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朱明琪  

“从此宝万再无争”

从2015年7月份宝能首次举牌万科，到今日董事会改选落定，历时整整两年的“宝万之争”几经跌宕之后，在多方力量博弈之下，由国企深圳地铁集团出面终结。

今年1月份深铁接盘华润，6月份接盘恒大时，“终结”、“终局”、“大结局”、“落幕”等等词汇早已被媒体冠在了“宝万之争”之后。但深铁、万科管理层并不这么认为，他们精心计算，准确掐点，最后时刻“一剑封喉”，堵住了宝能在此次改选中提名董事的可能性，再由本次股东大会变为现实——这才是他们眼中的最后一场战斗。

当宝能以投票“支持”自己出局的方式，戏剧性地结束董事会改选这一悬念之后，终于，“从此宝万再无争”。

“从大局出发”，在仍然拥有否决权，甚至是单独发起股东大会，重新提名董事会成员的权利的情况下，在其购买的万科股权被认定“并未违反现行法律法规”的前提下，却亲手将自己投出局，这当中当然很可能有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但也展现出宝能结束纷争的诚意。

宝能、万科管理层、华润、恒大、深铁、安邦，这场大戏的主角们，他们都是从二级市场的股权入手，希望获得万科董事会席位， “野蛮人”、“内部人控制”、“事业合伙人计划”、“董事会改选规则”……被不断普及。

此刻，华润与恒大早已淡出，宝能无缘董事会，王石宣布退休……也许最大股东深铁，与留守的郁亮之间仍需磨合，但“宝万之争”最大的两个主角，宝能与万科之间，唯一的联系，仅剩下25%的股权。

人们也许会关注宝能所持有股权，何时解禁，何时退出。但这已不再具备“争斗”的基础与意义。宝能已无缘万科董事会，作为万科股东，让万科健康可持续发展，让股东获得回报，是万科全体股东的共同利益。这种共同利益不仅存在于万科与宝能之间，也同样存在于大股东深铁、郁亮所代表的新管理层、宝能、安邦之间。

今年1月13日，宝能就将自己定位为“财务投资者”，虽然财务投资者并不影响宝能在万科董事会拥有一席之地，但6月30日，宝能对万科换届的支持，表明宝能已实实在在做了安静的 “财务投资者”，退出是大概率事件。但如此大的体量，何时退出，如何退出，股权交给谁，宝能必须考虑市场的承受能力，恐也需得到相关方面的认可，此过程恐怕是个长期的持久安排、无法一蹴而就。

新的万科管理层，经此一战，也必将改变曾经被指责的“不重视股东”、“压低股价”的形象，推进“万亿万科计划”，让投资者获得回报。

管理层的背后，最大股东深铁，耗资逾663.7亿元资金、均价20.46元接盘后，亦有国有资产保值增值的需要。

 两头“拓荒牛”的相爱相杀

退休的王石，享受着他人生中最后一次作为主角的股东大会。也许他会想起，去年差不多同一时间，上一次年度股东大会上，自己多少有点狼狈。

当时，他对姚振华表示道歉：“如果姚先生（姚振华）觉得‘野蛮人’的形象是我造成的话，我对姚先生表示歉意。”

而如今，当王石的退休迎来一片掌声之时，姚振华，却仍难去除 “野蛮人”这一标签，尽管王石曾经公开承认：恶意收购是一个“中性词”，他本人并没有直接使用“野蛮人”这一称呼。

当王石的“不欢迎民营股东”、“傍国资大腿”言论遭到潮水般的批评，一篇《王石的面具》流传网络的同时，姚振华却被处以禁入保险业、旗下前海人寿暂停万能险新业务的顶格处罚。

当在亚布力论坛“翻跟头”，“秀肌肉”，最终却不得不接受离开自己亲手创办企业的结局之时，王石可能也觉得无奈。

当响应国家救市号召，在2015年股市异常波动期间买入万科，却在“资金组织方式并未违反现行法律法规”的情况下，被万科董事会坚决彻底地“拒之门外”时，姚振华可能也觉得委屈。

无奈，委屈。这是两头“特区拓荒牛”在万科事件中的结局，让人唏嘘。

2008年，深圳特区成立30周年，《深圳特区报》推出了“特区拓荒牛 卅载竞风流”的30人榜单。榜单中，王石位列第一位，而比王石年轻近20岁的姚振华，位列第八。

2008年，王石早已是全国闻名的企业家，那年，他对内部员工的一条捐赠要求，引发了一场舆论风暴。2008年，38岁的姚振华，也无法预测到，自己的影响力会在7年后，因为与“王石老大哥”的一场关联，而迅速拓展至全国范围。

 “宝万之争”爆发之前，姚振华在冯仑的引荐下，登门拜访王石，这是他们俩之间第一次见面。尽管7年前，两人的照片中间只隔了六头“拓荒牛”。

2015年12月17日，据王石内部讲话透露，双方的首次会面对谈了四个小时，姚振华“谈了对王石的一分欣赏。言外之意是，我成了大股东之后，你王石还是旗手，还是这面旗帜，要维护的。”但王石主旨想表达的是：我老王不欢迎你，你姚振华是“野蛮人”，“信用不够” 。

次日，宝能官网上挂出“遵守法律尊重规则、相信市场的力量”的回应。一周之后，深圳市第四届金融发展决策咨询委员会全体会议上，姚振华再次表达，“王石是我非常尊敬的人，他是地产界的老大哥。”

可惜的是，王石并不愿当姚振华的“老大哥”，双方你来我往，自此开始了一场“拓荒牛”之间的“相互伤害”。而舆论也乐见这种“相互伤害”，推波助澜。

在最为艰难的时候，王石也曾为双方的第一次会面而道歉，“在沟通上，我表现出一种瞧不起你的姿态，就这一点，我向姚振华先生表示歉意。”

经过这一仗的跌宕，不知道，假如王石、姚振华再一次相见，会是什么样的场面？如果时间再给他们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们的选择会不同吗？如果王石能预知自己要退位，是否会“欢迎”尊崇其为老大哥的姚振华？如果姚振华能预知自己被顶格处罚，是否还会买万科？他们是必须要打这一仗，还是有可能避免？

他们都是深圳特区的突出贡献者，万科、宝能也都是深圳特区孕育的优秀本土企业，为深圳贡献了大量就业、税收。他们都是值得尊敬的“特区拓荒牛”。

他们为中国经济，为中国资本市场，为中国商业史，贡献了一场价值无限的大戏。如高西庆所说：“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会有一个上市公司的兼并收购，造成这么大规模的、广泛的公众注意，这是一个大好事，这是证券法、公司法教育。”政府、企业、经济学家、法学家、投资者，就连高西庆儿子那样的初中生，都从中获取了价值。

退休了的王石，可以专心地从事公益，有更多的时间花在自己喜爱的运动和厨艺上。但人们并不会忘记万科的王石，王石的万科。爱抛头露面的王石，也将继续出现在各种公共场合，他会依然毫无顾忌说出心中所想，他会还是那个王石。

而此刻的姚振华，也必须收拾伤口，继续前行。尽管背上了“野蛮人”的标签，但他还是那个“天天5+2，白加黑”的姚振华，那个大学毕业从蔬菜连锁超市起步创业的姚振华，他有大把的时间，化解世间的误解。他还年轻。

“宝万之争”结束了，祝福王石，祝福姚振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