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普通人的义举：梅大高速塌方现场他们挺身而出】据金羊网：5月1日凌晨2时许，梅大高速茶阳路段发生塌方灾害，多车掉落，燃起大火，人员被困，后方仍有来车。危急时刻，有老人翻越护栏站在断路前，为有效示警而跪地疾呼 ；有冷链车司机发现情况后赶紧将货车横停拦车；有司机冒着车辆爆炸的危险，爬下陡坡救助被困者……在救援人员赶来前，是他们不顾自身安危挺身而出，让伤亡得以减少。
黄建度、王向楠、刘永缙、蔡炫达……记住这些普通人。
他，下跪拦车
5月1日凌晨2时许，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黄建度在梅大高速路上下跪，只为拦停一辆辆有可能掉落塌方深坑的车。再次回忆起那个夜晚，黄建度哽咽地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一辆辆车子掉下去，只能用整个身体拦车，顾不上想那么多。”
梅大高速茶阳路段发生塌方灾害时，黄建度一家人恰巧驾车途经该路段。黄建度的女婿饶畛告诉记者：“当晚我开着一台7座商务车，从深圳龙岗出发，前往位于梅州大埔县清溪镇的家。车上除了岳父母，还有母亲、妻子和两个孩子。”
饶畛说，途经茶阳路段时，他看到前方路面有一块黑色阴影。凭借开车经验，他以为前方有一个3到5公分的小坑或者是修路，于是立刻变道，准备快速通过。“当时我的车速在115码左右，通过时我车胎前轮发出了很大的撞击声，后轮也有摩擦感，整个车仿佛‘跳’起来一般，向前冲了两三百米才停下。”
彼时，车上熟睡的一家人被这巨大的撞击声惊醒。饶畛下车查看发现，车子的轮胎已歪歪扭扭瘪掉了。“直到车辆停下的那一刻，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塌方，以为是路面损坏。我的母亲就想着示意一下后方的车辆，让他们尽量靠路面好的一侧行驶，避免爆胎。”随即，饶畛往回走，震惊地发现，路面上的黑色阴影不是坑洼，而是道路塌方。事后饶畛推断，塌方或许就是发生在他车子前轮通过的一瞬间。
塌方后，饶畛一家是最早报警的人。面对后方一辆辆汽车驶来，又一辆辆坠入塌方深坑，他们拼命挥舞着手机电筒，想要示意对面的车辆停下来。可是无论怎么挥舞、怎么呐喊，对面的来车都没有警觉。
于是，黄建度赶忙翻过护栏，通过对向车道逆行来到塌方路段的另一边，在离塌方位置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挥手示意，企图拦停车辆。“当时高速上车辆的车速在100-120码左右，我挥手呐喊，路过的车主减速后以为没事就又往前开了。我眼睁睁看着面前驶过的车子掉下去，真的很难过。”黄建度说。
彼时，天空下着毛毛细雨，眼看无法拦停车主，现场又没有任何东西拿来拦车，于是，黄建度毫不犹豫地在快车道中间跪下，用整个身体拦车。当时一辆不知道前方情况的车主见状探出头喊“不要命了”。车主以为就此黄建度会走开，但他没有。黄建度深知，如果无法拦停，这辆车一定会掉下去，车主很可能没命。“不能往前开了，前面塌方了。”黄建度赶忙解释。被拦停的车主得知真相后，连声对黄建度表示感谢。
就这样，在凌晨的雨夜，这位年过六旬的老人在高速公路下跪用身体拦车之后，途经的司机开始警觉，一辆辆车在塌方位置之前停了下来。拦下车后，黄建度又不留名，悄悄离开了现场与家人汇合。而黄建度的家人也一直守在塌方路段的另一边，为得以解救的被困人员提供水、衣物等帮助，直到消防救护人员到来。
如今，再回忆起那夜，黄建度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仍难掩悲伤：“想起来有些后怕，但当时我没有想那么多，更不会想到在拦车的过程中可能有危险，我就想着不能让他们掉下去。”
他，横停货车拦车
“一位司机大姐跟我说，前面好像是桥还是什么塌了，掉下去好多车，那边在着火，我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拦着后面的车不要再过去。”热心司机王向楠说。
5月1日凌晨，王向楠驾驶一辆载着葡萄的冷链车，与妻子一起从云南昆明前往福建泉州，途经梅大高速。
“两点十几分，我在行驶路上看到导航显示堵车，然后就减速，看到前方来了几辆打着双闪逆行过来的小轿车，我就赶紧下去了解情况。”王向楠说，他当时处于离灾害发生地较近的位置，夜间视线较差，看到后方有车要往前走，他便赶快把冷链车横停在路中间，并打开了双闪灯。
冷链车的车身把两条车道都挡住了，后方车辆得以及时减速停车，很快后方车队便排起了长龙。王向楠与妻子下车，向后方车辆司机解释前方的情况。
“当时也没考虑什么，只想拦着后车，让他们别过去，我也是退伍军人，有义务保护更多的人。”王向楠说，十几分钟后，消防车、警车、救护车到达现场，由他们接管现场后，他便驾车离开了。
他，连救6人
“现场看到坍塌灾害发生，我没考虑那么多，出于本能，就想着尽快把被困人员救上来。”梅大高速茶阳路段塌方亲历者刘永缙如是说。
刘永缙在深圳从事司机工作，趁着五一假期，他从深圳出发，想连夜自驾赶往老家福建龙岩过节。“凌晨2点半左右，我途经事发路段。在大埔看到有车辆掉头，我意识到前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于是降低了车速。”刘永缙通过询问得知，前方高速路发生了坍塌。于是，他将车辆停在路边，赶忙上前查看情况。
“到了坍塌现场，我的第一想法就是报警。得知周围群众已经报了警，我便想着赶紧把被困人员救出来。”刘永缙告诉记者，现场他目测有十余台车辆掉落，部分掉落的车辆时不时冒出火花，车辆周围有许多人，于是他大声呼喊，让大家离得远一些。
“靠近事发现场，我还听到有被困人员呼救，于是我立刻下斜坡救人。”刘永缙回忆，当时坍塌的斜坡没有灯，很陡。由于刚刚下过雨，斜坡特别湿滑，路面不好走。于是，他一手拿着手机照明，一手扶着杂草慢慢走下斜坡，因为紧张，腿都有点发抖。
刘永缙说，在斜坡下方，他看到被困人员已经从车里爬出来了，但由于他们受伤了，很难独自爬上斜坡到安全的地方。他赶紧一个个将被困人员转移到安全地方。
“小孩子我就一个个抱着，其中一名小女孩一直哭着找妈妈，我就不停地安慰她。大人我则搀扶着他们转移到安全地方。”刘永缙表示，他一共救起了6名被困人员，其中有3名大人、3名小孩，最小的孩子约3岁。和他一起救援的还有一位身着白衣服、灰色牛仔裤的小伙子，目测20多岁。一起救了2个人后，这位小伙子先离开了。在救起第6名被困人员时，救援人员赶到。刘永缙向救援人员说明情况后绕行离开。
如今，刘永缙已回到福建家中。回忆起救援的惊险时刻，他表示：“面对突如其来的灾害，听到被困人员的呼救，我顾不上想那么多，自己正值青壮年，就应该尽一份力，给予他人帮助！”
他，被救后接力救人
“我是被救者，也应去救人！”这是梅大高速茶阳路段塌方后，“黑衣白裤”小伙儿蔡炫达最真切的想法。
2001年出生的蔡炫达是一名退伍军人，也是塌方现场第一时间挺身而出的“黑衣白裤”小伙儿。他被下跪拦车老人黄建度拦下后，又主动救了多名被困人员。
“凌晨途经事发路段，突然前车急刹，我停了下来。”蔡炫达回忆，当时只见前方有一位老人焦急地呼喊、拦车，情急之下竟跪在了快车道中间。下车后，蔡炫达才得知，前面发生了塌方。而他的车就被拦在了塌方不远处。
随后，蔡炫达来到塌方边缘查看，塌方深坑内已有坠落的车辆着火，也有被困人员呼救。只见一位老伯被困在半坡处，因为坡势陡峭、坡面湿滑，加之老伯受了伤，无法自行爬出深坑。蔡炫达便和其他人合力，将老伯拉了上来。
帮助老伯脱险后，蔡炫达又发现坡下还有4名被困人员，其中包括两名小孩。他和现场的另一位司机刘永缙没有犹豫，立刻挺身而出，翻过公路栏杆，跳下塌方处的坡体，转移被困人员。“当时一位小男孩受伤了，手脚都无法动弹，我和刘大哥便接力将小男孩从陡峭的土坡下，转移到公路的安全地带。”蔡炫达回忆，当时他撑着被困男孩的腋下，将孩子抱给位于半坡的刘永缙，然后他再爬到刘永缙上面的坡体，接过男孩，刘永缙再往上爬……就这样两人一步步爬、一点点接力，十来分钟后将男孩送到了安全地点。
如今，再回忆起那夜的经历，蔡炫达直言：“心情很复杂，有害怕，也有感谢和庆幸。”在5月1日的凌晨，蔡炫达因为黄建度下跪拦车的“舍命”义举，被救了下来；他又第一时间挺身而出，爬到坍塌坡体上，救了数名被困人员。
面对被救，他感怀在心并告诉记者，已经和下跪拦车的老人黄建度有了联系，日后计划当面感谢这位老人。面对救人，他表示：“我是一名退伍军人，在群众遭遇困难时及时伸出援手，是我的职责与使命。”
……
记住他们，这群见义勇为者！
黄建度、王向楠、刘永缙、蔡炫达……记住这些普通人。
他，下跪拦车
5月1日凌晨2时许，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黄建度在梅大高速路上下跪，只为拦停一辆辆有可能掉落塌方深坑的车。再次回忆起那个夜晚，黄建度哽咽地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一辆辆车子掉下去，只能用整个身体拦车，顾不上想那么多。”
梅大高速茶阳路段发生塌方灾害时，黄建度一家人恰巧驾车途经该路段。黄建度的女婿饶畛告诉记者：“当晚我开着一台7座商务车，从深圳龙岗出发，前往位于梅州大埔县清溪镇的家。车上除了岳父母，还有母亲、妻子和两个孩子。”
饶畛说，途经茶阳路段时，他看到前方路面有一块黑色阴影。凭借开车经验，他以为前方有一个3到5公分的小坑或者是修路，于是立刻变道，准备快速通过。“当时我的车速在115码左右，通过时我车胎前轮发出了很大的撞击声，后轮也有摩擦感，整个车仿佛‘跳’起来一般，向前冲了两三百米才停下。”
彼时，车上熟睡的一家人被这巨大的撞击声惊醒。饶畛下车查看发现，车子的轮胎已歪歪扭扭瘪掉了。“直到车辆停下的那一刻，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塌方，以为是路面损坏。我的母亲就想着示意一下后方的车辆，让他们尽量靠路面好的一侧行驶，避免爆胎。”随即，饶畛往回走，震惊地发现，路面上的黑色阴影不是坑洼，而是道路塌方。事后饶畛推断，塌方或许就是发生在他车子前轮通过的一瞬间。
塌方后，饶畛一家是最早报警的人。面对后方一辆辆汽车驶来，又一辆辆坠入塌方深坑，他们拼命挥舞着手机电筒，想要示意对面的车辆停下来。可是无论怎么挥舞、怎么呐喊，对面的来车都没有警觉。
于是，黄建度赶忙翻过护栏，通过对向车道逆行来到塌方路段的另一边，在离塌方位置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挥手示意，企图拦停车辆。“当时高速上车辆的车速在100-120码左右，我挥手呐喊，路过的车主减速后以为没事就又往前开了。我眼睁睁看着面前驶过的车子掉下去，真的很难过。”黄建度说。
彼时，天空下着毛毛细雨，眼看无法拦停车主，现场又没有任何东西拿来拦车，于是，黄建度毫不犹豫地在快车道中间跪下，用整个身体拦车。当时一辆不知道前方情况的车主见状探出头喊“不要命了”。车主以为就此黄建度会走开，但他没有。黄建度深知，如果无法拦停，这辆车一定会掉下去，车主很可能没命。“不能往前开了，前面塌方了。”黄建度赶忙解释。被拦停的车主得知真相后，连声对黄建度表示感谢。
就这样，在凌晨的雨夜，这位年过六旬的老人在高速公路下跪用身体拦车之后，途经的司机开始警觉，一辆辆车在塌方位置之前停了下来。拦下车后，黄建度又不留名，悄悄离开了现场与家人汇合。而黄建度的家人也一直守在塌方路段的另一边，为得以解救的被困人员提供水、衣物等帮助，直到消防救护人员到来。
如今，再回忆起那夜，黄建度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仍难掩悲伤：“想起来有些后怕，但当时我没有想那么多，更不会想到在拦车的过程中可能有危险，我就想着不能让他们掉下去。”
他，横停货车拦车
“一位司机大姐跟我说，前面好像是桥还是什么塌了，掉下去好多车，那边在着火，我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拦着后面的车不要再过去。”热心司机王向楠说。
5月1日凌晨，王向楠驾驶一辆载着葡萄的冷链车，与妻子一起从云南昆明前往福建泉州，途经梅大高速。
“两点十几分，我在行驶路上看到导航显示堵车，然后就减速，看到前方来了几辆打着双闪逆行过来的小轿车，我就赶紧下去了解情况。”王向楠说，他当时处于离灾害发生地较近的位置，夜间视线较差，看到后方有车要往前走，他便赶快把冷链车横停在路中间，并打开了双闪灯。
冷链车的车身把两条车道都挡住了，后方车辆得以及时减速停车，很快后方车队便排起了长龙。王向楠与妻子下车，向后方车辆司机解释前方的情况。
“当时也没考虑什么，只想拦着后车，让他们别过去，我也是退伍军人，有义务保护更多的人。”王向楠说，十几分钟后，消防车、警车、救护车到达现场，由他们接管现场后，他便驾车离开了。
他，连救6人
“现场看到坍塌灾害发生，我没考虑那么多，出于本能，就想着尽快把被困人员救上来。”梅大高速茶阳路段塌方亲历者刘永缙如是说。
刘永缙在深圳从事司机工作，趁着五一假期，他从深圳出发，想连夜自驾赶往老家福建龙岩过节。“凌晨2点半左右，我途经事发路段。在大埔看到有车辆掉头，我意识到前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于是降低了车速。”刘永缙通过询问得知，前方高速路发生了坍塌。于是，他将车辆停在路边，赶忙上前查看情况。
“到了坍塌现场，我的第一想法就是报警。得知周围群众已经报了警，我便想着赶紧把被困人员救出来。”刘永缙告诉记者，现场他目测有十余台车辆掉落，部分掉落的车辆时不时冒出火花，车辆周围有许多人，于是他大声呼喊，让大家离得远一些。
“靠近事发现场，我还听到有被困人员呼救，于是我立刻下斜坡救人。”刘永缙回忆，当时坍塌的斜坡没有灯，很陡。由于刚刚下过雨，斜坡特别湿滑，路面不好走。于是，他一手拿着手机照明，一手扶着杂草慢慢走下斜坡，因为紧张，腿都有点发抖。
刘永缙说，在斜坡下方，他看到被困人员已经从车里爬出来了，但由于他们受伤了，很难独自爬上斜坡到安全的地方。他赶紧一个个将被困人员转移到安全地方。
“小孩子我就一个个抱着，其中一名小女孩一直哭着找妈妈，我就不停地安慰她。大人我则搀扶着他们转移到安全地方。”刘永缙表示，他一共救起了6名被困人员，其中有3名大人、3名小孩，最小的孩子约3岁。和他一起救援的还有一位身着白衣服、灰色牛仔裤的小伙子，目测20多岁。一起救了2个人后，这位小伙子先离开了。在救起第6名被困人员时，救援人员赶到。刘永缙向救援人员说明情况后绕行离开。
如今，刘永缙已回到福建家中。回忆起救援的惊险时刻，他表示：“面对突如其来的灾害，听到被困人员的呼救，我顾不上想那么多，自己正值青壮年，就应该尽一份力，给予他人帮助！”
他，被救后接力救人
“我是被救者，也应去救人！”这是梅大高速茶阳路段塌方后，“黑衣白裤”小伙儿蔡炫达最真切的想法。
2001年出生的蔡炫达是一名退伍军人，也是塌方现场第一时间挺身而出的“黑衣白裤”小伙儿。他被下跪拦车老人黄建度拦下后，又主动救了多名被困人员。
“凌晨途经事发路段，突然前车急刹，我停了下来。”蔡炫达回忆，当时只见前方有一位老人焦急地呼喊、拦车，情急之下竟跪在了快车道中间。下车后，蔡炫达才得知，前面发生了塌方。而他的车就被拦在了塌方不远处。
随后，蔡炫达来到塌方边缘查看，塌方深坑内已有坠落的车辆着火，也有被困人员呼救。只见一位老伯被困在半坡处，因为坡势陡峭、坡面湿滑，加之老伯受了伤，无法自行爬出深坑。蔡炫达便和其他人合力，将老伯拉了上来。
帮助老伯脱险后，蔡炫达又发现坡下还有4名被困人员，其中包括两名小孩。他和现场的另一位司机刘永缙没有犹豫，立刻挺身而出，翻过公路栏杆，跳下塌方处的坡体，转移被困人员。“当时一位小男孩受伤了，手脚都无法动弹，我和刘大哥便接力将小男孩从陡峭的土坡下，转移到公路的安全地带。”蔡炫达回忆，当时他撑着被困男孩的腋下，将孩子抱给位于半坡的刘永缙，然后他再爬到刘永缙上面的坡体，接过男孩，刘永缙再往上爬……就这样两人一步步爬、一点点接力，十来分钟后将男孩送到了安全地点。
如今，再回忆起那夜的经历，蔡炫达直言：“心情很复杂，有害怕，也有感谢和庆幸。”在5月1日的凌晨，蔡炫达因为黄建度下跪拦车的“舍命”义举，被救了下来；他又第一时间挺身而出，爬到坍塌坡体上，救了数名被困人员。
面对被救，他感怀在心并告诉记者，已经和下跪拦车的老人黄建度有了联系，日后计划当面感谢这位老人。面对救人，他表示：“我是一名退伍军人，在群众遭遇困难时及时伸出援手，是我的职责与使命。”
……
记住他们，这群见义勇为者！
在没有微信之前，打电话似乎并不是一件那么困难的事。虽说短信也是沟通的重要渠道，但毕竟一毛钱一条，且长度有限，在九宫格按来按去着实麻烦，所以往往都是一通电话解决问题。再往前追溯到座机时代，似乎更是如此。当下的年轻人彼时都还是家里的小孩，回忆童年，印象中好像并不存在电话恐惧症这回事，反倒很可能是家中接电话最积极的人：电话一响，即使他们知道这通电话大概与自己无关，也会第一个跑过去拿起来，大声地“喂”一句，问问那边找谁，然后拎着听筒大喊，妈妈，你的电话！
是吧？想想看那个时候的我们都不怎么害怕接电话——除非那通电话是班主任打来告状的——否则我们都挺乐意帮忙先接起来，甚至跟对面的人聊一两句。有时候，我们还会守在电话机旁，等待着那一通属于自己的电话终于叮叮作响，小到与伙伴确认学校的功课，大到与暗恋的人暧昧兜圈，莫不如此。
那时的电话是何其重要的沟通方式，谁会害怕接电话呢？
改变都是在长大后发生的。不知从何时起，电话变成了沟通的最后一道关。有事情的话，先发微信，事情若是复杂，再考虑发语音，能转文字就转文字，若是实在困难，再拿出耳机耐心听一听。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电话才会派上用场，故而电话一响，全身的神经都会紧张起来：到底又有什么大事需要打电话了？
是的，来电意味着急迫，甚至是迫在眉睫，更重要的是，电话一旦接起来，意味着这桩事将不得不去面对了——就算这件事本身只是一件小事，但通过电话的传递，也会即刻被放大为一件大事。因为它意味着当下的稳定状态被打破、被切断，一个他者的声音骤然闯入，有如一颗石子丢入一池静水当中，陡生波澜。
铃声一响，世界就变得不再平静了。
一个平静的自我世界对于当代年轻人来说相当重要，我们需要在一个相对安稳的空间中安置内心的焦虑与纷乱。而空间中的一应事项都必须有相应的秩序，它们的有序运作，安抚着年轻人紧张的神经。一旦出现一星半点的差池，或者出现一个秩序外的他者，这座精神大厦就会摇摇欲坠，面临着倒塌的危机。长大后的世界是如此的高压，如此的不友好，让我们的精神脆弱不堪，让我们觉得，它总怀揣着摧毁我们的野心。这才是恐惧的根本所在。
时移世易。按照进化的规律，当环境生出尖刺，人们就想办法应对，于是我们才有了微信及各种聊天软件。所以，与其说是它们改变了我们的交流方式，不如说它们的发明是应运而生，我们太想要少听一些电话了。关闭声音，回到文字，至少让闯入者的姿态不那么直接，也留给年轻人一段可以掩耳盗铃的“已读不回”时间。虽然终将面对，但迟滞一点的回复，让我们能够调动情绪、重整心力去维护那一座的精神大厦，修一修墙，补一补砖，最终想办法将这件事塞入既有的秩序当中，慢慢消化。
如此现状，不得不令人再一次提及卡夫卡，那个将自己比作地洞中的鼹鼠，惶惶不可终日的男人，他怀揣着深切的忧虑坚壁清野，时刻担心门外会有脚步声响起。此情此景，着实可称作当代年轻人精神现状的写照。因为外界的危险而想要躲藏，又因为终日的躲藏而感到恐惧。鼠犹如此。
在环环相扣的压力下，恐惧不可避免，它是应激的前兆，也是我们趋利避害的本能。
是吧？想想看那个时候的我们都不怎么害怕接电话——除非那通电话是班主任打来告状的——否则我们都挺乐意帮忙先接起来，甚至跟对面的人聊一两句。有时候，我们还会守在电话机旁，等待着那一通属于自己的电话终于叮叮作响，小到与伙伴确认学校的功课，大到与暗恋的人暧昧兜圈，莫不如此。
那时的电话是何其重要的沟通方式，谁会害怕接电话呢？
改变都是在长大后发生的。不知从何时起，电话变成了沟通的最后一道关。有事情的话，先发微信，事情若是复杂，再考虑发语音，能转文字就转文字，若是实在困难，再拿出耳机耐心听一听。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电话才会派上用场，故而电话一响，全身的神经都会紧张起来：到底又有什么大事需要打电话了？
是的，来电意味着急迫，甚至是迫在眉睫，更重要的是，电话一旦接起来，意味着这桩事将不得不去面对了——就算这件事本身只是一件小事，但通过电话的传递，也会即刻被放大为一件大事。因为它意味着当下的稳定状态被打破、被切断，一个他者的声音骤然闯入，有如一颗石子丢入一池静水当中，陡生波澜。
铃声一响，世界就变得不再平静了。
一个平静的自我世界对于当代年轻人来说相当重要，我们需要在一个相对安稳的空间中安置内心的焦虑与纷乱。而空间中的一应事项都必须有相应的秩序，它们的有序运作，安抚着年轻人紧张的神经。一旦出现一星半点的差池，或者出现一个秩序外的他者，这座精神大厦就会摇摇欲坠，面临着倒塌的危机。长大后的世界是如此的高压，如此的不友好，让我们的精神脆弱不堪，让我们觉得，它总怀揣着摧毁我们的野心。这才是恐惧的根本所在。
时移世易。按照进化的规律，当环境生出尖刺，人们就想办法应对，于是我们才有了微信及各种聊天软件。所以，与其说是它们改变了我们的交流方式，不如说它们的发明是应运而生，我们太想要少听一些电话了。关闭声音，回到文字，至少让闯入者的姿态不那么直接，也留给年轻人一段可以掩耳盗铃的“已读不回”时间。虽然终将面对，但迟滞一点的回复，让我们能够调动情绪、重整心力去维护那一座的精神大厦，修一修墙，补一补砖，最终想办法将这件事塞入既有的秩序当中，慢慢消化。
如此现状，不得不令人再一次提及卡夫卡，那个将自己比作地洞中的鼹鼠，惶惶不可终日的男人，他怀揣着深切的忧虑坚壁清野，时刻担心门外会有脚步声响起。此情此景，着实可称作当代年轻人精神现状的写照。因为外界的危险而想要躲藏，又因为终日的躲藏而感到恐惧。鼠犹如此。
在环环相扣的压力下，恐惧不可避免，它是应激的前兆，也是我们趋利避害的本能。
#昆曲世说新语# 索衣·访戴
2023-12-17 上海长江剧场红匣子
场地乱糟糟，六十五分钟又太短，好在世说系列折与折之间勾连映带，随机抽取都能彼此相衬，算作琅琊王氏专场，一老一少悭吝对潇洒，从不得再会的故友到不必相见的知交，也连缀得起半台戏。加上外地观众难得仪同兰苑看到不戴麦的小剧场演出，记住了王姣望住父亲念「高步竹林余几人」那一点悲悯，和徽之漫声劝苍头「转去吧、转去吧」时眉眼间的笑意，还是补记一下。
十月在苏州听大哉死生，是《索衣》最先让我感慨这些折子戏实在太「陡」，牵扯着情绪坐过山车：正衣来依去教人忍俊不禁，急智中就有真情脱口——「战战兢兢、浮沉俗世」，如今的确「高德高寿」也终究寿多则辱的王安丰，在悠悠一声曲笛里真正被往事击中，踉跄几步，把话说了下去。
「今过黄公酒垆，视此虽近，邈若山河、邈若山河……」
复述传世的诗文并不容易，直给难免让人因太过熟悉而走神放空（像张军版《春江花月夜》收尾的琴歌），这一句从「入眼黄公酒旗」便置入观众预期，技巧需自细节处见。此时已经位列三公的王戎勾着小花脸，左右顾盼过女儿和红叶，仍旧半心半意，第一声「邈若山河」中听得出拿腔作调的吁嗟。只是追忆的闸门已在身后隆隆洞开，随着第二声「邈若」陡然高起，他极目向远，终于仿佛望回了坐中七人最少年的竹林旧岁，于是场面更静，「山」与「河」缓缓而来，渐次低沉，如同败叶衰朽，飘落暮岁的荒阶。
然后板鼓一点。
王濬冲是败意的俗物，自然作不了穷途之哭，小锣惊梦，将人羁绁的尘网重又卷来，他便披之返转，再做回那个锱铢必较的小气鬼：
「……那阮籍，他、他他、他还欠我酒钱十串！」
苏州是大剧场，零星有笑声，上海完全没有。我想这毕竟让人将信将疑：目光尚能收敛，记忆却无从斫斩，并且他当然不舍得——锱铢尺寸尚且牵之念之、斤斤计较，何况满径琅玕摧折，何况历历往事、依依故人？
王子猷缓辔过兰亭，借苍头之口怀想座上宾客，是翩翩然的、来日方长的炫示，但彼时王羲之遍记时人名姓，将无诗罚酒者都一一具列，却写下「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史家或谓此举受金谷诗序启发，而后者其实更加直白：
「余与众贤共送往涧中，昼夜游宴，屡迁其坐。或登高临下，或列坐水滨。时琴瑟笙筑，合载车中，道路并作。及住，令与鼓吹递奏。遂各赋诗，以叙中怀。或不能者，罚酒三斗。感性命之不永，惧凋落之无期。故具列时人官号姓名年纪，又写诗箸后。后之好事者，其览之哉。」
——感性命之不永，惧凋落之无期。
因此逐个历数、笔笔描摹，因此怕它暗箱深锁无从牵念、又怕它雨打风吹褪尽鲜妍，因此再三端详、收收放放，百般摩挲、抚今追昔，「衣呀衣，故旧重逢，待我来拜你一拜、揖你一揖！」
……
写到这里，耳边还能听见赵于涛上场时那声绵绵邈邈的「百岁浮生如寄」，引人入画不消追灯布景，动人心绪又何必电光火石。所以后来我也想通了，陡吧，陡就对了。放在别处或许突兀，但论乐未毕也哀又继之，检点史册，这份潮汐般来不能御、去弗能止的任情本没有更好的去处，合该是属于魏晋的。如同剡溪雪夜里迢迢横渡的轻舟，枝头花锦总要消解，归程里再难凭借吹送的好风，可王姣心领神会，你我也终究知晓，来此一路山光水色，徽之顾盼生辉的风流神彩，又何尝不曾久久映照着昔年颖悟秀彻、视日不眩的阿戎呢。
2023-12-17 上海长江剧场红匣子
场地乱糟糟，六十五分钟又太短，好在世说系列折与折之间勾连映带，随机抽取都能彼此相衬，算作琅琊王氏专场，一老一少悭吝对潇洒，从不得再会的故友到不必相见的知交，也连缀得起半台戏。加上外地观众难得仪同兰苑看到不戴麦的小剧场演出，记住了王姣望住父亲念「高步竹林余几人」那一点悲悯，和徽之漫声劝苍头「转去吧、转去吧」时眉眼间的笑意，还是补记一下。
十月在苏州听大哉死生，是《索衣》最先让我感慨这些折子戏实在太「陡」，牵扯着情绪坐过山车：正衣来依去教人忍俊不禁，急智中就有真情脱口——「战战兢兢、浮沉俗世」，如今的确「高德高寿」也终究寿多则辱的王安丰，在悠悠一声曲笛里真正被往事击中，踉跄几步，把话说了下去。
「今过黄公酒垆，视此虽近，邈若山河、邈若山河……」
复述传世的诗文并不容易，直给难免让人因太过熟悉而走神放空（像张军版《春江花月夜》收尾的琴歌），这一句从「入眼黄公酒旗」便置入观众预期，技巧需自细节处见。此时已经位列三公的王戎勾着小花脸，左右顾盼过女儿和红叶，仍旧半心半意，第一声「邈若山河」中听得出拿腔作调的吁嗟。只是追忆的闸门已在身后隆隆洞开，随着第二声「邈若」陡然高起，他极目向远，终于仿佛望回了坐中七人最少年的竹林旧岁，于是场面更静，「山」与「河」缓缓而来，渐次低沉，如同败叶衰朽，飘落暮岁的荒阶。
然后板鼓一点。
王濬冲是败意的俗物，自然作不了穷途之哭，小锣惊梦，将人羁绁的尘网重又卷来，他便披之返转，再做回那个锱铢必较的小气鬼：
「……那阮籍，他、他他、他还欠我酒钱十串！」
苏州是大剧场，零星有笑声，上海完全没有。我想这毕竟让人将信将疑：目光尚能收敛，记忆却无从斫斩，并且他当然不舍得——锱铢尺寸尚且牵之念之、斤斤计较，何况满径琅玕摧折，何况历历往事、依依故人？
王子猷缓辔过兰亭，借苍头之口怀想座上宾客，是翩翩然的、来日方长的炫示，但彼时王羲之遍记时人名姓，将无诗罚酒者都一一具列，却写下「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史家或谓此举受金谷诗序启发，而后者其实更加直白：
「余与众贤共送往涧中，昼夜游宴，屡迁其坐。或登高临下，或列坐水滨。时琴瑟笙筑，合载车中，道路并作。及住，令与鼓吹递奏。遂各赋诗，以叙中怀。或不能者，罚酒三斗。感性命之不永，惧凋落之无期。故具列时人官号姓名年纪，又写诗箸后。后之好事者，其览之哉。」
——感性命之不永，惧凋落之无期。
因此逐个历数、笔笔描摹，因此怕它暗箱深锁无从牵念、又怕它雨打风吹褪尽鲜妍，因此再三端详、收收放放，百般摩挲、抚今追昔，「衣呀衣，故旧重逢，待我来拜你一拜、揖你一揖！」
……
写到这里，耳边还能听见赵于涛上场时那声绵绵邈邈的「百岁浮生如寄」，引人入画不消追灯布景，动人心绪又何必电光火石。所以后来我也想通了，陡吧，陡就对了。放在别处或许突兀，但论乐未毕也哀又继之，检点史册，这份潮汐般来不能御、去弗能止的任情本没有更好的去处，合该是属于魏晋的。如同剡溪雪夜里迢迢横渡的轻舟，枝头花锦总要消解，归程里再难凭借吹送的好风，可王姣心领神会，你我也终究知晓，来此一路山光水色，徽之顾盼生辉的风流神彩，又何尝不曾久久映照着昔年颖悟秀彻、视日不眩的阿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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