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代的传说里,人间本就是人鬼参半,根本不用等特定节日鬼才会出现。

广陵法云寺的僧人珉楚,曾和中山的一个商人章某交情很好,章某死后,珉楚还曾为他设斋诵经。过了几个月,珉楚忽然在街市上又遇见了章某,当时珉楚还没有吃饭,章某便把他带到餐馆,请他吃了一顿面条。

吃完饭后,珉楚问:“您已经死了,怎会出现在这里?”章某道:“确实如此。但我因为生前的一些小罪,死后不能脱身,如今被分配为扬州掠剩儿。”珉楚又问何为掠剩?章某道:“凡是人做生意赚的钱都有定数,超过这个定数便是余剩,我就可以掠为己有,如今世上像我这样的鬼非常多。”于是指着路上的男女说:“这人、那人都是鬼。”片刻有一个和尚走过店前,章某又指着他说:“这和尚也是鬼。”于是把他喊过来,和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全程,那和尚都像看不见珉楚一样。

过了一会儿,二人一起往南走,遇见一个卖花的妇人,章某说:“这妇人也是鬼,她的花也只有鬼才会用,在人间没有用处。”章某掏出几文钱买了一朵,送给珉楚说:“凡是对着这花微笑的人,都是鬼。”说完便告辞而去。那朵花鲜红芬芳,很是可爱,只是特别得重,珉楚昏昏沉沉地拿着花返回寺里,一路上颇有些路人在见到那朵花后露出了笑容。

珉楚走到寺北门,忽然想到自己之前是和鬼在一起,而且还拿着鬼的东西,万万不可,于是便把花扔到了路边的沟里,听见一声重物落进水里的动静。珉楚回到寺里后,其他的僧人发觉他脸色很不正常,怀疑他是中了邪,于是连忙端来汤药给他喝,过了很久珉楚才恢复正常,并且说出了自己的遭遇。他和众人一起去找自己带回来的那朵花,发现那原来是一只死人的手臂。后来珉楚安然无事。——《稽神录》

原文:

广陵法云寺僧珉楚,尝与中山贾人章某者亲熟,章死珉楚为设斋诵经。数月,忽遇章于市中,楚未食,章即延入食店,为置胡饼,既食,楚问:“君已死,那得在此?”章曰:“然吾以小罪未得辞脱,今配为扬州掠剩儿。”复问何谓掠剩,曰:“凡市人贾贩利息,皆有常数,过数得之即为余剩,吾得而掠有之。今人间如吾辈甚多。”因指路人男女曰,某人某人皆是也。顷之有一僧过于前,又曰:“此僧亦是也。”因召至,与语良久,僧亦不见楚也。顷之,相与南行,遇一妇人卖花,章曰:“此妇人之花(《广记》无“之花”二字)亦鬼所买(《广记》作“卖”),花亦鬼用之,人间无所用(《广记》作“见”)也。”章即(《广记》作“则”)出数钱买之,以赠楚曰:“凡见此花而笑者,皆鬼也。”即告辞而去。其花红色(《广记》作“芳”)可爱,而甚重,楚亦昏然而归。路人见花颇有笑者,至寺北门,自念我与鬼同游,复持鬼物,(《广记》作“花”,下有“亦”字)不可,即将花掷溅水中(七字《广记》作“即掷花沟中溅水有声”)。既归有(《广记》无“有”字)同院人觉其面(《广记》无“面”字)色甚异,以为中恶,竞持汤药以救之,良久乃复,且(《广记》作“具”)言其故。因相与覆视其花,乃一死人手也。楚亦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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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斋随笔》第34章

文 / 乐樵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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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菩提无树,明镜非台

紫菩提老师禅律《参》一诗中,有句云:“拈花微笑心传印”。前几天,山人以此为题,写了一则随笔。柳堂先生读罢之后,评曰:“由此拈花一笑公案,联想到六祖慧能大师的《菩提偈》公案。神秀曰:时时勤拂拭,莫使染尘埃;慧能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大约即是渐悟、顿悟之别吧。其实,这本来是参悟的法门,只是两者路径不同而已。但是,俗人却往往分出境界之高下。顿悟入道,恐限天才;凡夫俗子若欲入道,走渐悟之途,比较可靠一些。”

对于柳堂先生此评,山人乃谓其曰:顿悟成佛,是禅宗的核心教义。在禅宗史上,世人之所以共推六祖慧能,为禅宗的实际创始人,而非早期的其他祖师,就是因其开创了“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顿教”法门。所谓“南能北秀”或“南顿北渐”,反映的正是以慧能为代表的南宗“顿悟禅”,和以神秀为代表的北宗“渐悟禅”之差异。而南宗的“顿悟”禅,真正体现了禅的精髓,是以谈禅宗,必及“顿悟”。然而,到底什么才是顿悟,并非一个可以随意回答的问题。

六祖慧能大师,俗家姓卢,因此古人的一些诗词里,又称其为“卢能”。比如宋徽宗有诗曰:

有情身不是无情,彼此人人定里身。
会得菩提本无树,何须辛苦问卢能?

《六祖坛经·行由品》记载:慧能严父,本贯范阳,左降流于岭南,作新州百姓。此身不幸,父又早亡,老母孤遗,移来南海,艰辛贫乏,于市卖柴。时有一客买柴,使令送至客店,客收去,慧能得钱,却出门外,见一客诵经。慧能一闻经语,心即开悟。遂问客诵何经?客曰:《金刚经》。复问从何所来?持此经典。客云:“我从蕲州黄梅县东禅寺来,其寺是五祖忍大师在彼主化,门人一千有余。我到彼中礼拜,听受此经,大师常劝僧俗,但持《金刚经》,即自见性,直了成佛。”慧能闻说,宿昔有缘,乃蒙一客,取银十两与慧能,令充老母衣粮,教便往黄梅参礼五祖。

慧能安置母毕,即便辞违,不经三十余日,便至黄梅,礼拜五祖。祖问曰:“汝何方人,欲求何物?”慧能对曰:“弟子是岭南新州百姓,远来礼师。惟求作佛,不求余物。”祖言:“汝是岭南人,又是獦獠,若堪作佛?”慧能曰:“人虽有南北,獦獠身与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别?”五祖更欲与语,且见徒众,总在左右,乃令随众作务。慧能曰:“慧能启和尚,弟子自心常生智慧,不离自性,即是福田。未审和尚教作何务?”祖云:“这獦獠根性大利,汝更勿言,著槽厂去。”慧能退至后院,有一行者,差慧能破柴踏碓。

经八月余,祖一日忽见慧能,曰:“吾思汝之见可用,恐有恶人害汝,遂不与汝言,汝知之否?”慧能曰:“弟子亦知师意,不敢行至堂前,令人不觉。”

从五祖弘忍与慧能的对答中,就可以看出,慧能之悟性极高。他虽不识字,但却是上根、利根之人。是以慧能大师得法之后,曾有言曰:“此法门是最上乘。为大智人说,为上根人说。“又曰:汝师戒定慧,接大乘人。吾戒定慧,接最上乘人。”可见他度众生的对象,是上上根人。换句话说,上根以下的人,都不是他的对象。也就是说,这个门你进不来。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是六祖慧能得以传承衣法、一鸣惊人的《菩提偈》,我们现在所熟知的典故中,可以知道六祖与神秀大师争衣法之传,最后是慧能获得了五祖的传承。《六祖坛经·行由品》记载曰:

祖一日唤诸门人总来:“吾向汝说,世人生死事大,汝等终日只求福田,不求出离生死苦海,自性若迷,福何可救?汝等各去自看智慧,取自本心般若之性,各作一偈,来呈吾看,若悟大意,付汝衣法,为第六代祖,火急速去,不得迟滞。思量即不中用,见性之人,言下须见。若如此者,轮刀上阵,亦得见之。”众得处分,退而递相谓曰:“我等众人,不须澄心用意作偈,将呈和尚,有何所益?神秀上座,现为教授师,必是他得,我辈谩作偈颂,枉用心力。”诸人闻语,总皆息心,咸言:“我等已后,依止秀师,何烦作偈?”

神秀思惟:“诸人不呈偈者,为我与他为教授师,我须作偈将呈和尚。若不呈偈,和尚如何知我心中见解深浅。我呈偈意,求法即善,觅祖即恶,却同凡心,夺其圣位奚别?若不呈偈,终不得法,大难大难。”

五祖堂前,有步廊三间,拟请供奉卢珍画《楞枷经》变相,及五祖血脉图,流传供养。神秀作偈成已,数度欲呈,行至堂前,心中恍惚,遍身汗流,拟呈不得。前后经四日,一十三度呈偈不得。秀乃思惟:“不如向廊下书著,从他和尚看见,忽若道好,即出礼拜,云是秀作。若道不堪,枉向山中数年,受人礼拜,更修何道?”是夜三更,不使人知,自执灯,书偈于南廊壁间,呈心所见。偈曰: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试,勿使惹尘埃。

秀书偈了,便却归房,人总不知。秀复思惟:“五祖明日,见偈欢喜,即我与法有缘。若言不堪,自是我述,宿业障重,不合得法,圣意难测。”房中思想,坐卧不安,直至五更。

祖已知神秀入门未得,不见自性。天明,祖唤卢供奉来,向南廊壁间绘画图相,忽见其偈。报言:“供奉却不用画,劳尔远来。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但留此偈,与人诵持。依此偈修,免堕恶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令门人炷香礼敬,尽诵此偈,即得见性。门人诵偈,皆叹善哉!

祖三更唤秀入堂,问曰:“偈是汝作否?”秀言:“实是秀作,不敢妄求祖位,望和尚慈悲,看弟子有少智慧否?”祖曰:“汝作此偈,未见本性,只到门外,未入门内。如此见解,觅无上菩提,了不可得。无上菩提,须得言下识自本心,见自本性,不生不灭。于一切时中,念念自见,万法无滞。一真一切真,万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实。若如是见,即是无上菩提之自性也。汝且去一两日思惟,更作一偈,将来吾看。汝偈若入得门,付汝衣法。”神秀作礼而出,又经数日,作偈不成。心中恍惚,神思不安。犹如梦中,行坐不乐。

复两日,有一童子,于碓坊过,唱诵其偈。慧能一闻,便知此偈未见本性,虽未蒙教授,早识大意。遂问童子曰:“诵者何偈?”童子曰:“尔这獦獠不知,大师言:世人生死事大,欲得传付衣法。令门人作偈来看,若悟大意,即付衣法,为第六祖。神秀上座于南廊壁上书无相偈,大师令人皆诵,依此偈修,免堕恶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慧能曰:“我亦要诵此,结来生缘。上人!我此踏碓,八个余月,未曾行到堂前,望上人引至偈前礼拜。”童子引至偈前礼拜。

慧能曰:“慧能不识字,请上人为读。”时有江州别驾,姓张名日用,便高声读。慧能闻已,遂言:“亦有一偈,望别驾为书。”别驾言:“汝亦作偈,其事希有!”慧能向别驾言:“欲学无上菩提,不可轻于初学。下下人有上上智,上上人有没意智。若轻人,即有无量无边罪。”别驾言:“汝但诵偈,吾为汝书。汝若得法,先须度吾,勿忘此言。”慧能偈曰: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书此偈已,徒众总惊,无不嗟讶!各相谓言:“奇哉!不得以貌取人,何得多时,使他肉身菩萨。”祖见众人惊怪,恐人损害,遂将鞋擦了偈,曰:“亦未见性。”众以为然。次日,祖潜至碓坊,见能腰石舂米。语曰:“求道之人,为法忘躯,当如是乎!”乃问曰:“米熟也未?”慧能曰:“米熟久矣!犹欠筛在。”

祖以杖击碓三下而去,慧能即会祖意,三鼓入室。祖以袈裟遮围,不令人见,为说《金刚经》,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慧能言下大悟:一切万法,不离自性。遂启祖言:“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不生灭。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祖知悟本性,谓慧能曰:“不识本心,学法无益。若识自本心,见自本性,即名丈夫、天人师、佛。”

此后,迨至明代吴承恩写《西游记》之时,书中须菩提祖师,半夜三更传法给孙悟空的一段文字,便是将五祖传法给六祖慧能的这个故事,照搬了过去。

因此,“南顿北渐”的顿悟之法,对于一般人而言,并非适合,以其对于根器的要求,太高了。是故六祖慧能有曰:“法本一宗,人有南北。法即一种,见有迟疾。何名顿渐?法无顿渐。人有利钝,故名顿渐。”无论是南顿还是北渐,其实都是一种法,修的也是同一个佛,但是每个人的资质大不相同,开悟的速度亦是有快有慢,所以才有了佛法的渐、顿之分。

【2】禅净双修

《法华经》把佛之知见的证得,分成两方面的四阶,称为“开、示、悟、入”。开与示,是由佛陀担任的、对众生做的,将众生本有的佛性之宝藏打开来,指示给众生,称为开示;悟与入,则是由众生自己来做的,众生明白了自性本来可以成佛,这就是悟。悟后如法修持,才能进入佛的知见之门。

若以阶位来衡量,悟佛知见,是在未登初地的凡位菩萨;入佛知见,是在登了初地以上的圣位菩萨。因为唯有初地以上,才能一分一分地断无明,一分一分地证觉性。初地以前,都是准备工夫。可见,顿悟是悟的理体法性或佛性,顿悟并不就等于成佛;渐修是修的事相功德,唯有积于渐修,才能真的成佛。

虽说“理以顿悟,事以渐修”,然而世上之人,不估量自己的根性,就动辄笑其他修行法门为“着相”,境界太低,而自己却又做不到。正如慧能大师所言:“执空之人有谤经,直言不用文字。既云不用文字,人亦不合语言。只此语言,便是文字之相。又云直道不立文字,即此‘不立’两字,亦是文字。见人所说,便即谤他,言著文字。汝等须知,自迷犹可,又谤佛经。不要谤经,罪障无数。”

比如百丈怀海禅师,虽然建立了丛林制度,但是其亦曰:“修行以念佛为稳当,万修万人去。”又如净土宗六祖、禅宗法眼宗第三代祖师永明禅师,亦有云:

有禅有净土,犹如戴角虎。
现世为人师,来生作佛祖。
无禅有净土,万修万人去。
但得见弥陀,何愁不开悟。
有禅无净土,十人九蹉路。
阴境若现前,瞥尔随他去。
无禅无净土,铁床并铜柱。
万劫与千生,没个人依怙。

这位永明寿禅师,史上可谓是鼎鼎大名。他是中国佛教史上,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大师。他禅净双修,更身兼两宗祖师,既被尊奉为净土宗六祖,同时又是禅宗的法眼宗三祖。世人都公认他是古佛再来之人,并被认为是阿弥陀佛的化身。《感应篇汇编》里,记载了一则关于他的放生故事。其文曰:

唐末五代延寿禅师者,丹阳人。初为余姚县吏,亏欠库钱几十万。有司鞫之,止是买物放生用过,不意亏耗如许也。罪当死,临刑颜色不变,言曰:“我放活万万生命,今虽死,径往西方矣,岂不乐哉!”钱王闻而怜之,释其罪,为僧。梦观音以甘露灌口,慧性日开,著《万善同归集》六卷。住永明寺。九十八岁,合掌坐化,起塔寺侧。有僧每日绕塔礼拜,人问故,答曰:“我,抚州僧也。因病至冥,见殿角有画像一轴,阎王自来顶礼。余问主吏,答曰:“此寿禅师也。凡死者皆经此处,唯禅师径往西方极乐世界,上品上生,王故敬礼耳。”可见往生之时,若径生西方,为阴府所重如此。

这则故事,亦另有版本,说的是唐末五代的永明大师,讳名延寿,平常喜欢买鱼虾等水族放生。在未出家之前,于吴越王钱文穆镇宁杭州时,当余杭县的库吏。有一年,适逢灾荒,由于灾情急迫,他便先动用了库钱来救济灾民,因而犯了监守自盗的罪名,依法应处死刑。

吴越王信仰佛教,深知他盗用库钱,全在救济灾民。因此命执行刑罚的人,在临刑之际,注意观察其言词面色,前来禀报。大师身临刑场,脸上殊无忧戚之色,反而神色怡然自在,毫无惊惧,大家都觉得很奇怪。大师说:“我对库钱毫无私用,全都用来救济灾民。如今死了,直生西方极乐世界,岂不是一大乐事?”吴越王听了他的话,就赦免了他的罪。永明大师从此出家为僧,勤修禅定,礼佛拜忏,获得无碍辩才。

据说大师圆寂之后,江西抚州有某僧生病,神识被摄入冥间,看见阎王大殿左边,供有一尊僧像,阎罗王时常出座恭敬礼拜。某僧感觉奇怪,便问主吏。主吏答曰:“阎罗王礼拜的是永明延寿大师。永明大师在世修持精进,如今已经往生西方极乐世界,证得上品上生。阎罗王特别尊敬大师之德行,因而设供,每日经常礼拜。”

永明寿禅师,虽然出身于五宗之一的法眼宗,但却不限于一门一派,他提倡禅净双修,并提出了在后世脍炙人口的禅净《四料简》。此《四料简》,道尽了禅、净两种法门的奥妙和利益:禅宗明心见性,直指人心,立地成佛,但是对于根器的要求很高;而净土宗,则是利钝兼收,不过效果会慢一些。要依靠阿弥陀佛的愿力,先往生极乐,开悟之后,再乘愿回到红尘,随缘化度众生。因此,很多不是上根、利根之人,还是以老实念佛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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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建安中,庐江府小吏焦仲卿妻刘氏,为仲卿母所遣,自誓不嫁。其家逼之,乃投水而死。仲卿闻之,亦自缢于庭树。时人伤之,为诗云尔。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府吏得闻之,堂上启阿母:“儿已薄禄相,幸复得此妇。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共事二三年,始尔未为久。女行无偏斜,何意致不厚。”阿母谓府吏:“何乃太区区!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吾意久怀忿,汝岂得自由!东家有贤女,自名秦罗敷。可怜体无比,阿母为汝求。便可速遣之,遣去慎莫留!”府吏长跪告:“伏惟启阿母。今若遣此妇,终老不复取!”阿母得闻之,槌床便大怒:“小子无所畏,何敢助妇语!吾已失恩义,会不相从许!”府吏默无声,再拜还入户。举言谓新妇,哽咽不能语:“我自不驱卿,逼迫有阿母。卿但暂还家,吾今且报府。不久当归还,还必相迎取。以此下心意,慎勿违吾语。”新妇谓府吏:“勿复重纷纭。往昔初阳岁,谢家来贵门。奉事循公姥,进止敢自专?昼夜勤作息,伶俜萦苦辛。谓言无罪过,供养卒大恩;仍更被驱遣,何言复来还!妾有绣腰襦,葳蕤自生光;红罗复斗帐,四角垂香囊;箱帘六七十,绿碧青丝绳,物物各自异,种种在其中。人贱物亦鄙,不足迎后人,留待作遗施,于今无会因。时时为安慰,久久莫相忘!”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上堂拜阿母,阿母怒不止。“昔作女儿时,生小出野里。本自无教训,兼愧贵家子。受母钱帛多,不堪母驱使。今日还家去,念母劳家里。”却与小姑别,泪落连珠子。“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今日被驱遣,小姑如我长。勤心养公姥,好自相扶将。初七及下九,嬉戏莫相忘。”出门登车去,涕落百余行。府吏马在前,新妇车在后。隐隐何甸甸,俱会大道口。下马入车中,低头共耳语:“誓不相隔卿,且暂还家去。吾今且赴府,不久当还归。誓天不相负!”新妇谓府吏:“感君区区怀!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 。入门上家堂,进退无颜仪。阿母大拊掌,不图子自归:“十三教汝织,十四能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知礼仪,十七遣汝嫁,谓言无誓违。汝今何罪过,不迎而自归?”兰芝惭阿母:“儿实无罪过。”阿母大悲摧。还家十余日,县令遣媒来。云有第三郎,窈窕世无双。年始十八九,便言多令才。阿母谓阿女:“汝可去应之。”阿女含泪答:“兰芝初还时,府吏见丁宁,结誓不别离。今日违情义,恐此事非奇。自可断来信,徐徐更谓之。”阿母白媒人:“贫贱有此女,始适还家门。不堪吏人妇,岂合令郎君?幸可广问讯,不得便相许。”媒人去数日,寻遣丞请还,说有兰家女,承籍有宦官。云有第五郎,娇逸未有婚。遣丞为媒人,主簿通语言。直说太守家,有此令郎君,既欲结大义,故遣来贵门。阿母谢媒人:“女子先有誓,老姥岂敢言!”阿兄得闻之,怅然心中烦。举言谓阿妹:“作计何不量!先嫁得府吏,后嫁得郎君。否泰如天地,足以荣汝身。不嫁义郎体,其往欲何云?”  兰芝仰头答:“理实如兄言。谢家事夫婿,中道还兄门。处分适兄意,那得自任专!虽与府吏要,渠会永无缘。登即相许和,便可作婚姻。”媒人下床去。诺诺复尔尔。还部白府君:“下官奉使命,言谈大有缘。”府君得闻之,心中大欢喜。视历复开书,便利此月内,六合正相应。良吉三十日,今已二十七,卿可去成婚。交语速装束,络绎如浮云。青雀白鹄舫,四角龙子幡。婀娜随风转,金车玉作轮。踯躅青骢马,流苏金镂鞍。赍钱三百万,皆用青丝穿。杂彩三百匹,交广市鲑珍。从人四五百,郁郁登郡门。阿母谓阿女:“适得府君书,明日来迎汝。何不作衣裳?莫令事不举!”阿女默无声,手巾掩口啼,泪落便如泻。移我琉璃榻,出置前窗下。左手持刀尺,右手执绫罗。朝成绣夹裙,晚成单罗衫。晻晻日欲暝,愁思出门啼。府吏闻此变,因求假暂归。未至二三里,摧藏马悲哀。新妇识马声,蹑履相逢迎。怅然遥相望,知是故人来。举手拍马鞍,嗟叹使心伤:“自君别我后,人事不可量。果不如先愿,又非君所详。我有亲父母,逼迫兼弟兄。以我应他人,君还何所望!”府吏谓新妇:“贺卿得高迁!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卿当日胜贵,吾独向黄泉!”新妇谓府吏:“何意出此言!同是被逼迫,君尔妾亦然。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执手分道去,各各还家门。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念与世间辞,千万不复全!府吏还家去,上堂拜阿母:“今日大风寒,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儿今日冥冥,令母在后单。故作不良计,勿复怨鬼神!命如南山石,四体康且直!”阿母得闻之,零泪应声落:“汝是大家子,仕宦于台阁。慎勿为妇死,贵贱情何薄!东家有贤女,窈窕艳城郭,阿母为汝求,便复在旦夕。”府吏再拜还,长叹空房中,作计乃尔立。转头向户里,渐见愁煎迫。其日牛马嘶,新妇入青庐。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我命绝今日,魂去尸长留!”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府吏闻此事,心知长别离。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两家求合葬,合葬华山傍。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行人驻足听,寡妇起彷徨。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南北朝·佚名《孔雀东南飞并序 / 古诗为焦仲卿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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