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山里的爱与恨：黑裙之殇
文/邱蓉

彝名：吉格喜珍，俄木惹古，四川石棉县人，凉山彝族自治州广播电视台彝语频道主持人。

黑裙之殇（三）

山野
一座山仰慕一座山
一条河未曾感动
但凡河流真的会唱歌
或许山能抗过孤独
起码女人是能拒绝寂寞的

山高 坡陡
在风里摇摇欲坠
山上生长的植物摇摇晃晃
母亲的心也飘摇不定
山是母亲坚实的男人

母亲对他的爱多过恨
即使一只母牛滚落山谷摔死
她也不会怪罪
不轻易咒骂或者抱怨
不仅仅是因为山上长出充饥的粮食

母亲昼夜不停 开垦了一座山
在山上放养一个爱人的灵魂
她亲手折树枝 割草
独自完成一场法事
给爱和灵魂祈福

太阳从山头往高空攀爬
阳光倾斜而下 囤满山谷
母亲来不及喘口气
手里的铁锄 不停地高起低落

山上的土房 一直苍白
墙边一双坟墓安祥
夜晚赐梦给母亲
我时刻防备从坟里冒出的鬼

山上突出的部分像母亲慈祥的胸乳
我总是忍不住去多看一眼
甜滋滋的
仿佛乳汁喷涌而来

女人
三个女人
心里都有一个魔鬼
她们每天都在诅咒魔鬼
心里的火焰从不熄灭
也在播种着绿洲
她们是合格的山民
是善良的山民

这里不缺天空的色彩 绿的山
夜色沉重
湮灭山谷点燃冬季的
无端的怒火
熄灭于温柔的春天

小鸟在玉米树上筑巢
它是我不带来伤害的玩伴
为我建造一座宏伟的城堡
一个晚上 它远飞了

午后的阳光苍白 无力
却能点燃母亲舌尖上的咒语
母亲是从分娩那天开始丢失自己的
心找不到方向了
在山谷和山坡游离
不小心走向屋旁的坟墓

她绝不是在寻找爱情
或许是引诱自己的影子
或是是不愿浪费强健的肉体
我不曾怀疑母亲早把灵魂埋入坟墓

猫头鹰在夜晚趴在树枝上哭丧
它一直偷窥我家的土房
探视母亲的心事

每一寸土地 种植着母亲
离散的目光
散乱的脚步
我不曾收获并给予安抚

夏天风长的野草 刺伤母亲坚硬的手心
刺痛我的心
它们都会死在勤劳的手上

一个女人走不出一座山
灵魂被围困了
一个女人走出一座山
超越了对山的怀念

河流
一条能让生命放肆的河
必定豢养了有许多故事
许多灵魂安眠于河底
找寻极乐
河流时常撕裂火热的心
它睨视两岸慈祥的山和山民

给予不安分的幽魂一次机会
它也学着热胀冷缩
可人们总是猝不及防
我从未见过一条鱼惊喜的
跳出水面吮吸阳光

我忌惮它不温柔
它的存在让两岸的人很麻烦
夏天想跨越却不能
冬天无视它的存在

它与人们无关 又有着生死关系
从不给予希望
却能左右那么几个人的心智
只怪他们太过脆弱
我母亲总是坚强的

所以我很安心
河流并不是万能的
人们轻易就能指明它的未来
改变它的路线
也能一步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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