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观察者网专栏作者滨哥哥

► 一个写文章的程序猿，政治观察者

台湾食品安全再度亮起红灯。这次出意外的，是几乎每天都会端上你我餐桌的鸡蛋。让民众哗然的是，毒鸡蛋事件在欧洲早就爆发，台湾“食药署”当时就信誓旦旦地保证台湾的鸡蛋绝无问题，然而现实却是引发全台恐慌。现实与承诺之间的落差，谁该负责？

然而，随着韩国开始爆发本土“氟虫腈”毒鸡蛋事件，台湾也开始了本土鸡蛋的检测，一下子再次踢爆了台湾的鸡蛋危机，此时距离上一个鸡蛋危机二噁英毒鸡蛋（台湾称为戴奧辛蛋）才刚刚过去四个月。

氟虫腈（fipronil）是一种广谱杀虫剂，对地上、地下、植物茎叶、种子中的各种害虫都有很好的杀灭效果。它的毒性中等，比有机磷农药要低，所以很多国家和地区都允许使用。在鸡蛋的生产过程中用来给鸡舍消毒，防治跳蚤、蟑螂等，氟虫腈在中国大陆是被禁止使用的，由此可见每个地区的食品所含的有害物质都有自己监测的标准。

氟虫腈的毒性不是很高，但是其如果在鸡蛋的生产过程中积累下来，对人的影响还是很大的，特别是儿童，会对神经系统、生殖系统等功能造成伤害，也有可能形成致癌物质。

同时它对环境不友好，会对农作物周围的蝴蝶、蜻蜓等造成影响，对于蜜蜂和鱼类的毒性也很高。世界卫生组织将它列为“对人类有中度毒性”的化学品，大剂量食用可导致肝功能、甲状腺和肾脏损伤。所以，很多国家都开始禁用。

欧盟规定，氟虫腈不得用于人类食品产业链中的畜禽。而台湾则是从去年元旦起就删除了氟虫腈水悬剂的使用方法及范围，但未公告禁用及废止农药许可证，还能继续加工制造并购买使用，也就是说，禁令禁了一半而已。这使得不肖商人得以购买推销给农民违规使用，台湾当前爆发的毒鸡蛋事件很可能就是如此而来。

7月20日欧盟公布鸡蛋受到氟虫腈污染并扑杀受污染鸡只。而第一时间，台湾表示并没有从欧洲进口鸡蛋，叫民众放心食用。8月14日韩国鸡蛋检查出氟虫腈，发现原来本地生产的鸡蛋同样也有欧洲的毒鸡蛋危机，开始进行彻查行动。

8月18日台湾“卫福部食药署”眼看韩国也发生了毒鸡蛋事件，为消除民众疑虑，想要展示一番“国家级实验室”的软实力，上超市买了10件鸡蛋，展现出两天之内完成抽样的高效率，随即宣称台湾鸡蛋未检出氟虫腈，民众可安心食用。

然而，“卫福部”从超市买来检测的鸡蛋固然检测不出问题，农场的鸡蛋才是现实的成人世界。

8月20日“农委会”完成45件鸡蛋的检验，验出3件残留超过标准的来自彰化县，残留量较欧盟超标三十倍。

8月23日“农委会”、“食安办公室卫福部”、“环保署”等单位召开跨部会会议研究制定方案。

8月27日，随着检查进一步扩大，全台十三个县市、四十四间鸡场全部沦陷。在追回了100万颗蛋的同时，也粗估已有300多万颗蛋被消费者吃下肚。

8月28日“农委会”与“卫福部食药署”组成的跨部会小组才大动作宣布，已完成全部通路的问题蛋下游回收工作，告诉台湾民众可以安心吃蛋。

8月29日晚间，“农委会”、“食药署”又紧急发布新闻稿，因鸡农“换蛋”（用未被污染的鸡蛋应付检查）导致有六万颗问题蛋流向不明，并新增嘉义县一个问题场，也有五千多颗问题蛋流向待查。

9月1日，在这六万颗问题鸡蛋失踪了数日之后，台湾检方终于出来发布，已经找回了四万颗问题鸡蛋，然而剩余两万颗依然不明。

虽然只是两万颗蛋，政府行政无力却是最大的问题，氟虫腈蛋并非台湾独有，欧盟在毒蛋事件发生两天后就追出源头，台湾却在事件发生一星期后还搞不清楚源头，甚至还有大批毒蛋流向不明，而韩国已经在一周的时间内彻查了全国的鸡场，销毁了大量的问题鸡蛋并向全社会道歉，展示对维护食品安全的决心。对比台湾地区领导人蔡英文，从事发到现在，除了提一句：“既然是禁药，为何不检测”外，就再无过问。

第一环，源头控管，设立毒物管理机构

第二环，重建生产管理

第三环，十倍市场查验

第四环，恶意黑心厂商加重责任

第五环，全民监督食安

而在此次事件中，对比这五环的执行情况，我们不由得想到：啊~~~~五环，你比承诺少N环。

第一环的“源头管控”就率先被击破：台湾“农委会”一直以来都禁止氟虫腈使用于食用的经济型动物上（如鸡鸭鹅），但是却不禁止当做环境用药使用。于是，氟虫腈被官方使用于杀蟑螂，去除宠物身上的跳蚤等。因此，不少民众购买氟虫腈加水稀释后用于防治鸡场的害虫、鸡虱，甚至直接涂抹在鸡的羽毛上，而氟虫腈的价格是一般正规除鸡虱药剂的八分之一。可想而知，在政府不管控、民众趋向低廉价格的情况，造成了氟虫腈的滥用。源头管控，本身就出问题了。

第三环的“十倍市场查验”更是在此次事件中沦为笑话：在韩国爆发本土氟虫腈毒鸡蛋事件的时候，“卫福部”为了彰显能力安抚民心，采取的“十倍市场查验”方式竟然是从超市中抽调十件鸡蛋出来检查。同时在对外的讲话中也是信心十足：“‘食药署’展现高效率，106年（即公元2017年）8月16日启动抽验专案，仅仅2天之内完成抽样、检验方法确效试验评估、检验方法公开，充分展现‘国家级实验室’的软实力，并经实验室人员彻夜努力，原本预计8月23日才会有结果，现于8月18日即完成检验，10件鸡蛋之检验结果皆未检出氟虫腈。”

就在大家以为天下太平，鸡蛋形势一片好，不是小好而是大好的情况下，“农委会”在两天后直接打脸：完成农场端45件鸡蛋的检验，验出3件残留超过标准的来自彰化县，残留量较欧盟超标三十倍！

从“食药署”的仓促表现来看，可见其目的也只是为了尽快交差给个交代了事，十倍市场检验变成十件鸡蛋检验，强调提前了五天完成检验的声明来看，抢功的心态表露无疑。

在蔡英文问到“既然氟虫腈是禁药，为什么平时不做检验呢？”的时候，答案竟然是：台湾农民“没有使用氟虫腈的习惯”，再度验证了食安不是光靠检验出来的。

由于台湾禁止氟虫腈作为人类食用的饲养禽畜中使用，本身就规定不得检出。为此，在解决毒鸡蛋的问题上，“农委会”副主委黄金城竟然表示：“用零检出当作标准并不合理”，赞成重新制定标准，表示未来的氟虫腈残留标准必然比5ppb还要高。

这一行为遭到民众批评：“放宽标准就表示没有毒性？放宽标准就表示吃了毒物进肚子里还是很安全？”这种因为检测出问题而放宽检测标准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特别是在蔡政府的食安问题上。

台湾“卫福部”早在3月13日时，预告修正“农药残留容许量标准”，修正内容计增修订22种农药于各类蔬果植物等农产品128项残留容许量，并增订小米、藜于杂粮类，落葵、麻薏于小叶菜类。其中氟吡菌酰胺（Fluopyram），按照欧盟和WTO的规范，要求氟派瑞的浓度不能超过0.1ppm，而“卫福部”却将标准定到0.6。过去的农药安全容许量标准中规定不得验出达灭芬，2009年订为0.5ppm，2012年时，将达灭芬放宽为2.5ppm，现在又要放宽到10ppm，整整20倍。民众不禁感叹：难道我们新政府解决食安问题，就是提高农药的残留标准吗？

不仅此次事件，单单从今年而言，从台湾最畅销的降胆固醇必备药物“冠脂妥”的伪造药品在市面流通，到过期的乳玛琳（人造奶油）事件，再到四个月前才爆发至今仍未找到原因的二噁英毒鸡蛋（台湾称之为戴奧辛毒蛋），我们都能看到“食药署”与各部会的横向联系出了问题，完全在状况外，政府的食品查验机制完全崩盘。

各个单位各自为政，“食药署”、“农委会”和“检方”互相打脸，甚至还有互别苗头的味道在。

在台湾的行政管理中，“农委会”负责生产端管理，“食药署”负责市场的监控，此次事件中本来就应该立刻进行跨部会的合作。然而，实际情况却是互相不知道各自都进行了取样调查，导致在执行和分析结果上南辕北辙。而本应该负责横向统筹的“行政院食安办公室”则没有体现其作用。以至于多次出现前一刻还在宣布市场上鸡蛋没问题了，下一刻又推翻了前面论述的事件，严重降低政府的公信力。

整场事件中，政府一开始当成是国际新闻来看待，即便欧洲恐慌、香港遭殃，直到韩国本土爆发，封存七百万颗鸡蛋才开始紧张起来；而“食药署”用超市十件鸡蛋称作所谓“十倍市场查验”；“农委会”“因为氟虫腈是禁药，所以没检查”，本次终于第一次检验；为了解决问题，放宽检验的标准的神奇思路，更是让蔡英文竞选时的“食安五环”模式沦为一句口号。就在隔壁的韩国总统文在寅已经为了本土毒鸡蛋事件而向全民道歉，更是责成政府相关人员改善全社会的蛋产业之时，自始至终，蔡英文除了前面一个“既然是禁药，为什么不检查”的提问外，就再也没有任何指示。或许，她丝毫不担心的原因是厨师做的法国菜的食材来源，跟民众的不一样吧。

而有趣的是，在蔡英文力推的“前瞻计划”中，要投入总经费约31亿3300万新台币到食品安全上，其中就包括了兴建现代化食品药物“国家级”实验大楼。只是，如果是像“食药署”那样去超市，买来十件鸡蛋进行所谓的“十倍市场查验”，恐怕再多再高级的食安大楼都是空中楼阁般的花架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