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向前行》第一章——我奶奶
2019-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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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职业画家,号称“音荷师太”。其实一直以来都很想写写自己的出处与过往,又担心写不好,贻笑大方。但还是经不住内心的呼唤,开始了慢慢回忆。

我奶奶唠叨过的事——
  听人说我奶奶是她妈赌钱跟我爷爷的爸爸借了钱最后还不上,于是,就把我奶奶赔给我爷爷的爸爸当儿媳妇的。
  我爷爷的爸爸稀里糊涂地就同意了。都是一个村的,我奶奶是村里出了名的厉害姑娘,虽然干活是把好手,但吵架的本事更胜一筹,再加上我奶奶的妈妈“嗜睹成姓”,所以我爷爷是不乐意娶我奶奶的,那个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爷爷的妈死的又早,我爷爷拗不过他爸爸也只好结了婚。
  我爷爷有一门编鸟笼子的手艺特别精通,人也是倔强,竟然结了婚完成了“人道”就偷偷的跑了。后来有人见他在天津劝业场编鸟笼子卖手艺,就告诉了我奶奶。
  我奶奶是半个裹脚女人,小时候脚上缠布一没人看着就自己解开,为此没少挨打,后来家里也不愿意跟她喘这气了,就对她的脚放任了。但还是折折小脚指头。我小的时候一洗脚她就会跟我说起扛裹脚的经历,也是把家里折腾个人仰马翻。奶奶得知我爷爷的下落后,竟然徒步从北京一路走向天津寻夫去了,我奶奶说她一边走一边打听,一路上要了饭,还野宿过玉米地,凭着这份执著总算摸到了天津劝业场,也找到了我爷爷。我爷爷也不是个狠心的人,我奶奶就留在天津跟我爷爷过日子了。
  我爷爷编鸟笼子手艺好,生意自然就好,小日子过的挺不错,我奶奶喜欢听书、看戏,也经常跟个太太似的进戏院子,后来就有了我大姑妈。
  我奶奶的小日子过得正美时,就开始闹日本了。人人惶恐不可终日的,谁还顾得上提笼遛鸟呢?就这样天津混不下去了,我爷爷又把我奶奶送回村里,而为了生计自己随人去闯关东了。
  转眼两年过去了,这天有人捎信给我奶奶,说我爷爷在日本人开的辽阳麻袋工厂做护厂(就是保安吧)。
  我奶奶不愧为村里最惹不起的女人。家里有个光棍子公公(也就是我老爷子),靠给人打打零工养活我奶奶娘俩儿。
  我奶奶觉得一来平常过日子有诸多不便;二来也是于心不忍让公公养着;三来这个女人性格刚强,特别爱听古书,最佩服古代英烈的女子。于是乎就下定决心“携女寻夫”。
  那个年代交通不便,又没有钱,出行全靠走,还要带个三岁不到的孩子。一路要着饭,饥一顿饱一顿的,见到赶牛车马车赶脚的就说说好话央求人家捎一段路。就这么遇人家就讨口水,要点吃食,赶上合适的人家有活就帮人家干干,住两天。有时候走一天也没个落脚地,遇到破庙就住庙。河里饮水野地里找食这天到了“热河”(“热河省”是民国时期行政区的省份划分之一,也是当时关外东北四省之一。1955年撤销的,拆散分别归属了内蒙,河北,辽宁)。
  在这里遇到了一户好人家。后来我小的时候还带我去过她家,我叫这家女主人“景奶奶”。景奶奶家是山里的,家境还算稍殷实的,膝下两儿一女,家里有点地,男人正好也在爷爷打工的辽阳麻袋工厂干活。正赶上收玉米,家里缺人手。奶奶也是一路颠簸想找个地方歇歇脚。
  也是当时我大姑妈才三岁,据说生的可好看了,又乖巧懂事,小小年纪跟着我奶奶颠沛流离、风餐露宿的得了病。因此就住下来,一边帮“景奶奶”家收玉米,一边等我爷爷的消息,一边给我大姑妈调养。所谓调养不过是能吃饱饭,我大姑妈有口粥喝。这一住就是两个月。可是我大姑妈的身体是一天比一天虚弱,山里郎中说是肺痨,给了几副草药喝了不见效,终在一天午后叼着我奶奶乳头走了。
  后来我奶奶每次说起大姑妈,都说:“她跟画上画似的,可好看了,特别会说话,会疼人,这就是庙里的童女偷跑出来的啊!被上头知道抓就回去了”。
  我爷爷借的马车来接奶奶去了辽阳麻袋工厂。在厂里的宿舍住下了,跟一对日本夫妻挨着。她说日本女人挺好的,很有礼貌,平常过日子有事也相互帮忙,一起去河里洗衣服,还学会几句日本话。
  当时东北抗联活动频繁,场外气氛紧张,厂里也有秘密抗联成员,日本军方经常来厂里搜捕。有时候深更半夜就会有穿着大皮靴端着刺刀的日本兵来挨户砸门。我奶奶是不怕事的,而且每次日本兵来砸门那个日本女人都会很快出来替她说话,我奶奶表现得也是不卑不亢的。时间久了常来的日本兵也不检查她了。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有了我爸爸,我爸爸生来就黑,贱名好养活就随便叫他“铁蛋儿”了。
  我爸爸出生十个月的时候日本投降了。麻袋工厂也随着日本战败撤离了伪满洲国。但我爷爷也随之失踪了!我奶奶孤零零的带着不满周岁我爸爸,苦找苦等也没结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这兵荒马乱的,最后没办法只好跟着“景爷爷”先回热河山里了。
  转眼1946年6月解放战争开始了,但作为一个农村妇女哪管这些事啊!就知道总在别人家住着不是个事。便决定带着不到两周的我爸爸回北京老家去。这回去跟来的时候可不一样,大批闯关东的人逃离似的往关里走。我奶奶背着我爸爸搭过当兵的卡车,坐过拉煤煤车,又是一路万般艰辛地背着我爸爸走了八个月终于才回到了北京。
  

作者:音荷师太

记事于:音荷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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