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诗经中走来的白茅
原创 pplong ppl的读与行 2023-05-03 08

白茅是禾本科、白茅属多年生草本植物,因花穗上密生白色柔毛而得名。白茅在我国分布广泛,生长于路旁向阳的地方或者是山坡上,就连海边的盐碱地也有它的生长痕迹,在多个国家也能找到它的踪迹。白茅具有粗壮的长根状茎,秆直立,高度一般在30-80厘米之间。虽然茎杆不是非常强壮,遇到大风容易被吹到,但它倒地后每节草茎都能长出根须继续生长,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那种。它的叶鞘聚集于秆基,秆生叶片窄线形通常内卷,锯齿状的叶子和粒状结构,就连什么草都敢吃的山羊也不大会去触碰它。

白茅的圆锥花序稠密,长可达20厘米,宽可达3厘米,由无数细小的穗状花朵所组成,穗状花朵长度一般在4.5-6毫米之间,基盘具长12-16毫米的丝状柔毛。它们既不是艳丽的花朵,也没有芬芳的香味,甚至也不是葱葱的绿荫,也没有诱人的果实。但那真是一种别样的美,一大簇一大簇的,一片一片白花花的毛茸茸的草甸,非常茂盛,非常葱茏。在微风的吹拂下,安静地摇曳着,波浪起伏;阳光的照耀下,风情万种,无限妖娆,让人惊喜万分,会情不自禁地扑过去。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对白茅有详细的记载,:“茅有白茅、菅茅、黄茅、香茅、芭茅数种,叶皆相似。白茅短小,三四月开白花成穗,结细实,其根甚长,白软如筋而有节,味甘,俗呼丝茅,可以苫盖及供祭祀苞苴之用。”

在我国古代的文化长河中,白茅也是占有一席之地的,这从《诗经》中就能体会得到。白茅最早出现在《邶风·静女》之中:“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这里的“荑”,就是白茅。女子从野外归来,顺手采了一束白茅作为礼物送给情人。小伙子喜不自胜,接过来不停地说“好好看呀,好好看呀”。其实哪里是白茅好看,是因为心爱的人赠送的呢。不过,白茅也确实称得上洵美且异。

《诗经》算得上一本植物志,许多古老的植物都出现在里面。《卫风·硕人》写道:“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硕人敖敖,说于农郊。四牡有骄,朱幩镳镳。翟茀以朝。大夫夙退,无使君劳。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鳣鲔发发。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这是写里庄公夫人庄姜初嫁,美不胜收的艳丽风姿,其中一些赞美美人的名句到现在也很流行,如“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用初生白茅的嫩芽来形容美人的手,一语双关,意犹未尽。

《诗经》中有首《召南·野有死麕》:“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一对青年男女,在郊外相遇,男子把打下来的死麇用白茅包裹,暗含着以身相许之意。我们悄悄来亲热,别把我的佩巾取下来,别让狗儿听到叫起来。这首诗口语、方言比翼齐飞,还兼带了动作、音效,千百年前的爱恋,栩栩如生地呈现在我们的面前。又因为这茸茸白茅的缘故,散发着自然、纯洁的气息。

在《小雅·白华》中,也能找到白茅的身影:“白华菅兮,白茅束兮。之子之远,俾我独兮。英英白云,露彼菅茅。天步艰难,之子不犹。滮池北流,浸彼稻田。啸歌伤怀,念彼硕人。樵彼桑薪,卬烘于煁。维彼硕人,实劳我心。鼓钟于宫,声闻于外。念子懆懆,视我迈迈。有鹙在梁,有鹤在林。维彼硕人,实劳我心。鸳鸯在梁,戢其左翼。之子无良,二三其德。有扁斯石,履之卑兮。之子之远,俾我疧兮。”用洁白的茅根扎一束白色茅花,送给即将远去的人。自此,我就要独守空房了……从诗中那凄凄婉婉、哀哀怨怨、絮絮叨叨的语句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妇人的哀婉缠绵、情恨纠结。

我们都知道“如火如荼”这个成语,但估计有不少人不清楚其中“荼”含义。在这成语中,“荼”指的就是白茅绽放的白花。你看在《诗经》的《国风·郑风》篇中,就有这样的描述:“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gǎo)衣綦(qí)巾,聊乐我员(yún)。出其闉闍(yīndū),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jū)。缟衣茹藘(rúlǘ),聊可与娱。”春光正好,入眼的绿淡墨相宜,衣着飘逸的妙龄女子们嬉闹而过,我沉醉于中,轻嗅空气里悄然绽开的青春气息,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突然一个粗布麻衣的女子飘然而过,一如那飘逸的白茅花,令我怦然心动,于是演绎出一首横穿历史的恋歌。

在先秦时期,白茅的地位比较重要的。比如说,白茅常作为祭器使用。据史学文献记载:在先秦祭礼中,白茅根会被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然后再将其捆扎起来,用作摆放祭品的垫草,被称之为苴或籍。另外,白茅还常作为滤酒的材料,将浊酒滤成清酒,这就像现在家庭中过滤豆浆是一样的,过滤掉一些残渣,以保证液体的纯净。除此之外,当时的人们在祭酒时,还常将白茅扎成捆,称之为“苞茅”,在祭坛之前,立一束白茅,祭祀的过程中将酒倒在苞茅之上,若酒渗入茅草之间,表示神明已将酒饮下。

白茅的作用还不仅于此。有这样一个故事:春秋时齐景公新筑了一座高台以供游乐,然而却又不肯登上台去,大臣柏常骞叩问君意,齐景公称:“在高台之上,夜晚能够听到猫头鹰的叫声,我甚厌恶之,所以不肯登台。”为了祛除猫头鹰所带来的秽气,柏常骞建了一间新屋,屋内铺满白茅,此后猫头鹰果然不再鸣叫。彼时的齐国名相晏婴将这事记载了下来,并称猫头鹰实则是被人捕杀了,但为使齐景公心安,才祭出了白茅去秽之法。

到后来,由于白茅实在太过常见,等到上古烦琐的礼仪渐渐被人淡忘,白茅也就逐渐退去了高洁的光环。尤其在不太讲“礼”的南方楚国,白茅在河滩之间甚多,因而在士大夫心目中地位低贱。所以屈原在《离骚》之中称:“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芳香之草变成了粗鄙的白茅,用来暗指君王身边不再有君子陪伴,而都换作了宵小势利之徒。

不光诗人喜爱白茅,老百姓也很喜欢,其嫩芽可以做菜,在古时闹饥荒的时候,成片成片的白茅正是逃难人的“救命稻草”。其茎叶柔韧坚实,可制绳索,又可成捆割下铺盖屋顶,“茅屋”一词也由此而来。正如唐诗人杜甫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一诗中所说:“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白茅根在古文献中出现的频率也较高。《神农本草经》始载白茅根,将其列为中品。现代研究表明:“白茅根一般是在春秋季采挖,除去地上部分和鳞片状的叶鞘,洗净,鲜用或扎把晒干。白茅根味甘,性寒,性缓入血,降而有升,有凉血止血,利尿通淋,清热生津之功效”

现在,白茅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了,竟被誉为是世界十大恶草之一。主要就是它的根茎可以就地快速繁殖,一但扎根下来就很难根除,颇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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