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童年时的一场中暑让我病到了现在,如今我周身病痛,想念旧日天井的阳光。喜欢住在母体一样的洞穴里,却留她一人在重症病房终老。曾经以为爱情可以撼动山林,原来它连你的爱人都无法拯救。后来你戒了毒瘾,我却成了赌徒。赌你会出现在此刻窗外的门口,像一幅五十年前的画作流转回来,却不属于我。好像冥冥之中已经注定,当初的分离会在将来以某种不寻常的方式相遇。

今天去看了《吉祥如意》。有一些话,不得不说。文字略长了,大家包涵吧。

1

好像是最后一个镜头(起码是临近尾声),真假丽丽同框,一个在悲痛,一个在刷手机,之后电影就结束了。所以电影结束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导演太不厚道了。

那么多素材,他偏偏选了这一条,其用意昭然若揭:他在暗示,这个表姐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多么淡漠,还不如一个请来的演员对的老人情感深厚(作为一个艺术创作者,导演如此不掩饰自己的价值判断,让作为观众的我,感觉心理不适)。

从影院出来,我说了一句:“一个人,能拍自己家里的人,家里的事,也很需要勇气吧”。

朋友立刻接话道:“他不需要勇气。在这个家里,他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他为他舅舅付出了很多,你没听他妈妈说吗?姥姥和舅舅的医药费什么的,都是他妈妈出的,你说,他妈妈的钱是哪儿来的呢?他作为这个家里的正面人物,没啥不好说,不好拍的。”

或许,这就是他可以公然审判自己表姐的原因?

2

三舅是个凤凰男。

当年,姥姥举全家之力,供出了家里唯一一个大学生(贫穷,真的是一种心理创伤)。三舅飞出去之后,肩负起反哺整个家庭的重担。为兄弟姐妹和侄子侄女们做了诸多简直不可能做到的事(八九十年代,在体制内调户口、调工作,绝对超出一个保卫科科长的能力范围),然而,这恰好也是他人生的悲剧,或许也正是他的女儿不爱他的原因。

背负沉重家族使命的三舅,几乎把所有精力、金钱、时间和爱,都给了他的原生家庭,根本没多少余粮能给他的妻子和女儿,这很可能是他的妻子跟他离婚的原因。并且这个妻子,很可能会向女儿倾诉自己的痛苦,让女儿感到,妈妈之所以这么痛苦,她之所以无法过上好日子,都是因为爸爸不管她们,不爱她们,只爱他的兄弟姐妹和父母亲。父亲忙着反哺原生家庭,母亲就是女儿的唯一依靠,那么女儿会选择妈妈,再正常不过。她还未成年,她总要活下去不是吗?

至于三舅的哥哥姐姐们所说的,他还健康时,如何疼爱溺爱他的女儿,在我看来,他们也许只看到了表象。因为,这个父亲有句口头禅是:“庆屁”,看到真女儿,他很高兴,口口声声“庆屁”。于是女儿赶快说:“女儿怎么了,不还是你闺女吗”(大概是这个意思)。

所以很明显,“庆屁”的意思就是:“不过是生了女儿,又不是儿子,庆祝个屁!”。所以,这可能是导致他和妻子离婚的第二个原因——他能如此贬低女儿的价值,意味着他大概率做不到尊重自己的妻子。

3

当导演在评判自己的表姐“很冷漠”、“很不孝”时,却没有想过,这位表姐如何被自己的父亲嫌弃和贬低,以及,三舅生病后追打自己的女儿,让女儿睡觉都不敢脱鞋。

哪怕父亲如此行事是因为生病,那也是很悲哀的事:一是那时女儿还未成年,被父亲追打,会导致身体和心理安全感的损伤——那个原本应该保护她的人,现在变成了会伤害她的人;二是我会忍不住想,这位生病的父亲,会因为生病就打自己的父母,追着打自己的兄弟姐妹吗?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否则他二哥恐怕早就受不了了。我认为,父亲之所以生病后追打自己的女儿,让女儿恐惧得随时要逃命,很可能是因为,他恨这个孩子为何不是男孩——他是城市户口,大学生,他不能生二胎,所以他这辈子都不会有儿子了。

在我看来,这位被塑造得很冷漠的表姐,其实是因为她很少得到父亲的尊重和爱,如果说她有错,恐怕是因为没有人指点她,为了防止别人对她进行道德审判,她应该每年都寄钱回去。她可以不爱自己的父亲,但不能不尽赡养义务。我们中国人,是有这个孝顺的传统文化的。

4

三舅这个人,真是太苦了。正是因为他的苦,才让他的妻子和孩子也受了苦。

然而,三舅可以不管他的原生家庭吗?不可以。

但或许,他可以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去管,而不是倾尽所有。要在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的基础上去管,而不是被内疚绑架,为了做个孝顺的孩子,就牺牲自己的人生。

三舅在中年阶段因病致残,失去了健康人的情感和意识,这是遗憾的事,也是痛苦的事。但是,这场病却把他从内疚中解脱出来,让他可以不用继续为原生家庭做牛做马,不用继续为原生家庭牺牲,相反,他还可以让那些被他拯救过的兄弟姐妹来照顾他。

生病以后,三舅终于可以歇歇了。

三舅的另一个口头禅是:“文武香贵,1245”。这个口头禅里,包含着所有的兄弟姐妹,唯独没有他自己。

那意味着,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自己是不存在的,或者也可以说,他是没有“我”的。
他心心念念都是他的兄弟姐妹(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他的女儿)。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的兄弟姐妹来照顾他,也是应该的。因为他真的为自己的兄弟姐妹付出了所有(这可能也是母亲反复叮嘱他,要求他必须要去做的)。

三舅的苦,是贫穷的苦。

他父母当年的选择,也没有错。

生活里,并没有人犯错。

5

朋友说,最后当他看到三舅一个人在雪地里走路,他觉得如果三舅走着走着,忽然泪流满面,因为他终于想起,他还有个女儿,而他没对这个女儿付出过多少东西,没有好好爱过这个女儿,这个电影,就完美了。

我说,导演或许想不到这一层。
他是那个家庭的外甥,是有空了去姥姥家里做客的人。他可能没有充分的时间和机会,去理解姥姥那一家人的苦。还有可能是他太年轻,太富有,太成功,太被家族里的人认可和称道,这让他没有从人的角度来看待身边的亲人。

这可能也是人们写自己的故事比较难的原因,因为容易带着个人主观的想法和情感,去看待自己创作的人物。

6

我第一次看到形式这么特别的电影,这点来说,很欣赏。以及,整体的摄影、音乐、剪辑、节奏都处理得不错,虽说少数几个片段显得没头没尾,有些不明所以,但整体来说,可以说是一部成熟的电影作品。

作为一部电影作品,另一个不足之处是演员的表演。

丽丽的父亲因病致残,老奶奶的去世,让父亲的命运变得未卜。演员对于丽丽这个角色,自然是有自己的理解,她认为她应该感谢叔叔大爷对父亲多年的照顾,她理应为自己多年不回家看望父亲而感到内疚,她认为这是一个正常人的基本情感。

但是,她那丰沛的情感,与这个家庭格格不入。这是一个被生活的苦难狠狠磨砺过的大家庭,根本盛不下那么多爱。

当然,也许这恰是导演的创作意图?用假丽丽的多情,来反衬真丽丽的无情?

学校的重新开放,真的拯救了老母亲。不过本来我也是自认砧板上的肉肉,如果无法改变那就随便生活怎么蹂躏,随遇而安。

现在早上女儿去上个五个小时的课,下午接回家午饭,然后做作业,天气好得话就带女儿出门逛一逛。这就很知足了。
希望就此岁月安稳,R0指数继续走低,我们市最近最高日增不超过三例,好几天0增长了。小地方,都是本地人,大家都特别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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