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人会对一座城市、一段经历、一条街道念念不忘呢,是周遭熟悉事物带来的舒适么,我觉得不全是,因为当停留过的近十年的城市,走过无数次的路充斥着陌生的人群,这种疏离感是最令人难过的。
小的时候难以接受离别,会在军训结束望着教官远去的背影默默流泪,会期待被夕阳拉长的背影明天能够再相见,于是就渴望长大,好像个子变高,声音变粗就能与这两个字和解。但结果好像并不尽如人意,我们反而被贪心吞噬,因为我们期盼着,在每一段离别中,能够好好的说一声再见。

2021年11月9日晚22点
姥姥逝世
2021年11月10日凌晨1点
连夜从哈尔滨赶到了肇东
我没能见到姥姥最后一面
2021年11月10日上午9点
告别仪式开始
2021年11月10日上午11点
开棺
无论我说什么
安详地躺在棺材里的老人
也不会再回应我了
2021年11月10日中午12点
入葬
周围的哭喊声尖厉嘶哑
我整个人却如坠冰窟
发不出一丝声音
原来至亲至爱逝去
竟是这般痛

也许姨姥说的是对的
“先走的人是幸福的”
因为苦痛留给的都是后面的人
他亲眼目睹
他亲手埋葬
这无非就是在拿着刀做着剜心之举
却让任何人都无可奈何

也是这一天
我终于读懂了生离和死别

如果能重新选择
我宁愿让硬生生的离别去拉长思念
也不愿让死后的永别去悔恨一生

下辈子
我再去爱您

卷轴买了两年,放在外公家里褶皱落尘,今天终于克服拖延症,来找外公把字写完。
外公八十周岁了,刚刚出院回家不久,这次又是很危险。我突然有种紧迫感,觉得这个字不能再拖了。
让外公写字的初衷来源于他几年前第一次住院,妈妈在电话里说外公吐血,连夜送到合肥,医生说很严重,可能拖不过春节,所幸后来无事。我才惊觉,那个会好多魔术,会做兔子灯笼,编各种小玩意儿的老顽童已经这么虚弱了。他和外婆好像一直都在那里,想见就能见,却又不知不觉的离我远去。我开始害怕,害怕离别的突然,感觉需要快点留住一些东西。
外公曾经可以一天写几百张春联,春节前在街市上卖。小时候不懂字,却能看出来外公的字最顺眼。再后来有了印刷春联,手写的越来越少,外公的字在一众浓重印刷体里显得格外清瘦,却自有一股文人风骨,贴在门上我都觉得比领居家的好看。如今市场上全是五颜六色的印刷春联,外公也许久不提笔了。
直到今天,笔落下,我才发现他的手指因为痛风变形,握笔的姿势都不对。一首诗两首词,以前的外公出口成章,今天却在我和妈妈一句一句的帮助下,还写错好几个字。笔锋不再锋利,满纸颤颤巍巍,满是老年人的蹒跚。
但是他还是会因为我来找他写字开心,写完了嘴上担心不好看,却等着我和妈妈夸他。我们当然夸啦,写的特棒,真的很棒。
杨绛在《我们仨》里写,她每天去看望住院的钱钟书,一天又一天,是把离别拉长。见一面送一程,又能再见面。离别既定,惟愿再晚一点,再晚一点。今天中秋,我突然明白了“但愿人长久”的殷切。
看《长安十二时辰》时喜欢上了李白的短歌行,中秋佳节,外公执笔,一切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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