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季节# 犹豫了很久到底该为这部剧写什么,还是第一次遇到有点太多不知从何夸起的情况,那就想到哪说哪吧。

1911年,乔托·卡努杜发表了名为《第七艺术宣言》的著名论著,第一次宣称电影是一种艺术,是一种综合建筑、音乐、绘画、雕塑、诗和舞蹈这六种艺术的“第七艺术”。电影这门艺术之精彩和有趣就在于此,他是一个综合的艺术门类。

因此在电影领域里,风格化是一个经常被提及的概念,综合运用各种艺术类型融合展现自己的审美表达是电影导演的终极目标,他们都有自己想讲的故事、想涂抹的色彩、想演奏的音乐、想构建的光影、想建造的房屋。当你去观察那些可以被称之为“大师”的电影导演,他们无不拥有超强的完全独立的审美体系,你提起昆汀、提起安德森、提起库布里克、提起很多人的名字时你脑内都会迅速组成一种美学风格,他不是简单的一种滤镜或者一种色调一种配乐组合,他是一种融合性的表达风格,可以被模仿、但是却没办法被复制。

但这个概念移植到电视剧领域后,却很少有人用“风格化”这种模式去评价电视剧,原因非常复杂,首先电视剧的核心其实事人物与人物关系,因为电视剧是一个相对来说时长较长的影像艺术,且播放方式是碎片式的,因此更多时候电视剧需要提供的是“陪伴”,且是“注意力不集中的陪伴”,所以主要抓住文本创作基本就能赢过大部分人。另外一个很重要的是,如果想要做到风格化电影级别的艺术创作,在电视剧这样的时长里耗费的精力实在是太巨大了,这种努力 500% 只有 2% 的人能关心到的浸没成本对于快节奏的消遣式的电视剧产业是非常笨拙的。

我们在看项目会的时候经常开玩笑说,你听说过这个世界上有文艺电影,你听说过这个世界上有文艺电视剧吗?

但从《漫长的季节》开始、从辛爽开始,这个导演中心制的艺术创作型电视剧内卷时代将正式开启,用电影的审美要求去评价电视剧不再是“鸡蛋里挑骨头”,因为已经有人可以做到了。

/ 建筑

《隐秘的角落》和《漫长的季节》虽然发生在完全不同的两个城市,天南海北,但是却拥有很多共通的元素,比如对“水”和“泳池”这个意象的使用、对超大型“厂”的概念的设置、以及对城镇感的使用都是共通的,而两部戏里一部戏的“逃离”用的是被废弃的“船”、一部是即将停航的“火车”,意向的组合方式具有非常强的特质,这是我特别佩服辛爽的一点。

绝大部分的导演在拍戏的时候都很难跳脱出自己的文化地域背景,时间久了你会发现他们一直在拍同一个地方的故事,这非常合情合理,但是隐秘和漫长却是发生在一南一北的故事,一个是带着粘腻湿气的南方,一个是干肃冷峭的东北,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城市风格被他用相同的镜头语言框在一起,明明毫无关联但又如此相似,明明截然不同但又都能做到如此真实,甚至连时代毕竟都不同,好神秘。

我思考了这个问题,我觉得核心在于无论具体城市和时代的限制,辛爽垂直的都是城镇地缘式的美学风格,自然与城市的碰撞、工业与人性的碰撞,躲藏在巨大工业城镇化里的人,本质并没有区别,人性的摇摆就体现在动物性的残酷与城镇束缚的文明之间。

这也是他的生活悬疑能够成体系的原因。我看漫长的时候想起前一段时间看韩剧《小小姐们》和《黑暗荣耀》,当时一直有一种说法是韩剧很会写穷人,很会写阶级差异,其实辛爽也很会写。

韩国人说,冬天的衣服更能看出人们的阶级差异,因为价格昂贵的羽绒服会轻易的暴露你的钱包,漫长用一根羽毛也写出了这样的阶级差异,活在社会底层的漂亮女孩,在金主床上醒来之后玩着自己从未见过的羽绒,她生活在寒冷的冬被,却没见过羽绒的被子,小镇工厂子弟里的小男孩天冷了要加被子,因为四角的棉花可能跑了位置。

港商在泳池边教唆殷红诱拐沈墨,那时候泳池里都是水,殷红穿着红色的泳衣,最终他们的尸块也被细心的处理好摆放在干涸的泳池里,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玩水的人最后也会死在水边。

包括录像厅,这个录像厅经常给我一种孤岛感,全景给到的时候仿佛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孤独的录像厅立在画面里,这种设置既是对他们杀人条件的剧情满足也是他们心里上的孤岛感的外化。

/ 音乐

恕不相瞒,漫长即使是对于我这种靠研究电视剧维生的人来说第一集都有些难以进入,我之所以会没有很快速的关掉这部剧,最核心的原因是我看到了王响在玉米地里飙车,这场戏的配乐一下就把我抓住了,我一整个醍醐灌顶,无法自拔,一直心心念念着要把这部戏看完。

辛爽的摇滚乐队背景确实给他的 OST 加分不少,OST 在电视剧里的运营主要是氛围营造,因此很多人会开玩笑说 BGM 一响狗都深情,这种强拉氛围的 BGM 的使用也造成了 BGM 的泛滥和同质化,低端的 BGM 是气氛组,而高端的 BGM 是故事的参与者与讲述者,是没有露脸的主角。

我非常喜欢的电影《迷墙》这部电影甚至几乎没有一句台词,全程声音几乎都是 BGM 构成的,很多时候 BGM 也像一个演员一样参与其中,歌词是台词、旋律是表演。辛爽在漫长里对 BGM 的使用也给我这种感觉,他有时候运用 BGM的刻板印象与画面进行反差对比,比如打架津津乐道的 11 集分尸刨尸戏,有时候又在用 BGM 里的歌词补充剧情,比如每一场戏后的片尾曲。

我已经想不出来我有多久没有这么用心的听过一个电视剧的片尾曲了,真的一秒钟都不想错过,主创对于音乐的品味我觉得很好的展现了他们的审美体系,从古典到摇滚再到死金、从《纤夫的爱》到《2001 太空漫游》里的《蓝色多瑙河》。

复杂融合又充满火花的审美碰撞构成了“辛爽”的审美系统,他用他的作品在表达他的审美,他在漫长的季节里寻找那些能和他欣赏一样的“美”的人。用审美体系来筛选观众,用审美体系来引诱观众,用审美体系来做预期管理,我真的太喜欢了。

/ 绘画

这部分我不多说了,因为画面带来的美学风格是最好展现的,绿色+黄色这个色彩体系在辛爽的两部作品里都有大量的体现,我得说我真的太喜欢了,包括他的海报和物料真的都百分之百符合我心意,我在还分不清楚这个项目的导演是谁的时候就随手存了那套绿色的“物件”海报,绿色的出租车如果出周边我真的会买!!!

根据地缘特色来构建美学的大部分的影视剧都会采取大量的灰/白来展示东北,冰原美学在最近几年的美术风格里还是蛮火热的,比如《冰血暴》、《双探》和《白日焰火》都是这种色调,雪白的冷色调的冬是东北最强的特色,基本可以说大雪纷飞一出场东北就立柱了,可是辛爽说他不想做冬天的东北,他想做秋天的东北,这不仅加大了地缘美学风格构建的难度,也要求他想要做生活流就必须要构建更多的细节,辛爽做到了。

当故事的最后那场细细的小雪飘落时,我被他折服了,雪这个意向被如此克制的使用,让雪更“值钱”了,他还原了雪的作用:清洗大地焕然一新,将原本只是地缘道具的雪里的生命力提炼出来了。

我真的超爱!!另外镜头语言里转场的使用我也都很喜欢,分析的人很多我也不赘述了。

/ 诗

诗其实应该是个泛指,指的是文本艺术,也就是故事本身。

漫长的节奏伏笔结构线索在明显有删减和调整的情况下还能如此之严丝合缝和精妙绝伦,我不得不佩服,但悬疑剧嘛写太多细节总是有剧透嫌疑,我猜没看过的人还挺多的,这里面就不分析这些具体的情节了。

我比较想写的是辛爽镜头下的人性。【带着残酷与无情、带着缺陷与疯狂但是却也带着可爱与希望】这种感受其实在隐秘的时候也隐隐约约有一点,但是看完漫长我感受到的更直观了很多。

大师级的导演他们往往都有自己艺术生涯的主命题,他们终其一生都在写相同的故事,比如蒂姆波顿,很多人觉得他是一个哥特导演,其实哥特只是他的美学风格,他的骨子里是一个标准的成人童话,他永远相信爱的力量,本质是非常正向的。

辛爽对于人性的刻画也有点这种感觉,他毫不吝啬地去描绘人性的缺憾,漫长里你看不到一个伟光正的形象,主角团的每个人都毛病缠身投稿到 bot 里都应该被骂出几百楼,他们拥有很多人性的弱点,但是他们又真的让你可怜。

为什么我不会对描述沈墨和傅卫军的可怜而感到反感,因为我们很清楚的知道是求生让他们狼狈,时代这头巨兽想要吞噬他们让他们也成为野兽,他们挣扎了,他们想努力的过好自己的一生,但是命运并不给他们幸运的资格,命运剥掉他们的衣服,让他们不得不成为一个动物。

他们像动物一样撕咬来维系自己做人的机会,这种撕咬太狼狈了,太卑微了,太可怜了,可怜到我们无法憎恨他们,他们真的没得选。

之前有某个导演在洗白反面角色的时候说,这些反面角色是中国人情社会的既得利益者,他们保护了被城市化进程抛弃的人,当时我觉得特别无语。漫长其实也讲了这样的一个时代背景,国企改革,城市化的发展让很多人都成了历史洪流里被碾压的灰尘,每一个人都是人情社会的拥簇,但他们同样也是受害者。委身领导的漂亮女孩、送礼走后门求一个安稳的父亲、还有被下岗只能去维多利亚陪酒的半老徐娘,人情时代的悲哀里那些拥有资源与权力的人从来都不是庇佑者、他们是剥削者,人情时代并没有保护被城市化进程抛下的人,相反他们挤压了这些人可以正常生活的空间,让他们生活得更难。在大时代里的大多数是那些卑躬屈膝求生的普通人、那些没有通天本领只能狼狈求生的人。

他们猥琐他们不堪他们懦弱,他们随遇而安或者狐假虎威,但是他们本身只是一些没有办法一辈子做英雄的小人物,我很动容的一幕是王响去火葬场办手续的时候,负责的前台女孩一开始语气很不和善,生硬又不耐烦,但是当她听到“夫妻”、“父子”这两个词之后,她抬了抬头,导演给了她的表情一个定格,她流露出了同情与怜悯,她放柔了自己的动作,快速的完成了流程。

这就是人性、真实的普通的人性,是这样的人构成了真实的社会,这个角色只有一个镜头,但就是这样一个又一个镜头组合成了《漫长的季节》这样的作品。

普通人,他们是时代的配角,但却可以是导演镜头下的主角。
我想这是一个文艺创作者的风骨和值得为其耕耘一生的主命题。

辛爽好幸运,这才是他的第二部正儿八经的作品,但他已经找到了他的方向,我们也好幸运,能够看到这样的作品。

2023 真的是个好开始,希望这部电视剧是国产电视剧里寓意着秋季结束的初雪而不是粘在脸上的绒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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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珉奎】
23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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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舞台到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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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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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剧<隐秘而伟大:THE LAST>2023.03.04-05.07
KT&G 想象广场对峙艺术馆

运:peace
译:如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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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票| 2/28(周二) AM 11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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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秘而伟大:THE LAST
23.03.04-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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