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桥失忆

二十多年前(1976),我插队落户到安徽省当涂县大官(公)圩大青山脚下的青山街附近。距青山街不到二里处,有一个依山傍水叫做项(音hàng)桥的小村落。我满以为此村一定因项姓人氏聚居而得名,谁知那里居然一个姓项的人也没有。从此,项桥之名常使我心下耿耿。
日后,一个当地青年告诉我一个关于项桥名称来历的美丽传说。其大意如下。秦始皇修长城时,徵用了无数民工,其中很多人因劳累过度而死。此情此景令海上一个叫做孟姜女的仙女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孟姜女扮作村姑来到长城脚下,她将一根长红头绳截作无数段,给每个民工的扁担上栓上一截。从此,民工们举重若轻、健步若飞,再也没有发生累死人的事。秦始皇对频繁发生的累死人现象的突然消失,大惑不解。为了弄清原委,他亲自来到长城脚下,没费周折,他便了解到孟姜女的存在。秦始皇下令,所有民工必须将孟姜女分发的红头绳交上来,违者处死。只几天工夫,收缴上来的红头绳就有几大箩。秦始皇将这些短绳纺织成一条粗长鞭,他就拿着这条特制的鞭子,率领船队出海去找寻孟姜女。孟姜女远远望见秦始皇的船队,便施展法力,在海面上掀起狂风巨浪。霎时间,秦始皇的船队陷入了波峰浪谷之中,危险之至。当下,秦始皇拿出那条特制长鞭迎风劈抽,顿时风平浪静。船队很快就来到孟姜女居住的三神山,秦始皇强迫孟姜女与他做了夫妻。
孟姜女痛恨秦始皇,但由于被破了身子而法力消失。在委屈周旋的同时,她无时无刻不在谋划逃跑。三神山与大陆悬隔,而逃跑是需要法力的。孟姜女知道,因破身而消失的法力,必须通过怀孕生子才能恢复。于是,她开始全力侍奉秦始皇,终于有了身孕,届期产下一男婴,同时恢复了法力。一俟法力上身,孟姜女便只身挣脱秦始皇的罗网,向大陆飞逸。秦始皇见孟姜女逃跑,龙颜震怒,他亲率船队追赶孟姜女,并用那根长鞭驱打三神山,使其向大陆漂移。只几天工夫,船队与三神山便在大陆泊岸。但最终秦始皇也没能追上孟姜女。他一怒之下,将那个男婴抛在三神山脚下,然后与随行人员返回咸阳。男婴因饥饿而号哭,啼声响亮,这时便有一只斑斓猛虎从山中走出,来为其哺乳。这个男婴就是后来的楚霸王项羽。因为是龙生虎养,所以威猛异常,日后他起兵灭了秦王朝。今天的大青山就是当年的三神山,山底有通海口,山里驻扎着解放军的一支舟桥部队,据说就是为了把守海门的。而老虎哺乳项羽之一地,就是今天的项桥。
我由于读过《项羽本纪》及《东周列国》,自然对此说法嗤之以鼻,当即指出这纯属无稽之谈:秦始皇与项羽毫无关系,而项羽也与本地不会有丝毫联系。一下子,把那个青年弄得老大没趣。
多年以后,不知是不是这个传说在潜意识里起作用,我竟然鬼使神差地进入了秦汉交替的历史研究。随着研究的深入,渐渐地我对当年那种自以为是盛气凌人感到惶惑起来。秦始皇固然不会与神仙孟姜女有什么瓜葛,也绝对生不出项羽这么大的儿子,但秦始皇与项羽却绝对有可能与大青山及项桥发生联系。
《秦始皇本纪》载,秦始皇二十八年,由彭城(今江苏徐州)过衡山。衡山,据《史记辞典》解作皖西天柱山。而当涂北部有横望山,古亦称衡山,为春秋吴楚兵争之要地。当涂大官圩素有民谚道:“衡山高,打不住青山腰。”这种极具争胜色彩的谚语,隐约扣住了秦始皇与青山、横山的渊源。秦始皇三十七年,渡海渚,过丹阳后下海。此丹阳即当涂东北之小丹阳,海渚,据《史记辞典》解作采石矶,昔为当涂八大镇之一,今属马鞍山市郊。《史记》没有明确提到项羽与当涂的关系,但项羽渡江击秦前率兵“徇下邑”,即平定江南一带,当涂在其征伐范围之内当无疑义。待到项羽率八千子弟渡江西进,当涂地面肯定为其极稳固的根据地之一部。项羽临终地乌江,也在古代当涂的江对岸,其无颜面对的江东父老,应包括当涂人民。有趣的是,项羽之项,古书上的注音正是“胡讲反”,亦即读若项桥之项。此读音,尤其在作为姓氏时,淮河以南不少地区正是保留了这种发声的。莫非当年项羽不仅到过当涂,而且还确实践踏过项桥的土地。甚至其乌江自刎,也是因为不敢面对故土。究竟如何,已难得解答。我在项桥一带生活数年,除了那个传说,竟没再探得任何其他有关传闻。
遥想项桥及其相关的神话传说,蓦然醒悟,项桥左近一系列地名仿佛如那美丽神话生出的根须,使得这个谜一般的故事不再虚无缥缈,倒似扎了根一般牢固地附着在这块神秘的土地上。项桥以东一里处有一个山脚,称作老虎爪子,据说就是当年为项羽哺乳的那只猛虎的前爪所化。再往东十里,有一名为护驾墩的集镇,不知所护为谁,或许就是秦始皇。青山街往南五里,有一名为伏龙的地方,再往南,还有称着回龙和起龙的地方,大概多少与项桥传说有着一些关联。
大青山突兀于大官圩西偏,西南北三面为县河姑溪河,东面则是由山洪形成的水道环绕。从地质生成上看,其由来也颇为怪异。即便在文明程度已大为提高的今天,大青山也属于闭塞之地。而从历史上看,大青山却很得地灵之气。南朝大诗人谢脁就隐居于此,诗仙李白的埋骨处与项桥只隔一道山梁。李白选择此地安息,究竟是仰慕谢脁的人品诗品还是为了贴近神话中的三神山,也许兼而有之。无论如何,大诗人选中此地隐居谢世,总是能给人予无尽遐想。而解放军舟桥部队的驻扎,更加重了大青山的神秘色彩。
有着悠久历史的项桥,始终是静谧安详的。尤其到了雨天,她更是朦胧得与山脚浑然一体,仿佛如同那个传说一样虚无缥缈化了。以我有限的脑力,无论如何我也看不出远离尘嚣的项桥与两千年前那个旷古未有的社会动荡、惨烈杀伐之间有什么联系。但在淳朴乡民中代代相传的神话又是那样有根有据地将一个闭塞山坳与那段千古激越的历史紧紧地扣在了一起。两千年也实在太长,我也许永远不会知道时间的长河曾汰去多少项桥的历史记忆,而项桥以守护根柢般地拥抱着那个美丽传说的执着之情,越来越让我受到感动。我怀疑在思兹念兹的同时,我思维的一部或将随着那些消失了的项桥记忆,潜入进大青山深处。

(初刊《江苏邮电报》署名九段)刊于《古史杂识》增补本575页

我們到底扔掉了什么?

上海最近频上热搜,两件事都与“扔”相关。
一件是乌鲁木齐中路一家菜市场与Prada联名,购满20元蔬菜便可得一只Prada手提袋。这场跨界营销的策划者,大概没有想到,为了得到那只手提袋,有人居然会一出菜市场就把菜扔进垃圾桶。
另一件是10月15日艺术家杨烨炘“用500克黄金制1000粒米扔进黄浦江”,所进行的名为《我们不浪费粮食,我们只浪费黄金》的行为艺术,引发广泛关注,迅速冲上微博热搜。

两件看似毫不相关的事,却集合了同样的表象——扔。只不过,前者的扔,是毋庸置疑的浪费,而后者的扔,是用心良苦的劝诫浪费。相同表象下的不同对冲所产生的的强大张力,掀起一阵讨论热潮,让我们不得不对“扔”这件日常生活里司空见惯的事重新审视一番。

扔,在现代人的生活里,实在是稀松平常。

搬一次家,扔一次东西。用旧了的、用不着的、不堪再用的统统扔掉,以至于“搬三次家约等于一次失火”成为当代年轻人的“通识”。扔,是前一段落生活的告别,也是下一段落生活的开启。
遭遇某些情绪低谷,扔一次东西。离婚、分手、离职……时,那些曾被赋予美好意义的物品,此时都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不由分说扔进垃圾桶,似乎曾赋予它的意义和如今所承受的情绪,也被扔掉了。
日常生活里,扔掉的东西就更多了。穿不了、不想穿的衣服,扔掉;吃不了、不好吃的饭菜,扔掉;脏旧的、掉页的书籍,扔掉;过期的、不合用的化妆品,扔掉;那盆已经养死的花,连花盆一同扔掉;那只蟑螂出没的橱柜,连碗碟一同扔掉……

扔掉!扔掉!扔掉!
扔掉这些“用不上”、“不想用”、“再无用”的东西,实在是太爽了。物质丰裕,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厂商们每天生产数以亿计的产品,无非是多逛几家店,无非是多花两个钱,无非是多费一点事,只要我开心,每天用新的也未尝不可。
爷爷奶奶那一套抠抠搜搜的节俭,已经过时了。他们曾穷怕了、饿怕了,忧虑惯了,也节约惯了,但“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了。扔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你知道我只会用行动表示。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我们扔掉的,到底是什么?
看过这样一个视频:家里不再用的老柜子,扔到了楼下,捡破烂的人打开一看,里面是20万现金。
听过这样一件真事:父亲生前喜藏书,临终遗子四堵书墙,怎奈子无父志,书皆论斤卖出,买书者在某一本书里,翻出一张存折,是父亲毕生积蓄。
当老柜子扔到楼下,当旧书都卖给别人,那份父辈对子辈未说出口的爱与期待,也被一同“扔”了出去。扔就是这样,偶然中总有必然。偶然扔掉的,是那些藏在旧物里未曾被发觉的“惊喜”,而必然被扔掉的,是对旧物的爱惜之心,对旧情的眷顾之意。

路遥逝世已三十年,但其著作《人生》依然畅销不衰。这本书的扉页,印着著名作家柳青的一句话: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小时候,以为这句话说得是选择,后来再读,才明白其中真意——主人公高加林在人生最紧要的时候,扔掉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那才是他的根。
扔其实很简单,知道什么该扔,什么不该扔才最难。有多少高加林一样的人,为了眼前短暂的梦幻,扔掉了根、扔掉了心肺、扔掉了身上最宝贵的品质,及至幡然,为时已晚,只有空自嗟叹。

惜物,惜福。这句老话说得实在是妙极,物与情,并不是相互独立不可分割的,它们的关系就像水,用刀也分不开,人在惜物的同时,何尝不是在约束自己内心的欲望,何尝不是在陶养自己的性情,何尝不是在提升自己的品质?
留下Prada,扔掉蔬菜的“名媛们”,引起的是群嘲。而扔掉1000粒黄金米的杨烨炘,引起的却是讨论。扔与扔是不同的,关键在这个动作背后的初心,重新审视、重新思辨、重新寻找,大概才是“扔”与“扔掉的东西”带给我们的最大收益。

扔之前,不妨问自己一句:扔掉,就可以解决问题吗?
也许,扔并不是唯一的,更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旧物再利用,大概是许多人做的最多的事情。小时候,母亲会把不穿的衣物攒起来,等到冬天的时候,剪出不同样式的布片,然后把它们拼接成一条厚实的门帘,既御寒又美观。
当我把这件事讲给老家在保定的同事,她满脸欣喜,虽然相隔几千里,但小时候她家里人也会这么做,用旧衣物拼出缝纫机的罩,拼出椅子的坐垫,总觉得那样的罩子、那样的坐垫,有着无限的趣味。她说,去寺院的时候,看到庙里的僧侣们把破掉的坛坛罐罐拿来养花种草,里边扔几粒石头,青苔一漫,居然也别有一种禅意。

互联网的兴起,也使得“如何处理旧物”这件事的可能性,变得更加多元。暂时不用或以后不会再用的东西,可以挂在网上卖掉。在一线城市里,年轻人更热衷于线下交易,为留下自己使用痕迹的物品,找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在妥善处理旧物的同时,也认识了新的朋友,一举两得。
而那些多多少少有些“社恐”的年轻人,则默默关注了一些可以接受捐赠的平台,等到旧物攒到一定程度,全部交由平台捐赠给更加需要这些物品的人。既免去了要“面对人”的麻烦,又帮助到了更多的人,何乐不为?

大到国家提出的“垃圾分类”、“光盘行动”,小到公司的“无纸化”办公,各个层面、各行各业,越来越重视“扔”这件事。
前几天看到一位做图书编辑的朋友,在朋友圈分享了一篇文章,才知道原来有些特定尺寸的书籍印刷之后,那些被切下来的纸都会扔掉。后来他与一位设计师合作,将裁切下来的纸张,做成了可爱的手写便签本,设计师还特制了印章,标明了便签本的“来历”,默默保护了那些为出版业奉献生命的树木。

也许,物质越是充裕,我们越是要克制自己,不要陷于物欲,不要心为物役。“扔”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出于虚荣、攀比、毫无惜物之心的“可以不扔却非要扔”。“算了,扔掉吧。”这句话说来轻松,但扔掉的东西,也会以它的方式,带走你的某些品性。
也许,相较于“扔掉的东西”,在生活里时刻保持清醒,确切的知道,我要什么,不要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上文:https://t.cn/A6MDLYPw

蔡丁睡得并不算好。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沉得刚起来又要栽回床上,一晚上做了许多零碎的梦,醒来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不知所措时,外头传来阵阵脚步声。

元元正光脚站在床边,手里抓着一只兔子玩偶的耳朵,那耳朵很长,兔子的脚甚至拖了地。他喊蔡丁,嫩生生的:“爸爸,今天我们去幼儿园吗?”

蔡丁把他抱到床上,手心握着他的脚丫,“元元怎么不穿鞋?”

元元怕痒,窝在他的怀里傻呵呵地笑,待蔡丁给他穿好鞋之后,他又软绵绵地问:“放学爸爸你来接我吗?”

“当然来,爸爸第一个到。”

小孩眼睛亮晶晶的,小胳膊像一节嫩藕围着他的脖子,声音里满是惊喜:“真的吗?”

蔡丁伸出尾指,作势要和他拉钩,“肯定第一个去接你。” 小小的手指也伸了过来,同他拉了钩。

元元的幼儿园在近郊,离蔡丁租的地方近,但离工作地方远。这年头上个好点的幼儿园就跟摇号一样,当初蔡丁跑前跑后,后来是父母出手帮忙才定了下来。

成长环境里缺少alpha父亲信息素引导的影响是难以预估的,这个小孩从小就比其他小孩安静许多,他乖到叫蔡丁心疼。每每这回蔡丁总是觉得对不起他。先前在公司附近的幼儿园上课时,他被人欺负不敢和蔡丁说,非得是蔡丁自己瞧见了才知道他那些不翼而飞的文具小水壶都是被其他小朋友抢走的。

那晚蔡丁抱着他哭,说自己对不起他。元元还反过来抱住他:“爸爸不要难过,我再也不把小水壶弄丢了。”

——他似乎比蔡丁怕他难过还要怕蔡丁难过。然后蔡丁就会因此而更难过。

“我可以带小兔子一起上课吗?”元元说着,把小兔玩偶像献宝一样献给蔡丁看。元元快五岁了,睡觉还是不能离开安抚被,但又不能回回都带去幼儿园,蔡丁就想着给他买个小玩偶,看他能不能接受,结果小豆丁兴高采烈地收下了,睡觉几乎不能离开这只小兔子。

蔡丁揉了揉那柔软的头发,轻声哄他:“当然可以,但是上课的时候不可以和小兔子说话,要听老师讲课知道吗?”

元元连连点头,小脸红扑扑的,笑起来眼睛弯成两道小月牙,他把蔡丁搂得更紧,亲了一口:“谢谢爸爸,我最喜欢爸爸了。”

从林荫路去幼儿园的路很长,蔡丁开了父亲的车,元元乖乖上了后车座的儿童座椅,用小背包给小兔子系了一个“安全带”,一路上他叽叽喳喳地和蔡丁讲昨晚爷爷奶奶说的童话书、幼儿园隔壁班的果果昨天给他打电话。蔡丁一一听着,时不时给出回应,在等红灯的时候还回头朝他笑了笑。

元元很依赖蔡丁。哪怕幼儿园有一起玩的小朋友,每回蔡丁送他进去的时候,小肉手总要牵着他不肯撒开,幼儿园的李老师已经站在一边等了许久,元元还是不太愿意放手。蔡丁蹲下来哄他:“元元今天去和老师小朋友玩一天好不好?”他指了指天上,“太阳公公下山的时候,爸爸就来了。”

元元伸长手,是要抱抱的意思。蔡丁怎么会不答应,把那软绵绵的身子搂进怀里,揉了揉他的脑袋后又贴着他的脸颊亲了亲,“元元好乖。爸爸最喜欢元元了。”

被亲了一连串之后,元元终于肯笑了,他被老师牵着,肉肉的小手尽力地和蔡丁挥挥,一步三回头的,直到进了门,还要趴在窗户上大喊:“爸爸再见。”

元元当了一整天的时钟向日葵,太阳下山了,蔡丁却没来。他在幼儿园对面的公园和其他小朋友玩沙城堡。

他堆了一个很大的城堡,里面只有两间房间,是一间给他和爸爸,另外一间给爷爷奶奶。他正盖到城堡顶,面前突然出现两个小孩,气势汹汹的,“你爸爸怎么没来?”

元元不理会他们,继续堆着小城堡,他想等蔡丁来了给他看。

那两个小孩被无视后气急败坏的,抓过他的书包,里面的东西被翻了一地,新买的小水壶,一起睡觉的小兔子还有两本小人书。蔡元看着地面上脏兮兮的小兔子,生气地去推对面的小孩,对面始料未及栽了个跟头。

两边迅速扭打起来,先来阻止的反而不是老师,而是季向空。

他在附近的赛车场飙车,从下午一点一直跑到现在,心情终于开阔了些。路过这个公园的时候,他也没大在意,小孩子打架哪里都是。但那被揍的小孩怎么越看越像他初恋情人的小孩。

真是冤家路窄。他本不想帮,毕竟孩子爹都不管,他算老几来管前任的小孩?

或许是看不过一打二,他走了过去,像拎小鸡仔一样把那两个小孩的衣领连带人拎了起来。

“差不多得了,你们两个打一个害不害臊。”

被擒住的两小孩龇牙咧嘴地哭闹,声音大到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围成一圈说季向空怎么一个大人还欺负两个小孩。季向空脸皮厚,他可不管这些,还用拳头威胁,“再哭我揍你。”

哭声停了,变成了抽泣,小刺头到这时候还牙尖嘴利:“他就是杂种,我妈都说了,他就是有爹生没娘养,不要和他玩!”

季向空被这一嗓子喊得差点失聪,听到小孩这般尖酸刻薄的话,他忍不住皱眉,现在真的是什么牛马都可以当家长了。

两个小地头蛇的父母来了,从季向空凶神恶煞的目光中骂骂咧咧地拖着小孩离去。

季向空应付这堆人,终于有精力看向对面这个小孩。那小孩原本白净的衣服变得脏兮兮的,手臂上满是泥土,脸上也白一道黑一道,不知道是不是哭过,鼻子红红的。他正低着头,看着面前一堆土发呆。

唉。真的是上辈子欠的,这辈子给情敌照顾小孩来了。

季向空拿起地上的小书包拍了拍,那小孩也开始捡起他的东西,一样一样用衣服下摆擦干净,装进书包后抱着和季向空道谢:“谢谢叔叔。”

这个小孩早熟得招人可怜,跟蔡丁一样,哭的时候没有声,得是抬头才知道一双眼睛已经哭成兔子眼。季向空无端在想,得亏是这小孩长得像蔡丁,不然长得像另外一个,他指定第一次迷路都撒手不管。

上次和这个小孩的相处时间并没有很长,他本来就有活动很忙,被这“小碰瓷”撞上后拎着人去了广播站,活动方催得紧,他本打算交给工作人员就走,结果那粗心大意的家长就那样跌跌撞撞地撞进他的视野里。

季向空现在还能想起当时蔡丁的慌张,不加修饰、轻而易举撞开他不愿揭开的回忆,那镌刻在基因里的情动因那一瞬的身影又活了过来。

季向搜刮遍全身,终于找到一包手帕纸,抽了两张递给他,伺候人擦完鼻涕后,忍不住开口:“哭什么?他们打你你就打回去。”

蔡元擦完鼻涕鼻子更红了,苹果脸也红扑扑的,那双还带着水雾的眼睛显得他越发委屈可怜,说出来的话更叫人心疼,“给爸爸的城堡,没有了。”

季向空还以为他说的是另外一位,当下不在意地瘪了瘪嘴,“没有就再堆一个。”

不知道他这句话触发了小屁孩什么机关,刚才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蔡元揪着季向空的长裤,把那里扯出一长串的脏手印。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语无伦次,“小兔子,小水壶……爸爸给的,他们要抢……”

季向空毫无哄小孩的经验,被这么一声哭吓得方寸大乱。方才散了大半的人又围了过来,用目光指责他作为“父亲”的失责。

季向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急就去捂他的嘴,哭声变成闷声。季向空说:“你不哭的话我给你买糖吃。”

哭声停了。

蔡元肩膀抽动着,泪眼婆娑,说话说了好几次才忍住哭嗝,“真的,真的吗?"

季向空带着小孩在公园的冰糖葫芦摊位给他买了一串,蔡元被拽着先去洗干净手,再用纸巾擦干才如愿以偿吃到冰糖葫芦。

季向空看着小孩捧着糖葫芦吃得开心,全然没有刚才伤心至极的模样,他移开视线,看着日落西沉,想着自己为什么要走进这个公园。

就这么一会的工夫,那糖葫芦只剩下两颗,签子太长,蔡元不会吃,侧着咬也咬不出来,季向空看他发难的样子觉得好笑,伸手给他拔了下来,又喂进他的嘴里。

冰糖葫芦酸甜晶莹,蔡元顾着腮帮子吃着,被酸得眯住眼睛,脸蛋皱成一团,过了一会甜滋滋地笑了。

最后一颗被他接了过来,他想了想又递给季向空。"叔叔你吃。"

季向空才不吃这种甜了吧唧的东西,他推了推,“我不喜欢吃。”

蔡元较真地举着手,看得季向空都觉着手酸,待到季向空吃了他才开心地晃了晃脚丫。

山楂外头的糖浆极甜,季向空不适应,想到昨晚吃的蜜红薯,山楂的酸又返了上来。旁边一双眼睛紧盯着他,“好吃吗?”

元元仰着头笑得灿烂,好奇地观察着他的反应。季向空嚼了两下,被山楂酸到牙疼,点了点头敷衍了事。

蔡元笑得更开心了,一双眼乌黑稚亮,纯真得可爱,“爸爸说,好吃的东西要和朋友分享。”

差辈了差辈了,自己什么时候和这小屁孩是朋友了?

“我可没说要和你做朋友。”季向空不满。

“为什么?” 元元探过来追问,“是元元做得不好吗?”

季向空被那纯真的童言噎得无话可说,想着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小孩子较真,便敷衍了事,“你爸妈没教你不要相信陌生人吗?”

“有啊。”元元笑了笑,他又挪了挪屁股,和季向空坐得更紧,说话乖得一塌糊涂:“可是叔叔是好人呀,上次是,这次也是。”

季向空还没想出怎么回答,那边已经开始紧追不舍,“叔叔不想和元元做朋友吗?”

小孩的话嫩生生的,只敲得人头晕目眩,季向空落了圈套,摇摇头否认:“也没有。”

他后知后觉他这是欠蔡丁的,以前蔡丁只要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要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这会这小孩深得真传,三两句就把他收得服服帖帖。

“元元——!”远处传来李老师的呼唤,蔡元知道,这是蔡丁来接他的信号,他立马跳下椅子,背起书包后和季向空招手说再见。

刚走出一小段路他又折返,殷切地看着他:“明天叔叔还来玩吗?我想和你一起堆小城堡可以吗?”

队里的训练忙得要死,季向空有充分的理由拒绝,于是他回答:“会吧,不一定。”

蔡元伸出尾指要和他拉钩,季向空觉得幼稚,但对方太坚持,他只能不情不愿地和他一起勾手。

“太阳公公到那里的时候,”元元指着天边,“我就放学啦,你等等我好吗?”

季向空顿了一下,艰涩地说了一句好。

蔡元走后许久,他抬头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天幕,才想起自己已经在这把长凳上坐了许久。

很是奇怪,刚才小孩说那句话的时候,他看着对方认真的眼睛,很突然地想到遥远的以前他趴在蔡丁的窗边,急切地等他一个答案。

当时蔡丁说什么来着?

太久了,他忘了,只记得那晚的风和今晚的一般冷。

ps.感谢给小宝贝取名的友友
pps.真的不会写小孩,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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