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庆削木为鐻,鐻成,见者惊犹鬼神。鲁侯见而问焉,曰:“子何术以为焉?”对曰:“臣,工人,何术之有!虽然,有一焉。臣将为鐻,未尝敢以耗气也。必齐以静心。齐三日,而不敢怀庆赏爵禄;齐五日,不敢怀非誉巧拙;齐七日,辄然忘吾有四肢形体也。当是时也,无公朝,其巧专而外滑消;然后入山林,观天性,形躯至矣,然后成见鐻,然后加手焉;不然则已。则以天合天,器之所以疑神者,其是与!”
(达生)
(达生)
艺术创作的根本流程与机制
如果说自然美是造化无心的馈赠,那么艺术美则是人为创造的产物,是人有意识的“生产”。而人类一切具有生产性质的活动,都必具有一定工艺、流程及产品功能。大至复杂的现代车间生产,小至家里一道菜肴,莫不如此。流程保证能出成品,工艺则保证产品品质,功能保证产品价值。而艺术作为旨在创造审美价值的精神生产也不例外。但因精神活动本身的隐蔽性与不可完全重复性带来的认知难度,理论界对此一直众说纷纭难有定论。其实早在二千多年前,庄子于“达生篇”“梓庆削木为鐻”一节中实已揭开了谜底。只是迄今理论界并没有普遍意识到这一点而已,故在此再做一揭秘。
原文不长,全文引录如下“梓庆削木为鐻,鐻成,见者惊犹鬼神。鲁侯见而问焉,曰:“子何术以为焉?”
对曰:“臣,工人,何术之有?虽然,有一焉。臣将为鐻,未尝敢以耗气也,必齐(古代通斋)以静心。齐三日,而不敢怀庆赏爵禄;齐五日,不敢怀非誉巧拙;齐七日,辄然忘吾有四肢形体也。当是时也,无公朝,其巧专而外滑消。然后入山林,观天性、形躯至矣,然后成见鐻,然后加手焉。不然则已。则以天合天。器之所以疑神者,其是与!”
庄子行文内在逻辑非常清晰:制鐻前斋戒七天全面净化心身做好精神准备;在“以天合天”的内在精神流程及内心机制作用下,若外部之“天”能契合于内在之“天”,精神上即完成了鐻的制作;最后动手制鐻,“鐻成,见者惊犹鬼神”。大约除古希腊苏格拉底外,人类美学史上无人做过如此深刻又简洁的揭示。
美是客观存在的。但美又并不完全客观。因为无论自然美还是艺术美,都不是美自身自主自动展现给人的,都是在审美活动中美感出现那一刻才真正被“发现”、被呈现的。一切美都是审出来的,是审美的果实。而审美活动实质上都是一个因外而符内地对应、契合过程。外部人事物契合主体内在和谐机制便美;而契合度越高则越美(艺术品也就越有艺术性)。而高度实现了“以天合天”之器(广义乃一切文艺制品)就会惊犹鬼神;而契合的真实性越强,审美水准便越高便越具有穿越时空的普遍性与永恒性。契合真实性的保证是斋戒与类似“心斋”的本真状态。反之,审美则也可说是一个主体用生命的内在和谐机制审视打量判断外部人事物的过程。
为什么当今绝大多数艺术创作无艺术性、无价值,就因为这类创作根本不能也根本无意契合于内在之天(人类共通的内在和谐机制);为什么世上许多艺术创作艺术性不高、价值不大,就因为这类创作的外在之天(作品形式结构)只能低度契合于内在之天(人类共通的内在和谐机制)。造成的原因有二:一是艺术家精神上作伪,没有用本真状态去感知作品形式结构之“天性”“力量”“气韵”“生气”。二是艺术家对作品形式结构的创造力、整合力不够;为什么自古审美与艺术创作一直排斥功利性,就因为主体回归本真状态才能实现高水准的“以天合天”,艺术才能有品格保证。
如果说自然美是造化无心的馈赠,那么艺术美则是人为创造的产物,是人有意识的“生产”。而人类一切具有生产性质的活动,都必具有一定工艺、流程及产品功能。大至复杂的现代车间生产,小至家里一道菜肴,莫不如此。流程保证能出成品,工艺则保证产品品质,功能保证产品价值。而艺术作为旨在创造审美价值的精神生产也不例外。但因精神活动本身的隐蔽性与不可完全重复性带来的认知难度,理论界对此一直众说纷纭难有定论。其实早在二千多年前,庄子于“达生篇”“梓庆削木为鐻”一节中实已揭开了谜底。只是迄今理论界并没有普遍意识到这一点而已,故在此再做一揭秘。
原文不长,全文引录如下“梓庆削木为鐻,鐻成,见者惊犹鬼神。鲁侯见而问焉,曰:“子何术以为焉?”
对曰:“臣,工人,何术之有?虽然,有一焉。臣将为鐻,未尝敢以耗气也,必齐(古代通斋)以静心。齐三日,而不敢怀庆赏爵禄;齐五日,不敢怀非誉巧拙;齐七日,辄然忘吾有四肢形体也。当是时也,无公朝,其巧专而外滑消。然后入山林,观天性、形躯至矣,然后成见鐻,然后加手焉。不然则已。则以天合天。器之所以疑神者,其是与!”
庄子行文内在逻辑非常清晰:制鐻前斋戒七天全面净化心身做好精神准备;在“以天合天”的内在精神流程及内心机制作用下,若外部之“天”能契合于内在之“天”,精神上即完成了鐻的制作;最后动手制鐻,“鐻成,见者惊犹鬼神”。大约除古希腊苏格拉底外,人类美学史上无人做过如此深刻又简洁的揭示。
美是客观存在的。但美又并不完全客观。因为无论自然美还是艺术美,都不是美自身自主自动展现给人的,都是在审美活动中美感出现那一刻才真正被“发现”、被呈现的。一切美都是审出来的,是审美的果实。而审美活动实质上都是一个因外而符内地对应、契合过程。外部人事物契合主体内在和谐机制便美;而契合度越高则越美(艺术品也就越有艺术性)。而高度实现了“以天合天”之器(广义乃一切文艺制品)就会惊犹鬼神;而契合的真实性越强,审美水准便越高便越具有穿越时空的普遍性与永恒性。契合真实性的保证是斋戒与类似“心斋”的本真状态。反之,审美则也可说是一个主体用生命的内在和谐机制审视打量判断外部人事物的过程。
为什么当今绝大多数艺术创作无艺术性、无价值,就因为这类创作根本不能也根本无意契合于内在之天(人类共通的内在和谐机制);为什么世上许多艺术创作艺术性不高、价值不大,就因为这类创作的外在之天(作品形式结构)只能低度契合于内在之天(人类共通的内在和谐机制)。造成的原因有二:一是艺术家精神上作伪,没有用本真状态去感知作品形式结构之“天性”“力量”“气韵”“生气”。二是艺术家对作品形式结构的创造力、整合力不够;为什么自古审美与艺术创作一直排斥功利性,就因为主体回归本真状态才能实现高水准的“以天合天”,艺术才能有品格保证。
读懂庄周,脱胎换骨!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艺术创作的根本秘密或根本原则,庄子早于两千多年前即在“达生”篇中做了十分精当地揭示 “梓庆削木为鐻,鐻成,见者惊犹鬼神。鲁侯见而问焉,曰:子何术以为焉?对曰:臣,工人,何术之有。虽然,有一焉。臣将为鐻,未尝敢以耗气也,必齐以静心。齐三日,而不敢怀庆赏爵禄:齐五日,不敢怀非誉巧拙;齐七日,辄然忘吾有四肢形体也。当是时也,无公朝。其巧专而外骨消;然后入山林,观天性形躯,至矣,然后成见鐻,然后加手焉;不然则已。则以天合天,器之所以疑神者,其是与!”
为方便完整理解庄子本意,全段翻成白话:“梓庆很善削刻木头做乐器鐻。鐻做成以后,看见的人无不惊叹觉得好像是鬼神的工夫!鲁侯召见,问他:“你用什么办法做成的呢?”梓庆回答:“我就是个工匠,哪有什么特别高超的技能啊?虽说如此,我还是有诀窍的。我准备做鐻时,从不敢随便耗费精神,必定用斋戒让心慢慢静下来。斋戒三天,不再怀有庆贺、赏赐、获取爵位和俸禄的念头、想法;斋戒五天,不再心存非议、夸誉、技巧或笨拙的杂念;斋戒七天,则达到不为外物所动,忘掉自己的四肢和形体存在的境界了。这个时候,我的眼里已不存在公室和朝廷,智巧专一,而外界的扰乱全都消失了。然后我便进入山林,充分观察各种木材的质地;选择外形与体态最与鐻相合的,这时仿佛鐻成品便呈现于我的眼前。然后,便动手砍伐、加工;不是这样我就不动手了。我先通过斋戒达到纯真状态并以此感知木料的自然天性,直至木料质地形态天性完全契合于我心中理想的鐻的范式。这就是制成的鐻疑为神鬼工夫的原因。事情由来大概就是这样的吧!”如果我们把鐻换成任何其他艺术加工创作对象,庄子这段制鐻、鐻成惊犹鬼神的精彩描述,是否不再是单一的制鐻经验谈呢?是不是可视作完整的极富启发性的艺术创作论呢?
世上本无鐻,为何梓庆鐻成能惊犹鬼神他人却不能?世上本无艺术,伟大的艺术却能感人至深荡气回肠,让人精神高度愉悦?但世上还有许许多多创作既不能“惊犹鬼神”,甚至也不能真正悦人耳目?根本原因就因为那些创作没有达到以外物之天契合创作者内在之天的高度与层次;就因为整个创作过程存在单重、双重或多重作伪。庄周所谓天?就是不主观添减无伪饰原原本本感知到的或本来具有的本真面貌或状态。一旦艺术家心智作伪内外双向失真,就不可能做到以天合天了。艺术便外失去了感染力的对象基础;内失去了灵魂、依据与规范。这就是为什么艺术总要求诚实无欺的内在原因。
庄周此文蕴含的艺术创作美学思想是完整而丰富的,但其精华集中体现在“以天合天,则器之所以疑神也!”这一天才表述中。实际上,这正是艺术创作的根本规范与根本原则。违背她的一切创作与欣赏,一定是低水准的,肤浅的,不诚实的,不道德的,也是美感贫瘠的!!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艺术创作的根本秘密或根本原则,庄子早于两千多年前即在“达生”篇中做了十分精当地揭示 “梓庆削木为鐻,鐻成,见者惊犹鬼神。鲁侯见而问焉,曰:子何术以为焉?对曰:臣,工人,何术之有。虽然,有一焉。臣将为鐻,未尝敢以耗气也,必齐以静心。齐三日,而不敢怀庆赏爵禄:齐五日,不敢怀非誉巧拙;齐七日,辄然忘吾有四肢形体也。当是时也,无公朝。其巧专而外骨消;然后入山林,观天性形躯,至矣,然后成见鐻,然后加手焉;不然则已。则以天合天,器之所以疑神者,其是与!”
为方便完整理解庄子本意,全段翻成白话:“梓庆很善削刻木头做乐器鐻。鐻做成以后,看见的人无不惊叹觉得好像是鬼神的工夫!鲁侯召见,问他:“你用什么办法做成的呢?”梓庆回答:“我就是个工匠,哪有什么特别高超的技能啊?虽说如此,我还是有诀窍的。我准备做鐻时,从不敢随便耗费精神,必定用斋戒让心慢慢静下来。斋戒三天,不再怀有庆贺、赏赐、获取爵位和俸禄的念头、想法;斋戒五天,不再心存非议、夸誉、技巧或笨拙的杂念;斋戒七天,则达到不为外物所动,忘掉自己的四肢和形体存在的境界了。这个时候,我的眼里已不存在公室和朝廷,智巧专一,而外界的扰乱全都消失了。然后我便进入山林,充分观察各种木材的质地;选择外形与体态最与鐻相合的,这时仿佛鐻成品便呈现于我的眼前。然后,便动手砍伐、加工;不是这样我就不动手了。我先通过斋戒达到纯真状态并以此感知木料的自然天性,直至木料质地形态天性完全契合于我心中理想的鐻的范式。这就是制成的鐻疑为神鬼工夫的原因。事情由来大概就是这样的吧!”如果我们把鐻换成任何其他艺术加工创作对象,庄子这段制鐻、鐻成惊犹鬼神的精彩描述,是否不再是单一的制鐻经验谈呢?是不是可视作完整的极富启发性的艺术创作论呢?
世上本无鐻,为何梓庆鐻成能惊犹鬼神他人却不能?世上本无艺术,伟大的艺术却能感人至深荡气回肠,让人精神高度愉悦?但世上还有许许多多创作既不能“惊犹鬼神”,甚至也不能真正悦人耳目?根本原因就因为那些创作没有达到以外物之天契合创作者内在之天的高度与层次;就因为整个创作过程存在单重、双重或多重作伪。庄周所谓天?就是不主观添减无伪饰原原本本感知到的或本来具有的本真面貌或状态。一旦艺术家心智作伪内外双向失真,就不可能做到以天合天了。艺术便外失去了感染力的对象基础;内失去了灵魂、依据与规范。这就是为什么艺术总要求诚实无欺的内在原因。
庄周此文蕴含的艺术创作美学思想是完整而丰富的,但其精华集中体现在“以天合天,则器之所以疑神也!”这一天才表述中。实际上,这正是艺术创作的根本规范与根本原则。违背她的一切创作与欣赏,一定是低水准的,肤浅的,不诚实的,不道德的,也是美感贫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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