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片

 
        ◇
蒙昧之人在等远方的签证。
他在厨房里剁骨头，唱着歌，
他在浴室里洗澡，唱着歌。
蒙昧之人在等隔壁房间的签证。
 

◇
远远的屋顶上坐着一个人。
我看见他在看我。
我们之间没有对话。
我和我那些发黄的书，
和电视上那些真人假人
没有对话。
 
我的意志写在脸上，
被他看透。
那只是针尖大的一部分。
 
        ◇
洪水，战争，车祸，诉讼。
那么多人死了，无声无息，
那么多人活着，兴致勃勃。
我们假装和这些息息相关，
真正关心的
仅仅是日用品的价格，
股市像过山车还是像死水，
耳边讨厌的蚊子
和一杯冷饮的化学危害——
眼皮底下的事情
具有永恒的牵引力。
 

◇
我们都见过一只鸡，一头羊
和一群猪发呆的样子。
自从炎热的气候制服大地，
我们也变成那样，
在电视机前，在勾魂的商品中间
呆若木鸡。
 
二十四小时播放的音乐中，
惟有那位墨西哥老妇悲怆的歌声
刺痛我们的心，
余下的只是光滑的波浪，
不会比木匠和水暖工的敲打
不会比野人上楼的脚步声
更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痴呆的心，麻木的神经，
那些安插了智力陷阱的游戏有什么用？
我们仍在我们不认识的欲望的控制中啊，
我们仍在我们想要进入的乐园之外啊。
 
        ◇
雨早就停了，
思想的刀
在冻肉上砍出
小小的印痕。
 
我把我想要向他们致敬的那些人
留在黑暗的过道里。
我像个混混
已经跟在他们后边
蹓跶得太久。
 
许多指望，
许多欲望，
这些眼屎般堵塞视线的东西，
这些粘在一起
最终变成一团雾
一块岩石的东西，
必须砸碎。
 
        ◇
我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我看见月亮周围彩虹色的光晕，
这是怎样的预兆呢？
 
蒙昧之人还在过道里唱歌，
眼巴巴望着隔壁房间的门。
而那些狂妄的家伙
正在为世上的可怜虫
准备标签，制定价格。
 
        ◇
太多人在“那儿，那儿”的勾引下
来到深渊旁边，
怀里抱满重要的垃圾。
生活给我的教训已经足够，
我不会去苏格拉底
或六祖慧能那儿
请教应对的技能，
我不会伪装成云杉，
与夜晚的星星调情。
 
我在沙发上睡着了，
恍惚中听见有人向我发问：
“如果你心中没有一个海伦，
怎么这个年纪还在写诗？”
 
我很惭愧——
我心中没有海伦，
没有绝对的完美。
 
         ◇
我听见空气里热烈的内心独白——
那么多驴唇不对马嘴的抒情，
那么多令人惊悚的招供，
几乎可以触摸到
他们的衣服，头发和气味。
但在颜色更暗的潮汐中，
在不立文字的判决中，
他们头冲下，
被什么样的激流
染成了什么颜色？
被什么样的恶人
什么样的谶语
吓破了胆？
 
这么多聪明人，
这么多心机，
这么多失败，
这么多难过，
难以中止，
不可收拾。
 
       ◇
隔壁的门突然打开，
一头温柔的小鹿走过来，
脑袋指向过道尽头，
“那儿，那儿！”
我冲到过道尽头，
一只小鸟在窗台上，
红红的嘴巴指向大街，
“那儿，那儿！”
 
我笑了。
周围的人惊愕得张大了嘴巴。
他们不知道我同时活在另一个世界，
一个凭空捏造的世界。
我是一个魔术师，
一个吞火者，
一个把荒漠变成花园，
引来全世界的小鸟的怪人。
这使我快乐，也使我悲伤，
我悲伤，因为无人与我分享这样的神奇——
在他们看来，梦完全是无用的东西。
 
2001
 
 
选自杨子诗集
《唯有清澈的孩子可以教育我们》
北岳文艺出版社 2019

悲伤是《如梦之梦》这部戏的基调，也是五号病人这个角色的基调。在故事的开始，做梦是旅行前的准备，死亡被描绘成是庄如梦走到自己创造的梦中世界的过程，是坦然。但是五号病人和顾香兰故事中，他们的人生是梦，是戏，是痛苦，是纠结，是放不下，是逃不脱，是难解的谜团，是无谓的挣扎。在故事的后面，顾香兰依旧没有放下，她是个充满故事但性格执拗、不讨人喜欢的老太太；五号病人依旧困于自己不公的命运。他们死亡的那头，没有所谓的梦中世界。顾香兰临死的解脱更像是一种到了终点的无奈，算了吧，这辈子就这样吧；五号病人临死前说：“这次的房子没有盖好，希望以后有机会盖得更好”，但是他也说：“一场梦不管是一秒钟还是一千年，不会因为它的长度而改变它是一场梦的事实。”同样的，梦，不管是一次还是两次，不会因为它的长度而改变梦总要醒来的事实，也改变不了五号病人所寄托的下次盖房子的机会依旧不过是一场梦的事实。事实上，在我看来，比起庄周梦蝶，《如梦之梦》的故事更接近《金刚经》中的那句偈语：“凡所有相，皆属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的眼睛，我暂时不想用它来寻找光明，只想流泪。

今天凌晨才睡着，断断续续只睡了两三小时，不到五点就起来。奔波一天，现在才得歇一会儿。心里的酸楚悲伤自不必说，但又无比感恩，上苍给了我报恩的机会。
一个人心中有多少恩，就有多少福；一个人心中有多少怨，就有多少苦。要相信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其原因，并有助于你，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相信宇宙中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是来帮助你实现目标和梦想的，要么为了考验你，要么为了成就你，心存感恩才会获得源源不断的能量。
愿佛祖护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