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逼的
王艺
很多年前看过一个秦腔小品,一对小夫妻吵架,女的说:“早这样,干嘛还和我结婚?”男的说:“你妈逼的。”男的又问女的:“那你为啥跟我结婚?”女的说:“你妈逼的。”两个人不解的模样同时说:“那咱俩到底为啥就结婚了呢?”现场观众同时大喊:“都是你妈逼的。”
我的一个朋友,孩子有八九岁,由于平时孩子都是母亲管教,所有事情都是母亲安排,母亲又严厉一些,孩子就活得有些激动。朋友就希望孩子慢慢要学会表达意见,要有男人的气度与担当。带孩子去香港玩,正好赶上香港不明真相的群众集会,朋友就带着孩子往集会人群中挤,对孩子说我带你看看什么叫民主自由。一个在大陆长大的祖国花朵,哪见过这阵势,把孩子惊吓的整个人都不好了。孩子大喊我不要民主,我不要自由,我要回家。
王艺 青山依旧之一 绢本设色 2016年
这个故事,被朋友的朋友听到,朋友的朋友拉起孩子直奔冷饮店,问孩子想喝什么随便点,想吃什么也随便点。孩子一随便就点了一大堆各种平时他妈逼的不准吃的各种冷饮、各种冰激凌。朋友的朋友告诉孩子,这就是民主,这就是自由,你要吗?孩子自然说要。孩子自此觉得民主自由真是个好东西,民主自由就是可以随便吃冰激凌。
结果可以想象,朋友的朋友被孩子的母亲责怪,因为民主自由之后孩子上吐下泻,后果很糟糕。
几千年积累下来所有的经验教训使得大人们有了充裕的理由决定给予或剥夺他人的民主自由权力,因为大人们是为了你好。
王艺 雾中松风图 纸本设色 2016年
于是社会中充斥着逼他人就范的力量,软的硬的,软硬兼施,把组织的、个人的影响力发挥得淋漓尽致,说不服你压得服你,压不服你打得服你。一代一代,愚公移山,我死了以后有儿子,儿子死了以后有孙子。结果全是孙子。人们在你妈逼的环境中依次成长,没有独立人格与独立思维,没有贞操,长大未成年。活得小心翼翼,从不舒展。只有那些具有某种影响力的去控制局面的人,才是大爷。大爷们不知尊重为何物,不知理解为何物,以关怀的名义,把他的喜好强加于你的生活,渗透入你的血液。
最常用的就是吃顿饭都能成为一些人展现控制权的阵地,于是饭局就成了才艺汇演。有唱歌的在座就得中国好声音;有说相声的在座就得曲苑杂谈;有唱戏的在座就得神州舞台;有主持人在座就得新闻联播;有朗诵的在座就得为你读诗;有写字画画的在座自然就得写意中国。不管你乐不乐意。
笔者因长期使用毛笔写字,不小心被敬忝于所谓书法家行列。虽排在浩浩荡荡百万书法大军久远的队尾,仍不免在各种场合被要求“弄两笔”。我对书法的理解甚少,只不过毛笔书写是我的表达方式,用来写信写文章,实在是因为学不会用电脑打字,并不擅长书法意义上的“弄两笔”。也从未练过“惠风和畅”、“精气神”、“禅茶一味”、“天道酬勤”、“宁静致远”什么的。而且自以为书写是个很个人的事情,有的人喜欢在公众面前写,且人来疯人越多写的越好;有的人比如我自己就不太能在人前表演。在人前写字,总觉得让自己不放松,写出来的东西让你觉得天大地大不如心理阴影面积大。
王艺 《你妈逼的》原稿 纸本 2016年
看过关于启功先生拒写的小故事。一个自称是空军某首长秘书的人要求启功先生写书法,启功先生问,我万一不写你们领导会派灰机来炸我不?秘书大人回答说不会。启功先生说不会那我就不写了。
首先是启功先生没少写,哪些是自愿的,哪些是被逼无奈的,不敢肯定;其次是,启功先生有资格不写。
笔者就没这资格,让你写,你就得写,不写别人就骂你装逼。你告诉他自己不太擅长,不太喜欢,他就逼你喝酒,觉得你就是想立牌坊的婊子,给点酒壮下胆有个台阶下就从了。然后就是李白醉酒诗百篇、就是张颠醉酒狂书、然后就是怀素“醉来得以两三行,醒后却书书不得”、就是王羲之曲水流觞乃有兰亭序。其时你直想端起酒杯泼于那厮脸上,告诉他尼玛曲水流觞不是乃们这种人等好不好;酒也能壮怂人胆醉打金枝好不好。但你看看请你来的朋友、领导,你只能操起顺手不顺手的家伙什儿,真的弄两笔。第二天酒醒,说好的不发朋友圈早已发的铺天盖地,臊得你感觉像一万头草泥马从你脸上踏过。
农民养猪一般只养肉猪,抓来小猪就得劁了,把那猪无情无感地养大,养大杀来吃肉。偶有养公猪的,不劁,留作种猪。养到性起,主人拎了漆桶走街窜巷刷广告,“要配种找老张”、“母猪发情,老张就行”。把个手机号写得妇幼皆知。谁家养了母猪,一俟发情,便轰了去找老张。老张一般都行,收了钱,把事给人家办了。偶有不行,那公猪死活不爬跨,老张只好退钱,下次再说。
畜牲都可以说不,人却不行。
王艺 青山依旧之二 纸本水墨设色 2016年
我们不得不尊重畜牲,哪怕是一头猪,却不懂得尊重人,逼人于难为情之中,一点退路都没有。我们就这样畜牲不如地听人摆布,说话有人管你,放屁也有人管你。
某一天大爷们心情好了,就鼓励你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你以为是真的,便充沛了稚气,激动地刚说两句话,一个大耳光子就抽上来。然后大爷们聚在一起叹气为什么中国大学只有大楼,没有大师。
笔者写了几十年稿子,越写审查越严,越写越不会写。以至于现在一被约稿,便激动出汗,如临大敌。摊开稿纸,一头雾水。好不容易斟字酌句,躲开各种雷区和关键词,便秘似的写了寄出,那稿子要么直接就失联,要么被打成筛子一样刊出来,成为一块立体的冻豆腐干。现如今接到约稿,就像在赶七步诗,写不写都是个死。
我在台湾出过一本叫做《独自闷锅》的小册子,责编把修改建议寄来,感动得我几乎老泪纵横。因为那才叫职业呀,那才叫专业呀,那才叫敬业呀。因为责编信任你,要改动的全是技术性问题,特别是我文稿中的笔误,或错别字。
同样,在捷克出版诗集《侠心飞白》,译者是有名学者奥·克拉尔教授。因为一些词汇和用法多次讨论修改,修改的是他自己的稿,只为更尊重原作。
王艺 桃园三结拜图 纸本设色 2016年
而我们报纸杂志的责编,基本就是劁猪匠,劁得你碎嘴,不男不女,挂在城头示众。责编是被大爷们劁的,大爷是被大爷的大爷劁的。要不大爷怎么这么招人恨。北京人骂人,你大爷的。后面跟的,一定是语气更重的“你大爷的”。
大爷们打小就被他妈逼的失去了贞操,失去了独立思考能力,只会顺从比他大的大爷,大爷的大爷。而一旦见到比他位势低的人,他就会以关怀的名义把小时候成长经历中被他妈逼的压抑与憋屈全部倾泻给你,用强势逼你,变本加厉。己所欲,一定施于他人。
假如这是一种关怀,应该就是一种报复性关怀。
所以,说到底,都是他妈逼的。
王艺,中国国家画院美术研究院研究员,北京时代美术馆馆长。美术学博士,经济学博士,出版发行有多部艺术类、经济类学术专著、文章,诗歌及杂文,多次参展国内外艺术展览。
乱读书 瞎码字
胡说话
朋友的朋友告诉孩子,这就是民主,这就是独立,你要吗?”, ,我的一个朋友,孩子有八九岁,由于平时孩子都是母亲管教,所有事情都是母亲安排,母亲又严厉一些,孩子就活得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