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趟银行，发现窗户外面铺着一个人的家当。天为被地为床，可枕头垫子小行李箱全部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特别让人感动又难过的是靠着玻璃的这一面规规矩矩地站着一只小狗玩偶。其实这里好多流浪汉，而这边往前再走两条街区就是全州最有名的富人区。就像这玻璃的一面是富丽堂皇的银行前厅，另一面是认真求生的无家可归的人。

米兰昆德拉这段话所说的是打着“人权”的旗号将自己私欲神圣化必要化的、随着所谓现代文明发展日益泛滥的“伪人权”。这段话我反复读了三遍始终感觉奇怪，仔细想了想问题应该在于我并不清楚人权是什么，于是去查了资料。

关于“人权”的定义，在《独立宣言》里的解释虽然笼统但十分准确：人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事实上“自由”、“人权”、“公平”这些词语都完全是人后天造出的概念：人们为了免于随机暴死而结成国家，大家达成契约，原先能做的事里有一部分现在不能做了（比如杀人、抢劫他人财物等）。国家和社会分别用法律和道德的权力重新圈定了可以做的事的范围。权力一旦产生必然会被滥用，面对被滥用的权力，体会到权力滥用对于个体的伤害，人们才造出了“人权”和“自由”。

“人权”这个词最早见于古希腊自然法体系，更准确来说应当叫“自然权利”，指出于本性的，自然而然的。想象时间退回到国家出现之前，你被抛到一片原始森林里生活——这时你拥有什么，国家又从你手中拿走了什么：

会活下去——生存权
随心所欲四处溜达溜达，或者吼两嗓子，唱唱歌——迁徙自由，言论自由
遇到另外一个人的话，耸耸肩，打个招呼。不下跪，也没道理要他给自己下跪——平等权
发现一颗苹果树，摘了好多苹果放起来等饿了吃——财产权
找点干草什么的，让自己住的地方舒服点，挡风遮雨——追求幸福的权利

查完资料后坐着愣了很久。在我不了解人权含义的时候，模糊感性的认知中人权类似于空气，离了它人就活不成。是的，人权也好《人权宣言》也好，所描述的都是人以“人”的姿态活着时所必须的条件，可是各个角度都能维持“人”的体面是一件太奢侈的事情。世界上有人被生活锤成狗的姿态，有人被锤成猪狗牛羊都不如的姿态，这极为普遍，并且每一个他们和我们都好端端地活着，好端端地继续受锤。想起来年初在微博上看到一条采访美国街头流浪汉的视频，一个中年男子在镜头前说“如果我能有一个固定的住所，我的东西不会被随时偷走抢走，我和我的家人不会随时可能被抓进监狱，我想也许我可以找到一份工作，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和扎扎实实的现实相比，人权像是一个不可实现的蓝图，一个不需要民众理解、作用只在于激发狂热的意向。我没有见过历史上任何一个社会能实现大部分人拥有“人权”，也想象不到这样的社会会何时到来。相比之下我更喜欢“作为人的尊严”这个表述，还是卡夫卡那句话：“你活着的时候应付不了生活，就应该用一只手挡开点儿笼罩着你的命运的绝望，同时，用另一只手记下你在废墟中看到的一切。”就好比茨威格和《布达佩斯大饭店》里面对文化与艺术的没落、欧洲经济的衰颓、战火的阴云和人心良善的崩塌，依旧做一个站得笔直的老派绅士，这才是“人”闪光的时候。

#风飘絮Z0#

“让我看看……”他用一只手把我的头向后推了一下，好像想要抓住我的喉咙似的，猛地爆发出愉快的、善良的微笑。“马克西姆！是你呀……该死的！老朋友……啊？你也落到这步田地？跟流浪汉入伙了？这可太好了！太捧了！有多久啦？你打哪儿来？现在咱们可以一块儿走遍天下了！从前……那是什么样的生活？有的只是烦恼，无聊；那不是生活，而是一天天地腐烂！我呀，伙计，从那时起就四处游荡。我到过些什么地方呀！呼吸过什么空气呀……不，你乔装打扮得真巧妙……都认不出了。从穿着看—是个士兵，从面孔看—是个大学生。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这样生活好吗？要知[ok][挤眼]道斯坚卡我还记忆犹新……还有塔拉斯和彼拉……全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