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我喜欢的油管播主Kimagure Cook出了一条中国产魁蚶的视频 https://t.cn/A6iWWUi1。最近闹得比较大的熊本蛤蜊产地伪造事件,金子san想表达的是产地伪造这事这见怪不怪,但就算是中国进口的,只要能进到日本市场,品质是没问题的。

接着今天又读到一篇文章 https://t.cn/A6iWWUim 作者是东京海洋大学的准教授 勝川俊雄。写的很好,我翻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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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蜊的产地伪造事件成为了一个热门话题。这篇文章将深挖这个事件的背景。事件的起源是来自这篇农水省调查了熊本产的蛤蜊,发现几乎都是外国产的报道。
https://t.cn/A6iWWUiB

蛤蜊等进口产品的相关要求是必须注明原产地。(首相官邸)

  包括蛤蜊在内的海产以及其他生鲜食品的商标需要根据JAS「生鮮食品品質表示基準」、从平成12年7月开始、针对一般消費者的全部生鮮食品必须标明原産地等信息。

(1) 在国内渔港卸载的海产品
  需要注明捕捞的水域名或地域名。
(如果很难标明水域则需要标明渔港名或渔港所在的都道府県名)

(2)进口在国外渔港卸载的海产品

必须标明原产国。

例如进口在北朝鲜捕捞的蛤蜊时需要标明“北朝鲜产”。

进口后为了调整状态或处理吐沙,即使在国内蓄养一段时间,其原产地还是出口国。

农林水产省为了让相关从业者能够遵守该规矩,在全国范围布置了约2000名员工,进行日常的监督以及指导工作,针对蛤蜊则是是特别要求进口商提供相关文件,进行检查。
所以根据相关规定,从中国进口的蛤蜊就算是在日本的沙滩蓄养一段时间,其原产国还是中国。这次是通过DNA调查发现熊本的97%的蛤蜊是来自中国北朝鲜群系。

反反复复的产地伪装事

这样的产地伪造事件在过去20年间重复了无数次。从事水产相关的人士都见怪不怪了。稍微搜索了一下过去新闻的报道、以下是过去主要的产地伪造事件一栏。虽然从平成12年(2000年)开始法律规定要求标明产地,但蛤蜊的产地伪造事件反反复复发生。

Nishimuta(连锁超市)产地伪装/将中国产蛤蜊伪装成熊本产
  2004.07.01 宮崎日日新聞朝刊 26页

大量流通的北朝鮮蛤蜊 零售店、标明0 农水省調査
  2005.02.17 朝刊 二社

北朝鮮産蛤蜊 进口量暴跌 变身为激增的『中国产』? 農水省将导入DNA分析判断原产地
  2006.08.25 夕刊 2页 2面

产地伪装:中国、韓国产蛤蜊伪装成「国产」--大分县
  2008.08.15 東京朝刊 25页 総合面

九州水産 蛤蜊的产地伪装 農水省改善指示 将中国产改成「福岡产」
  2008.12.12 夕刊 11页

蛤蜊产地伪装:韓国産改成「有明産」 相关业者改善指示
  2008.12.13 東京朝刊 28页 総合面

产地伪装:将中国产蛤蜊伪装成国产 捜索相关业者--千葉県警
  2009.04.10 東京朝刊 27页 社会面

无证进口中国产蛤蜊 社長等嫌疑人逮捕 疑似伪造产地/熊本県警
  2009.08.12 西部夕刊 9页

天草的从业者伪造蛤蜊产地 熊本県指导改正
  2011.03.19 西部朝刊 29页

纠正蛤蜊产地伪造=该县将韓国产蛤蜊伪装成「熊本産」
  2011.11.17 時事通信

「进口→愛知产」蛤蜊产地伪装 常滑市的批发商 【名古屋】
  2013.03.19 名古屋夕刊 6頁 2社会

蛤蜊的産地伪装 千葉县 木更津的业者被要求改善 将中国・韓国产改成熊本产
  2013.11.22 NHK新闻

鹿島的水产业者 伪造蛤蜊産地 佐贺県取缔纠正
2014.02.22 西部朝刊 35頁

这些都是时间和地点不同的新闻,所以即使政府每年都取缔这个标签问题,但在同样事件在全国各地一直重复发生,并没有改善。

最早蛤蜊的产地伪造问题引起大众关注的是2005年。当时进口蛤蜊占整体需求的60%,而其中的60%则来自于北朝鲜。但是当时没有任何店铺会把蛤蜊标明来自北朝鲜,所以毫无疑问都在伪造产地。当时北朝鲜承认了绑架人质事件,世间的舆论都在批评北朝鲜,如果标明北朝鲜肯定就没法卖了。当时比较流行的做法是将北朝鲜产伪装成中国产的。

从2007年末至2008年又发生了中国产冷冻饺子造成的中毒事件、消费者开始回避中国产的食品,业者们从2008年开始将中国产伪装成国产的。这时候开始出现各种将中国产、韓国产的蛤蜊伪造成熊本产或愛知产的新闻报道。

每次发生产地伪造事件,日本政府一直采取的是杀鸡儆猴的方式,处理一小部分的从业者。并在2005年的政府网站上宣传「在全国布置了約2千名的职员、进行日常的的监视和指导、将彻底监督相关业者的进口文件,确认业者标明蛤蜊产地时的根据」,但具体效果如何,随后的这些年已经证明了没鸟用。

所以蛤蜊的产地伪装问题在全国各地都有发生,因为这背后有结构性的问题。就算政府处罚伪装产地的相关业者,拼命宣传“今后我们将尽力避免同样问题发生”也不管用。只要结构性的问题还在,这事情只会反复发生,不会得到解决。

蛤蜊资源的暴跌

国产蛤蜊的渔获量从1960年代至1980年代一直稳定维持在12~16万吨。但是从1990年代开始直线下滑、2020年只有4305吨。和巅峰期相比还不到3%的渔获量,基本可以说是毁灭了。所以一般消费者不可能在超市里随意买到国产蛤蜊。只要有这点认知,就能理解市面上便宜的蛤蜊基本都是外国产的。

在日本全国蛤蜊消失的原因仍然是个迷、还没真正搞清楚。滩涂的破坏无疑造成了影响,但在没有填埋滩涂的地区也发生了断崖式的暴跌。可能和渔业捕捞、水质的恶化、魟鱼的捕食也可能有关系、一般人的无证捕捞也可能是原因之一。

蛤蜊渔获量(農水省 漁業・養殖業生産統計年報)见图1

蓄养的伤害

将国外的生物放生到自然环境是十分危险的行为。已经有不少案例是国人将宠物放生到野外,对当地的生态系造成了巨大的影响。这可能引入原本在日本不存在的病毒或细菌,类似的生物将对本地的原生物种造成巨大的负担。近年来的蛤蜊资源暴跌可能和外来种也有关系。进口的蛤蜊如果没有全部回收,一旦造成局部入侵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所以压根就不应该将外国产的蛤蜊撒到日本的沿岸,就算是蓄养也应该严格管理不能让外国产蛤蜊流入自然界。

对廉价的外国产海产品的过度依存

日本一直以来都没有保护好国产资源。能捕捞多少就捕捞多少,捞不到了就进口国外的替代。日本鳗、鲭鱼、远东多线鱼等、类似的事情重复发生了无数次。我们的餐桌早已依赖外国产的食材,但消费者并没有完全理解这个事实,并且平时还尽量回避外国产的食品。所以才造成了这一系列的产地伪装事件。

産地伪装也对国产水产业带来危害。如果将国外便宜进口的鱼类伪装产地,就算国内的渔获量减少,国产的价格也不会提升。渔业经营将变得更加困难,将无法进行限制渔获量,改善沿岸环境等恢复资源的措施。最终只能恶性循环,面对越来越少的资源,能捞多少就捞多少,造成无法弥补的结果。

毫无透明性的流通环节

就如产地伪造成了常态化,日本的水产流通业是有一堆毛病。相关的手法在以下这篇新闻里有详细的报道。根据相关业者的证言,文件的伪造已是日常操作。https://t.cn/A6iWWU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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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的水产业者在2019年的采访中表明“将中国产的撒入沙滩后就可以当作国产的出货”
Q:通过蓄养就当作熊本产的?
A: “是可以这么理解” “不伪装的话就没人买,说白了只有白痴才会按规矩行事”

伪装成“熊本产”的蛤蜊将出货给全国的批发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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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日本市场上大多数都是标记了国产的中国产蛤蜊。说实在的,没有批发商会购买标记了中国产的蛤蜊。这些进口要么变成库存,要么伪装产地,面对这二选一的问题时,只要政府机构的监督一松懈,相关业者肯定选择后者。事实上这已经是个只有白痴才不会造假的行业。当劣币驱逐良币成为了现实,产地伪装已经常态化,稀少的国产资源也无法体现其价值。

啥都不知道的消费者

只要是稍微了解水产业,就会知道国产的蛤蜊是多么稀有、不可能在超市里轻易的买得到。但是对于绝大部分得消费者,这次事件有如晴天霹雳。不能指望水产业有自清洁能力,那么对于消费者该如何是好?

首选希望大家能理解得是、不光是蛤蜊,日本的渔业生产一直在下降,接下来很难提供又便宜质量又好的水产品。想要好东西就务必需要付出更多的价格。现在日本食材的价格设定太便宜,不正常,所以造成了资源减少,生产者减少,日本的水产业正在慢慢瓦解的现状。而且只有消费者才掌握了阻止这个势头的关键,你们不能指望买到便宜的国产蛤蜊才行。

皆大欢喜的产地伪造

在这里讨论一下蛤蜊产地伪造的结构性的问题所在。消费者希望买到便宜的国产蛤蜊、但又不想买中国产蛤蜊。大型连锁店利用其规模优势,希望给消费者提供便宜的国产蛤蜊。但是由于国産的渔获量太少,业者只能进口来自中国的替代品,因为零售店拒绝中国产的蛤蜊,业者只能伪造产地出货。事实上,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个皆大欢喜的产业链。

想要低价购买国产蛤蜊的不切实际的消费者
利用其购买力,满足消费者意愿的大型连锁店
就算伪造产地也能出货的水产业者
因为渔业不赚钱,将渔场出租用于洗产地试图延命的渔协
消费者虽然是受害者,但只要站在大型连锁店和水产业者的立场上,不切实际的消费者才是这恶循环的源头。

就算是伪造了产地,这么多年也没发生品质投诉问题,所以说绝大部分消费者是不知道国产和中国产的区别。消费者只是为了国产这个标签买单,大型连锁店的业绩蒸蒸日上,将渔场出租的渔业也有收入。只要无视标签不正确这一点,大家都能幸福过日子。

是否能杜绝产地伪造?

真的要追究蛤蜊的产地问题,消费者只能做出以下其中一个选择。
① 假装一切没发生,继续生活在虚假的世界,吃打着国产标签的廉价外国产蛤蜊
② 彻底纠正这个问题,充分理解现在只有外国产蛤蜊这个选项,再考虑要不要吃蛤蜊

如果没有了产地伪造,大型连锁店里就只有中国产的蛤蜊了。就算有国产蛤蜊卖,那也不会便宜。消費者的满足度会下降,也会有人不买中国产的蛤蜊吧。最终蛤蜊的消费会一时下降,对于连锁店和相关业者都会是损失。另外出租渔场的需求也会消失,渔协也将失去收入来源。

但即使如此,笔者也认为应该彻底纠正这个问题。因为这些年超市里的蛤蜊应该绝大部分都是中国产的,如果对这些蛤蜊都没有不满,那标明了中国产的蛤蜊也应该不会有品质问题。消费者会逐渐认识中国产蛤蜊的价值,同时如果国产的蛤蜊能够体现价值的话,也会有益于本土渔业,最终保护到国产资源。

如果把这个结构性的问题放置着不管,还是继续惩罚一些相关的业者,蛤蜊的产地伪装问题还是延续下去的。如果要真的想要杜绝这个问题,只能是建立一套无法造假的透明的流通环节,同时也务必要让消费者认识到现在除了中国产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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