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远都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文/周濂

英语中有个词叫做“white lie”，谎言既为白色，自然充满了温情和善意。慈眉善目的圣诞老人扛着一大堆礼物限时专送，仁心仁术的医生隐瞒绝症患者的病情，老和尚告诫小和尚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莫不是此类白色谎言的代表。

当“white lie”上升到国家的层面，为的是全体人民的利益，那就有了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名唤“noble lie”，谎言竟然都可以是高贵的，那是因为它不仅立意高远，而且大爱无疆。有时候，“忽悠”的确是可以成为“护佑”的。

相比“高贵的谎言”所具有的古典意蕴、贵气逼人，“意识形态”这个术语天然带有机械时代的冷酷无情。19世纪初，法国思想家德·特雷西批判启蒙运动时创造“意识形态”这个概念，并定义为关于观念及其起源的科学。

不过现在我们不再用“科学”这样的字眼去形容意识形态，因为意识形态的根本目的不在于真理，而在于政治；不在于知识，而在于信念。

美国社会学家丹尼尔·贝尔说，所谓意识形态就是“以行动为导向的信念系统”。换言之，意识形态宗旨不是去探究客观事实，而恰恰就是通过再造和扭曲事实，去激发和维持群众做某些事情或不做某些事情的信念。

举一个不算遥远的例子，上世纪60年代明明是风调雨顺，但意识形态的强大功能却可以倒白为黑，将其命名为三年自然灾害，而且成功地撩拨起全体人民对于“北极熊”的刻骨仇恨。

有趣的是，时间过去50年，当大多数人都认定所谓“意识形态”信念系统已濒于破产的时候，捷克哲学家齐泽克却在2010年5月的上海，讲述了另一个故事：

“在欧洲，我们有长着长胡子的圣诞老人，如果你问一个孩子：你相信圣诞老人吗？孩子会说：不，我没那么愚蠢，我只是假装相信，从他那获得礼物。如果你问父母，他们会说：当然不信，我们假装相信，是为了让孩子得到礼物——事实是，没有人相信圣诞老人，但是他却发挥作用。现在大家都在说我不再相信意识形态了，但是我的观点是，即使你不相信意识形态，它还是在起作用，而且意识形态正是在人们不相信它的情况下，才起作用。”

齐泽克的意思是，无论高贵的谎言还是冷酷的意识形态，都不必费劲维持它的表面光鲜亮丽，一个不再被人们认可或相信的意识形态，仍旧可以继续发挥政治和社会价值分配的功能，只要每个人都可以通过它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才是意识形态的本来面目。在某种意义上，这样更可怕，因为它不再是少数人处心积虑地说谎，而是所有人心照不宣地共同维护那个公开的谎言。

谎言一旦变得赤裸裸，信任支柱便被抽离，此时支撑谎言继续运转的动力要么是利益要么是暴力。谎言不再承担造梦功能，但它依旧可以让每个人继续生存在一个虚假空间里，在这个空间里，大伙儿集体装睡。

齐泽克的故事并不能完全解释中国经验，在这片充满着魔幻现实主义的国度里，正在上演的更可能是下面这个充满了温情的场景：

午后的幼儿园里，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阿姨在小床边巡视，孩子们假装发出沉沉入睡的呼吸，小脑袋里想的是一个小时后冰爽可口的绿豆汤。时钟滴滴答答地走，有些孩子没心没肺倒头便着，有些孩子装啊装啊就真的睡着了。当然，或许有更多的孩子一直在装睡，他们在起床铃响前的半小时，就时刻准备着从床上一骨碌地爬起来……
这个景象如此美好，以至于我们甚至希望它可以“永劫轮回”地继续下去。一个永远都不会醒来的大梦，难道不就是现实本身吗？

但我怀疑很少有人能够一辈子——从摇篮到坟墓——都在梦醒时分喝到绿豆汤。那些最终进入梦乡的孩子不会心焦的悲剧，可对于始终在装睡的孩子来说，却必须时时按捺住这个让他崩盘的念头，在百爪挠心中等待被叫醒。

可关键的问题在于，你永远都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除非那个装睡的人自己决定醒来。

来源：哲学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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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九日，馆庆纪念日】岂能让《蔘绥年刊》专美于前——《温州历史文献集刊》第七辑编后语

《温州历史文献集刊》自2010年创办以来，已出版六辑，颇受业界认可与欢迎。即将出版的第七辑，延续前几辑尤其是第五、第六辑的风格，侧重于披露日记、信札、档案等第一手史料。本辑收入日记四家（项申甫、陈怀、金玉冈及佚名东瓯日记）、信札两组（李笠、吴百亨）、档案一组（温州第三次沦陷时期军政与社会动态情报），年谱两家（金晦、朱铎民），考订一篇（民国温州军用机场考述），补遗五篇（组），包括前馆长梅冷生先生之父梅秀芝《馀园诗稿》，黄溯初《为瓯海医院善后事呈浙省府文》等。在编辑过程中，得到上海图书馆馆员林宁女士、天津师范大学古籍保护研究院副教授胡艳杰女士、嘉兴市文史研究馆馆员虞坤林先生一如既往的支持，两位老同事章亦倩、陈伟玲女士热情给予协助。《项申甫日记》备受学术界关注，标点稿积压多年，这次得以刊布，特别令人欣慰。第五、第六辑，刊出温州博物馆藏吴百亨往来信札三百十一通（谢作拳整理），这次选登温州档案馆藏吴百亨友朋信札五十通（陈彼得整理），也是有益的尝试。黄溯初先生《为瓯海医院善后事呈浙省府文》，原载上海《时事新报》民国二十一年六月廿四日，拙编《黄群集》（浙江文丛本）未能收入，如今借《集刊》发表，既是难得的补充，也是一份迟到的纪念。责任编辑徐娟娟女士和她的同事马奔奔女士仔细编校书稿，纠正了朱铎民年谱的多处疏忽。与十多年前相比，出版环境已有很大的变化，真是难为了她们。值得一提的是，我们整理入编的文献史料，既有《项申甫日记》《馀园诗稿》等馆藏资料，也有其他收藏机构的藏品，如《东瓯日记》《瓯海畸民年谱》藏于上海图书馆，李笠师友信札藏于瑞安中学图书馆，还有温州博物馆、温州市档案馆的藏品，同时不乏民间人士的珍藏，如本辑发表的《晋阳日记》，第六辑发表的马祝眉、刘节两家信札，即承蒙原作者后人或藏家慷慨提供。诚如本刊发刊词所说：“如何将图书馆现有的地方历史文献做系统的开发，同时广泛地吸收和整合从民间、从海外、从其他收藏单位新发现的新材料，这是一项颇具挑战性而又意义非凡的工作，也是我们为了跟上温州市建设历史文化名城的战略步伐所应采取的行动。”（谢智勇语）就此而言，我们依然在“补课”的路上。岂能让《蔘绥年刊》专美于前？《集刊》2010年出第一辑，2023年出第七辑，平均两年一辑。这是比较可行的节奏，也是我编辑生涯告一段落之际，对诸位馆友的衷心期待。卢礼阳 2023年7月13日，温州图书馆研究室。（第五辑、第六辑，定价八十；第七辑，定价八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