斯艺术博物馆的《秋江渔艇图》卷(又名《渔舟唱晚图》或《渔父图》) 。

该卷画心尺寸49.5x222厘米. 是中国画中非常少见的高头大幅长卷。 该画系绢本淡设色,以高超的构图和硬爽的笔墨,描绘雄伟无垠、富有梦幻色彩的山川河流景色,如此佳构在北宋山水画中绝无仅有。

画卷右边起首处可见河岸边树木稀疏,一条江边小路若隐若现,小山坡高低起落,河道因为秋天的枯水期而裸露出河内浅坡和滩涂。河岸边近山坡下,隐约可见一酒旗高悬房前,原来是一个小酒馆靠坡而建,画家描绘的房屋、栅栏清晰可见。潺潺溪水从远处山谷间流来,两岸可见连绵的群山。

画卷的中部是典型的北宋时期主峰突出的布局。 只见峦嶂层叠,群峰林立、雄伟的主峰位于画面正中。 虽然主峰的峰顶可能由于画卷在重新装裱时被削去了,但仍然不能阻止观众去想象她的高耸挺拔。画家在描绘第一主峰时一点也没有吝啬水墨,劲挺的长皴直笔而下,勾勒出山壁的陡峭险峻。 山坳之间有着向远方延展的平缓谷地,远山随山势变化而时而平缓起伏,时而山峰凸起,显示出很丰富的层次。画家同时运用了平远、高远、深远三种不同的构图方式,是为了在有限的尺幅间向观众同时展示更辽阔的距离和空间。 山脚下可见有一排排的寺院,显示这些并非是远离人间烟火气的荒山。

前景的河面上可见四条渔船上渔夫们正在忙碌,虽然着墨不多,却是十分生动。有人撑船,有人撒网,忙而有序。虽然在宋代山水画中的人物往往是点景的作用,然而在这里画家却一点也没有掉以轻心,难怪此画要以“渔艇”为名。

画卷的左面尾段可见远处又是一片相对平缓的群山,河水从山谷中潺潺而出,中景和近景都有人物出现,中景的长堤上似乎是一个老汉骑驴而行,前面是他的仆人担着行李;近景的河岸上更有一行人忙着将一匹马赶到渡船上去,只见马主人高举马鞭正在驱赶受了惊吓而不愿就范的马上船,而船上的船夫正在忙不迭地想法把船稳住,并尽量地靠近河岸。 虽然仅有寥寥几笔,但是这些人物动态却个个生动传神,显示出画家极高的写实能力。

纵观整个画卷,可见画家的绘山之法为用焦墨和浓墨长皴直下,非常迅速地绘出山形的陡峭挺拔之势;结合曲折迂回的江水Y形布局,增加了构图上的变化;画树用笔粗大,不皴树干,枝似雀爪,只用墨点点树叶,笔法豪壮而有气势;远处树木则用浓墨作长条状,少画枝叶,长短不一,这些画法与北宋早期的李成、郭熙、范宽等北方派画家的风格很不同,体现出一种狂逸简率的许家特色。由于画家并未在画上落款,后人正是根据文献记载以及画上的笔墨风格比对才最终将这幅杰作判为许道宁的真迹的。可惜这幅伟大的作品如今流落海外,被纳尔逊博物馆深藏库中,国人很少有人能亲眼见到原作。笔者2016年曾托芝加哥大学的巫鸿教授代为联络了一次入库观画的机会,可惜最后未能成行,至今仍然耿耿于怀。

有趣的是许道宁的名字再次进入大众的视线竟然是在2019年的语文高考卷中,其中一题有提到一首北宋陈与义《题许道宁画》的诗。 读完了本文的你有没有兴趣在查看标准答案之前试着回答一下呢?

声声慢•心语

阳消残雪,谁欲怜花,春暖还绿人间。退粉梅梢,芽试桃李枝畔。杨花烟飞时节,问蔺言,归期可缓。怎晓得 云梦心伤处,玉楼恨满。

策马扬鞭情去日,惜春景、茶清酒香月满。不自柒柒,醉对七弦话自叹。红纱落霞荡尘,星辰愿、白衣翩跹。这时节,一寸柔,心消瘦。

梅琴
(诗词原创) https://t.cn/ELT0h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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