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8℃，走在天桥上，正琢磨着去上班还是买杯热咖啡回家，身后有人喊我名字，转头一看居然是许久不见的她。于是随性地陪她一起去爬山，一座城里唯一的、少年时经常结伴去爬的山。
登山气喘如牛步步艰难，下山倒是轻松。看她欢叫着跑下山坡，白色羽绒衣像一只展翅欢快的飞鸟，似又回到那段轻舞飞扬的少年时光，不由得露出老父亲般慈祥的微笑... ...

大概三四年前，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外婆总有一天会离开我。我也想过她会以最舒服的方式，睡着离开。可是老太太却忍受了很久病痛的折磨。
 
我急急忙忙从长沙赶回重庆，看到外婆的一瞬间我就绷不住了，我第一次看她这么虚弱，虚弱到我叫她了好多次她才睁开眼看到了我。
 
我逗她，老太太，你到底是把我从长沙吓回来了，说好的不吓我呢？你怕是好起来了要给我报销机票钱，来来来，看我，我给你拍个照，等你好了我拿这个照片笑你，比个耶！
 
外婆没比耶，但是她虚弱的张嘴回答了我一句：耶。
 
她躺在床上，呼吸很困难，外婆跟我说，提不起来气，吃稀饭感觉嘴里都是米渣，屁股痛，不能动心里烦。我就逗她，那你点菜嘛，你想吃啥我们就吃啥，我每天过来给你报菜名，你要多吃，你以前吃两碗饭能出去扭秧歌，你现在吃一丢丢，只能趟床上。她点头，把我给她的吃食全部吃掉。
 
她难受极了的时候就拉着我的手跟我说，韩怡你把我背出去扔掉好啦。
我说：扔哪里呀？
外婆说：扔垃圾桶里啦。
我说：扔不了啦，你这么大个人，垃圾桶这么小，扔不进去的。
外婆叹了口气没说话。
 
我帮她揉腿，活动两条腿。她笑眯眯的说我们韩馨怡还是乖，晓得帮外婆揉腿。我说我不乖，我讨嫌得很，你要多吃饭才有力气起来骂我。她说她看我给她放的西游记，就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好了，能走路了，能跟我和胡丽去逛富安了。
 
但是她已经吃不了米饭了，每天只能喝粥，喝米汤。外婆说她说不动了。
 
外婆说在外面受委屈了，被欺负了就回来。外婆没钱，但是外婆有人，外婆稀奇你。等外婆站起来了，给韩怡炒猪肝吃。我第一次在外婆面前哭了出来。我外婆是有好心疼我。
 
小时候外婆一只手提菜篮子一只手抱着我，出去买菜，回家做饭。大一些了就讲，那个韩馨怡呀，睡觉前头靠着外婆睡，睡醒了发现这个人的脚就蹬外婆脸上了。读书了担心我吃饭不听话吃少了生病。出去了又担心我走远了没人管我吃饭怎么办。
 
她好像一直都在操心。操心我身体不好，操心我衣服穿少，操心我感冒发烧。我都不知道外婆有没有操心过自己。
 
最后的时光我一直陪着她，我看着她难受，看着她哎哟哎哟的叫唤，她像个孩子一样问我，怎么样才会好起来，要多久才能好起来。再怎么迷糊都记得韩怡去年拜了年，还没给红包，要我姨妈一定把红包找到给我。
 
我的外婆呀，一辈子都在吃苦，好不容易日子好起来了我还没有好好孝顺她，外婆就一个人走了。
 
外婆在的时候我心痛，但是她走了我更难过，就像是世界上突然少了一个很爱我的人，她走得悄无声息，她跟长时间所遭受到的病痛达成了和解，她走了。
 
今天突然想起外婆的生日到了，好像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说生日快乐。
 
外婆啊，86岁生日快乐，韩怡真的很想你。
 
 
 
 
2021年12月22日
韩馨怡    

汉九话人生

[浪][浪]站在时光的路口，回望曾经走过的行程。许多人，许多事，以及曾经花发枝满的渴求与憧憬，依然在岁月的长河中缓缓流淌。盘点每一份心情文字，或多或少的透露出淡淡的欣愉和浅浅的忧伤。水样的时光流沙般的从指间流泻，就像一只只妖娆而的蝶。无论你怎样握紧双手，也无论你怎样试图握住生命中不曾荒芜的岁月，青春都像是一场盛宴，浓妆艳抹般的登场，又奢华低落般的谢幕。那些青涩而美好的葱茏，依然是留在心底最真实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