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2月23日7时,在红河西岸执行对越自卫还击、保卫边疆作战任务的陆军第13军,按照37师在左翼、38师在右翼的部署,以钳形突击的态势,开始了分割围歼越南西北重镇柑塘地区越军的战斗。38师112团4连战至当晚19时,攻占了位于外约姆河以南,柑塘磷矿西北8公里处的219高地和369高地,歼灭了越军345师118团3营指挥所及其下辖的一个连。
这次战斗,4连击毙越军大尉营长丁国仕以下71人,缴获60迫击炮3门、高射机枪2挺、重机枪6挺、轻机枪5挺、冲锋枪24支、40火箭筒16具,手榴弹1110枚、电台及电话各1部。自身牺牲21人,负伤29人。由于整日战斗伤亡较大,而且十分疲劳,4连奉命将369高地移交给6连防守,转为营的预备队。
天黑之后,4连从阵地上撤下来,选择在369高地西北侧与219高地东南侧相连处的一处石壁下就地宿营。和敌人拼杀了一整天的4连指战员躺在石壁下,又渴又饿。喉咙干得像用一点火星就能点燃的枯柴一样,想用口水舔舔嘴唇,也很难挤出一星半点。一天没有吃东西,饿得前胸贴后背。有的人在战斗中把干粮袋撕成绷带,用在伤员身上了,有的人觉得挎包里面东西多,嫌干粮带着是累赘扔掉了。连一块压缩饼干也很难找到。可就算有压缩饼干,没有水喝,也很难往肚子里吞。
4班战士王立侧身取下身上的水壶,拧开盖子,对着嘴唇倒了倒,只接到两滴水,还带着青苔的味道。昨天晚上,战斗还没有打响,王立和战友在250高地待机地域,将班里喝空了的水壶都集中起来,拿到西北侧山下水坑里灌满了水。早上发起攻击前,他从干粮袋里拿出压缩饼干当早饭吃,喝水时才发现水里有许多青苔丝。这一天打下来,即使这样的青苔水,大家也舍不得多喝,一定要留到最困难的时候。就算这样,水也还是喝完了。
1班战士姚瑞22日下午进入进攻出发阵地之前,往水壶里灌满了水。当晚吃压缩饼干时,一壶水就已经快要见底了。第二天冲击到无名高地时,他就觉得嗓子里在冒烟,直到在219高地受伤之前,每当看见炮弹坑里湿润的泥土上面有几点水珠,他都要趴下去舔一舔,润润嘴唇。
受伤后,担架队一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水喝。担架队员说:“受伤了不能喝水。”姚瑞说:”实在口干得受不了,给我喝吧,死了就死了,这样让我渴下去,比死了还难受啊!”担架队不知道从哪里给他找来一个缴获的菠萝汁罐头,姚瑞咕咕咚咚一口气就喝光了。他后来回忆:“那个舒服劲头终身难忘,让我联想到上甘岭战役一个苹果的故事,真切体会到了上甘岭的勇士们,没有水喝是何等的煎熬。”
6连连长闫会谦向4连伸出了援手。闫连长率领连队向369高地前进途中,徒涉外约姆河时,借机让战士们灌满了随身携带的水壶。他命令各班拿出一半装满水的水壶送给4连。4连的指战员接过6连战友自己都舍不得喝的水,千言万语归结为四个字:高兴!感激!其实晚上6连在369高地构筑工事,进行防御时,也面临着缺水的问题。
4连文书林美轩回忆,他和战友们是22日中午吃了连队炊事班做的饭,就进入待机阵地,23日一天粒米未见,压缩饼干也吃完了。到了天黑,撤下369高地主峰后,团副政委周光荣来到4连宿营的地方,带来几瓶梨子罐头。由于数量太少,每人只能分到两片,两片对于饿了许久的战士们来说,那是塞牙缝也不够啊。
罐头瓶子在战士们手里传递着,可有的人只吃了一片,他们不是不饿,他们也很需要食物,但是总想着战友们更需要,还是留给别的战友吧。大家共同面对敌人,一起流血牺牲,一起忍受缺水断粮。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中,依然先人后己,甘于奉献。4连白天战胜了拿枪的敌人,夜晚在369高地与219高地连接处的石壁下,又被干渴、饥饿、寒冷、疲惫四股“敌人”轮番袭击,迷迷糊糊地度过了一个夜晚。
第二天天亮之后,4连开始打扫战场,从250高地、无名高地、219高地到369高地,全部清理了一遍,除了收集遗失的武器,收缴敌人的战利品之外,就是四处寻找战友们战斗中扔掉的干粮袋和挎包,翻翻里面有没有压缩饼干。哪怕捡到一块压缩饼干,都要分给周围的人一人咬一口。晚上,炊事班班长何志领着全班在山下的外约姆河边煮了一锅饭,就这么无碗无筷也无菜的一顿米饭,对于饥肠辘辘的4连指战员来说,也称得上是难能可贵的美味大餐了。
4连白天打扫战场,晚上3人一组在369高地主峰的环形工事里,准备坚持守第二个夜晚(6连已经向越军纵深推进)。25日凌晨,团司令部管理员刘振兴带着几个民兵给369高地送来天津鸭梨和椰子汁罐头,并对4连穆指导员说::“李晓成政委叫我转告你们,这都是祖国人民感谢人民子弟兵英勇作战,从后方千里迢迢送来的慰问品。”梨子确实不够多,人均分不到一个,椰子汁罐头每个班也只有一瓶。战士们用刺刀把罐头挑开一个口子,全班每人喝一口。有的战士吃着梨子,喝着椰子汁,就忍不住朝着北面祖国的方向望去,梨子和椰子汁都是从那里运来的......
战后总结时,每当谈到369高地断粮、缺水和夜间寒冷的经历,副连长张友宽总是要提起一件事。23日早上战斗打响前,通信员吴建达在干粮袋里背了一个菜罐头、一个红烧肉罐头。连队攻占了219高地后,大约停顿了10 多分钟,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吴建达拿出了一个菜罐头,对他说:“我们先吃菜罐头,这个肉罐头留到最后关键的时候吃。”没想到的是,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吴建达就在攻打369高地的战斗中,因为右胸中弹负伤流血过多牺牲了。
当天傍晚,张副连长站在369高地主峰阵地上,暗暗告慰烈士,我们已经拿下369高地,胜利地完成了战斗任务。2017年5月10日,4连部分战友在广东汕头聚会,张副连长又谈及此事,语言中依旧无限伤感:“我的通信员入伍还不到三个月,在战场上一直省着的一个肉罐头还没有来得及吃,就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