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
他是话剧《屈原》中“屈原”的御用演员。
没有他，剧院宁可亏本也不开场。
那时候没有“追星”的说法，但有“偶像”就有“迷妹”，他模样出尘，无论是古装扮相还是平素装扮都是清风若举，清清冷冷，书生卷气。爱恋他的女性不胜枚举。胆子稍大点的甚至公开给他写过爱慕信，扑进来不及卸妆换回常服的他的怀中，大声表明自己对他的爱意。
“萧先生，我愿…与侬结为连理…”
“抱歉。”
他推开女子，用疏离而客气的口吻拒绝。
“我心属意在话剧，暂时无心考虑个人感情。还请诸位不要在我身上蹉跎光阴…”
他素来平易近人。尽管已是剧院炙手可热的“大腕”，却从来不以“老子”自居。
向来谦逊温和，对剧院的扫撒工人都以礼待之。
观众听闻他脾气好。纷纷执笔给他写信。
若是来信是观众讨论剧情和他的友好交流他便会大大方方将信收下，还会认真给观众回信阐述自己对“屈原”一角的理解与看法。若是来信目的是提意见，他也会仔细阅读信件，和剧院的同事商量对策后礼貌回复。只一种信件他不收。
那便是妙龄女郎寄来的爱慕信。
“我若是对人家无意，贸然收下算什么规矩？无非是平白让别人添欢喜，转头又落空。此等行径与小人何异？”
“我若是与人家两心相悦。用不着她给我写信。三天两头我就要奔到她面前去。让她时常见我念我，共写一曲《巴山夜雨》…”
他的“择偶观”被人记下来登上报纸。
有人觉得他无情，即使无意也不该当面拒绝，那样会很伤那位女郎的心；
然而超过半数以上的人却觉得萧先真乃真性情。
爱就轰轰烈烈，心若无意就及时拒绝，虽然看起来残忍，对于那被拒女子来说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成全。让她早经痛苦早日醒悟，好过日后的执迷不悟…
那之后去看他表演的人较之从前更多了。
以前去看他，他会为我留把椅子——
我是上海一户人家的大小姐。家境优越。有的是闲钱看话剧。
初时只是觉得待在家中烦闷，出来寻个去处解乏。
后来瞧过他演的屈原，大为惊艳。而后便爱上了话剧，爱上了《屈原》，也爱上了“屈原”。
“抚情效志兮，冤屈而自抑。剜方以为圜兮，常度未替；易初本迪兮，君子所鄙……
古镜照神。体素储洁，乘月返真。载瞻星辰，载歌幽人。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这是《屈原》里的台词，看过许多遍的我已经可以将台词倒背如流。
因为我次次都去捧他的场，他便将我记住了。
“以后你来，无论人多人少，我都为你留着位子…”
“不耽误你做生意么？”
“我做什么生意？生意自有生意人去做。我只是演员。把戏演好才是我该做也必须做好的事。”
他与我一同坐在舞台上，脸上上着屈原的妆面，身上却还是他爱穿的橙色皮衣。
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我觉得他说这话时应该在笑，因为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上扬语调，这是心情舒展才会有的表现。
“那便多谢先生了。只是先生帮我留的位子恐怕不能维系太久…”
我知他帮我留位子是出于好意。一次两次便罢了，时间长了难保不会有人非议；况且来看他话剧的人与日俱增，等人多了，他特意为我留的位子或许也就保不住了。
“无妨。若是你能来，这位子便是你的。如若你有事来不了，再临时将这位子售卖出去便是。”
“林小姐。”
“嗯？先生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你可知我我为何愿意将这位子‘让’给你吗？”
我摇摇头，“不知…”
“皆因我与林小姐投缘。萧某以为，无论做什么。在哪行哪业，都讲究一个缘分。有缘之人，自会相见。即使素不相识，也会在漫长的岁月中相识相知。”
我知道他在说我和他。
我个个星期去看他是一回事。
如果不是我自己对话剧感兴趣，便是再有看剧的财力我也和他说不到一处去。也不可能从演员和观众演变为“知己”，“好友”。
因为我对话剧，特别是《屈原》着迷，而他看出我对话剧钟爱，才会在散场后请我留步，单独和我聊聊关于“屈原”的见解与看法。
一交流才发现我与他很多看法都不谋而合。我们相见恨晚，一有时间就在一起探讨话剧的相关知识，关系也越来越好。
“得君一知己，林晓云之幸也。”
我朝他拱手作揖。
“哪里哪里。能认识林小姐，萧喃不胜荣幸。”
他学着我的模样将礼还回来。
“噗…”
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将我逗笑，我笑出来。他愣了一下，看着我也笑起来。
目如黑曜，灿若星辰。
视线相触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心乱了…
他是话剧《屈原》中“屈原”的御用演员。
没有他，剧院宁可亏本也不开场。
那时候没有“追星”的说法，但有“偶像”就有“迷妹”，他模样出尘，无论是古装扮相还是平素装扮都是清风若举，清清冷冷，书生卷气。爱恋他的女性不胜枚举。胆子稍大点的甚至公开给他写过爱慕信，扑进来不及卸妆换回常服的他的怀中，大声表明自己对他的爱意。
“萧先生，我愿…与侬结为连理…”
“抱歉。”
他推开女子，用疏离而客气的口吻拒绝。
“我心属意在话剧，暂时无心考虑个人感情。还请诸位不要在我身上蹉跎光阴…”
他素来平易近人。尽管已是剧院炙手可热的“大腕”，却从来不以“老子”自居。
向来谦逊温和，对剧院的扫撒工人都以礼待之。
观众听闻他脾气好。纷纷执笔给他写信。
若是来信是观众讨论剧情和他的友好交流他便会大大方方将信收下，还会认真给观众回信阐述自己对“屈原”一角的理解与看法。若是来信目的是提意见，他也会仔细阅读信件，和剧院的同事商量对策后礼貌回复。只一种信件他不收。
那便是妙龄女郎寄来的爱慕信。
“我若是对人家无意，贸然收下算什么规矩？无非是平白让别人添欢喜，转头又落空。此等行径与小人何异？”
“我若是与人家两心相悦。用不着她给我写信。三天两头我就要奔到她面前去。让她时常见我念我，共写一曲《巴山夜雨》…”
他的“择偶观”被人记下来登上报纸。
有人觉得他无情，即使无意也不该当面拒绝，那样会很伤那位女郎的心；
然而超过半数以上的人却觉得萧先真乃真性情。
爱就轰轰烈烈，心若无意就及时拒绝，虽然看起来残忍，对于那被拒女子来说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成全。让她早经痛苦早日醒悟，好过日后的执迷不悟…
那之后去看他表演的人较之从前更多了。
以前去看他，他会为我留把椅子——
我是上海一户人家的大小姐。家境优越。有的是闲钱看话剧。
初时只是觉得待在家中烦闷，出来寻个去处解乏。
后来瞧过他演的屈原，大为惊艳。而后便爱上了话剧，爱上了《屈原》，也爱上了“屈原”。
“抚情效志兮，冤屈而自抑。剜方以为圜兮，常度未替；易初本迪兮，君子所鄙……
古镜照神。体素储洁，乘月返真。载瞻星辰，载歌幽人。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这是《屈原》里的台词，看过许多遍的我已经可以将台词倒背如流。
因为我次次都去捧他的场，他便将我记住了。
“以后你来，无论人多人少，我都为你留着位子…”
“不耽误你做生意么？”
“我做什么生意？生意自有生意人去做。我只是演员。把戏演好才是我该做也必须做好的事。”
他与我一同坐在舞台上，脸上上着屈原的妆面，身上却还是他爱穿的橙色皮衣。
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我觉得他说这话时应该在笑，因为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上扬语调，这是心情舒展才会有的表现。
“那便多谢先生了。只是先生帮我留的位子恐怕不能维系太久…”
我知他帮我留位子是出于好意。一次两次便罢了，时间长了难保不会有人非议；况且来看他话剧的人与日俱增，等人多了，他特意为我留的位子或许也就保不住了。
“无妨。若是你能来，这位子便是你的。如若你有事来不了，再临时将这位子售卖出去便是。”
“林小姐。”
“嗯？先生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你可知我我为何愿意将这位子‘让’给你吗？”
我摇摇头，“不知…”
“皆因我与林小姐投缘。萧某以为，无论做什么。在哪行哪业，都讲究一个缘分。有缘之人，自会相见。即使素不相识，也会在漫长的岁月中相识相知。”
我知道他在说我和他。
我个个星期去看他是一回事。
如果不是我自己对话剧感兴趣，便是再有看剧的财力我也和他说不到一处去。也不可能从演员和观众演变为“知己”，“好友”。
因为我对话剧，特别是《屈原》着迷，而他看出我对话剧钟爱，才会在散场后请我留步，单独和我聊聊关于“屈原”的见解与看法。
一交流才发现我与他很多看法都不谋而合。我们相见恨晚，一有时间就在一起探讨话剧的相关知识，关系也越来越好。
“得君一知己，林晓云之幸也。”
我朝他拱手作揖。
“哪里哪里。能认识林小姐，萧喃不胜荣幸。”
他学着我的模样将礼还回来。
“噗…”
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将我逗笑，我笑出来。他愣了一下，看着我也笑起来。
目如黑曜，灿若星辰。
视线相触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心乱了…
今天讲一段《商君书》里目前各版本注解问题较多的段落：
《垦草》：「均出余子之使令，以世使之。又高其解舍，令有甬官食概。不可以辟役，而大官未可必得也，则余子不游事人，则必农。农则草必垦矣。」
这段话有很多疑义和争论。
疑义之一：“余子”究竟指代什么人？
首先可以明确的是，余子肯定是“后子”以外的其他男性后代。“后”是宗法术语，指子女中唯一继承人，通常为男性（注：特殊情况有女性继承户主，作为“户后”的。）。比如一个人，生有十个儿子，其中只有一名可以继承父亲的爵位和本宗的祭祀权，这名继承人才有资格叫“后”，其他儿子是不配的。孟子所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后”，就是指这个继承人。光有儿子，没有指定哪一个为继承人，也叫“无后”。相反，自己没生，过继一个来指定为继承人，也叫“有后”。在当时，祭祀先祖十分重要，没有“后”，祖先的亡魂就得不到血食。无论天子、诸侯、卿大夫，都要立“后”。再到春秋战国，编户齐民也要立“后”，因为平民也有军功爵位要继承。有了户籍制度，还要立“户后”，继承户主资格。那么，除“后”以外的儿子，就都叫“余子”了。
这里的问题是，此处究竟是指卿大夫贵族家的“余子”，还是泛指包括平民在内所有家庭的“余子”，存在争论。后一种观点的依据是，《史记•商君列传》里有：“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秦国在商鞅的主持下，确实对所有平民实行过分为小家的政策。
但我想重申的是，《垦令》不能视为商鞅真实推行的政令，只能当成理论，且究竟是商鞅本人的理论，还是后学整理附会，都成问题。所以我的意见是，因为后文有“大官未可必得”，限制贵族余子，让他们不能轻易得到高官厚职，才有意义，因为他们原来存在这种可能性。如果是平民，根本不需为此专门出谋划策，“大官未可必得”就成了一句废话。综合来看，“均出余子之使命”，应该还是指向贵族“余子”，让他们独立成户，来承担过去可能不需要承担的赋役。
疑义之二：“以世使之”怎么解释？
主要是对“世”字训诂的问题。有的解作“出身”，朱师辙认为可能是“册”字的讹误，余子独立成户后，就有自己的户籍，也叫册籍。根据户籍的性质，加给他们不同的赋役。我倾向于朱说。要之，这里虽有疑义，但不影响理解。
疑义之三就非常影响理解了。“又高其解舍，令有甬官食概”，这句何解？
我们先放下这句，来看后面的结论。“不可以辟役，而大官未可必得也，则余子不游事人，则必农。”《垦令》篇理念的句式基本是一样的，每一个结论，前面都有相应推理。因此，“不可以辟役，而大官未可必得也”，这两句在前文应该都有对应的推理语句。原则上，“不可以辟役（不能够逃避赋役）”应该是“均出余子之使令，以世使之”的推理结果。那么，“大官未可必得”，就应该是“高其解舍，令有甬官食概”的推理结果。
清楚了这一点，再来看对于“解舍”的两种争议观点。一种认为是免除徭役资格的意思，高其解舍，就是提高免役的条件，以图中中华书局三全本为代表。但是这样一来，就还是在论证“辟役”，而不是“大官未可必得”。所以另一种观点认为“解舍”是“廨舍”，即官府门户的意思。高其解舍，就是指想方设法提高贵族余子为官的门槛。这一种观点更符合行文逻辑。
至于“令有甬官食概”这一句何解，各种版本的解释都不太确切，包括截图的中华书局三全本。参考岳麓秦简《内史杂律》：“诸官县料各有衡石羸、斗甬（桶），……以铁午（杵）扃甬（桶）口，皆一用方櫭（概），櫭毋得，用槃及圜櫭。”这段简文讲官府在计量粮食时的操作，其中所用工具有“斗”“甬”和“櫭”，“櫭”就是商君书此处提到的“概”，斗装满粮食之后，再用櫭来刮平，防止每次量取不相等。那么“甬官”，应该就是和粮食管理或发放相关的官吏。
按照之前的推测，这句话应该也是和“大官未可必得”有关系的。究竟有什么关系，说实话之前我也考虑了很久，直到我在《墨子》里找到一段话作为参考。
《墨子•七患》：“岁馑，则仕者大夫以下皆损禄五分之一；旱，则损五分之二；凶，则损五分之三；馈，则损五分之四；饥，则尽无禄，禀食而已矣。”
这段话是说，当国家遭遇不同程度的饥荒，士大夫们要相应地减少“禄”，即工资。其中最严重时，“尽无禄”，工资全扣，但士大夫也不能饿死啊，故可以“禀食”。孙诒让注释“禀食”曰：“谓稍食而无禄。”稍食，就是给予少量的口粮。这意味着，当取消一个人的俸禄时，可以安慰性地让其禀食。拿这段话来对照“令有甬官食概”，就大概可知其意了。在封建世卿制度下，贵族余子本来可以轻易为官，领取俸禄，但现在要剥夺他们的这种资格，使他们“大官未可必得”，相应地，让他们可以去甬官处领取基本口粮维生，作为有限的优待。
所以这段话整体目的，还是在于消化稀释大族世家的实力。大族的余子，是不上不下的中间阶层，既不愿意和平民一样辛苦耕作，也不如“后子”有更优越的政治和经济资本。但他们有一定的人脉，又有相当的学识，很容易通过游事权要为自己谋取官职。故《商君书》建议对他们赋以劳役，又堵塞其入仕之途，强迫贵族余子逐渐降为耕作阶层。
《垦草》：「均出余子之使令，以世使之。又高其解舍，令有甬官食概。不可以辟役，而大官未可必得也，则余子不游事人，则必农。农则草必垦矣。」
这段话有很多疑义和争论。
疑义之一：“余子”究竟指代什么人？
首先可以明确的是，余子肯定是“后子”以外的其他男性后代。“后”是宗法术语，指子女中唯一继承人，通常为男性（注：特殊情况有女性继承户主，作为“户后”的。）。比如一个人，生有十个儿子，其中只有一名可以继承父亲的爵位和本宗的祭祀权，这名继承人才有资格叫“后”，其他儿子是不配的。孟子所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后”，就是指这个继承人。光有儿子，没有指定哪一个为继承人，也叫“无后”。相反，自己没生，过继一个来指定为继承人，也叫“有后”。在当时，祭祀先祖十分重要，没有“后”，祖先的亡魂就得不到血食。无论天子、诸侯、卿大夫，都要立“后”。再到春秋战国，编户齐民也要立“后”，因为平民也有军功爵位要继承。有了户籍制度，还要立“户后”，继承户主资格。那么，除“后”以外的儿子，就都叫“余子”了。
这里的问题是，此处究竟是指卿大夫贵族家的“余子”，还是泛指包括平民在内所有家庭的“余子”，存在争论。后一种观点的依据是，《史记•商君列传》里有：“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秦国在商鞅的主持下，确实对所有平民实行过分为小家的政策。
但我想重申的是，《垦令》不能视为商鞅真实推行的政令，只能当成理论，且究竟是商鞅本人的理论，还是后学整理附会，都成问题。所以我的意见是，因为后文有“大官未可必得”，限制贵族余子，让他们不能轻易得到高官厚职，才有意义，因为他们原来存在这种可能性。如果是平民，根本不需为此专门出谋划策，“大官未可必得”就成了一句废话。综合来看，“均出余子之使命”，应该还是指向贵族“余子”，让他们独立成户，来承担过去可能不需要承担的赋役。
疑义之二：“以世使之”怎么解释？
主要是对“世”字训诂的问题。有的解作“出身”，朱师辙认为可能是“册”字的讹误，余子独立成户后，就有自己的户籍，也叫册籍。根据户籍的性质，加给他们不同的赋役。我倾向于朱说。要之，这里虽有疑义，但不影响理解。
疑义之三就非常影响理解了。“又高其解舍，令有甬官食概”，这句何解？
我们先放下这句，来看后面的结论。“不可以辟役，而大官未可必得也，则余子不游事人，则必农。”《垦令》篇理念的句式基本是一样的，每一个结论，前面都有相应推理。因此，“不可以辟役，而大官未可必得也”，这两句在前文应该都有对应的推理语句。原则上，“不可以辟役（不能够逃避赋役）”应该是“均出余子之使令，以世使之”的推理结果。那么，“大官未可必得”，就应该是“高其解舍，令有甬官食概”的推理结果。
清楚了这一点，再来看对于“解舍”的两种争议观点。一种认为是免除徭役资格的意思，高其解舍，就是提高免役的条件，以图中中华书局三全本为代表。但是这样一来，就还是在论证“辟役”，而不是“大官未可必得”。所以另一种观点认为“解舍”是“廨舍”，即官府门户的意思。高其解舍，就是指想方设法提高贵族余子为官的门槛。这一种观点更符合行文逻辑。
至于“令有甬官食概”这一句何解，各种版本的解释都不太确切，包括截图的中华书局三全本。参考岳麓秦简《内史杂律》：“诸官县料各有衡石羸、斗甬（桶），……以铁午（杵）扃甬（桶）口，皆一用方櫭（概），櫭毋得，用槃及圜櫭。”这段简文讲官府在计量粮食时的操作，其中所用工具有“斗”“甬”和“櫭”，“櫭”就是商君书此处提到的“概”，斗装满粮食之后，再用櫭来刮平，防止每次量取不相等。那么“甬官”，应该就是和粮食管理或发放相关的官吏。
按照之前的推测，这句话应该也是和“大官未可必得”有关系的。究竟有什么关系，说实话之前我也考虑了很久，直到我在《墨子》里找到一段话作为参考。
《墨子•七患》：“岁馑，则仕者大夫以下皆损禄五分之一；旱，则损五分之二；凶，则损五分之三；馈，则损五分之四；饥，则尽无禄，禀食而已矣。”
这段话是说，当国家遭遇不同程度的饥荒，士大夫们要相应地减少“禄”，即工资。其中最严重时，“尽无禄”，工资全扣，但士大夫也不能饿死啊，故可以“禀食”。孙诒让注释“禀食”曰：“谓稍食而无禄。”稍食，就是给予少量的口粮。这意味着，当取消一个人的俸禄时，可以安慰性地让其禀食。拿这段话来对照“令有甬官食概”，就大概可知其意了。在封建世卿制度下，贵族余子本来可以轻易为官，领取俸禄，但现在要剥夺他们的这种资格，使他们“大官未可必得”，相应地，让他们可以去甬官处领取基本口粮维生，作为有限的优待。
所以这段话整体目的，还是在于消化稀释大族世家的实力。大族的余子，是不上不下的中间阶层，既不愿意和平民一样辛苦耕作，也不如“后子”有更优越的政治和经济资本。但他们有一定的人脉，又有相当的学识，很容易通过游事权要为自己谋取官职。故《商君书》建议对他们赋以劳役，又堵塞其入仕之途，强迫贵族余子逐渐降为耕作阶层。
借眼
古玩圈轶事之四十六
在古玩行，借眼有公开借的，比如直接找行家帮着掌掌眼，当然了，你不能白找人家掌眼，一次两次有可能，多了，你也抹不开面，得润一下，花钱买知识，理所应当。也有不公开的借眼的，今天利用雨天咱就白话白话这个非公开的、甚至是有点猥琐的借眼。
了解我的熟人都知道，我经常陪同一些大师级玩家逛古玩市场或古玩店，大师淘他喜欢的宝贝，我也淘自己相中的物件。
有好几次，我陪一位赵姓前辈逛古玩市场，他相中的东西，因为价格与对方没有讲妥，就想着先拉开弓，箭过一会儿再放。便佯装先转转，以此给卖家施加压力——有的卖家见买主“真的”要走了，往往出于做单生意的意愿，也会叫住要走的买主，再互相“磨”上几口，“再加点——”如果对方真不加了，有时也就忍痛割爱了：少赚俩。当然了，也有卖家不叫“好汉留步”的。这个时候，买主往往转一圈还会回来，因为他心里惦记着这件东西呢。
那一次，赵老先生相中了一件巩县窑的黑釉三足炉，因为三几百块钱没有达成一致，他就又施起了拉弓不放箭的技巧（说伎俩有不为尊者讳之嫌）：“俺们转转去。”言外之意很明晰：这个价成，我们就捎带上，不成，我们撤退，你掩护。
“南京到北京，买的没有卖的精”的卖主没有吃他这一套：“好，您再转转看看吧。”
转了几分钟后，赵老先生实在转不下去了，他心里惦记着这件巩县窑器：“走，再跟他讲讲价去，真不中了，就按摊主的价也成，这样的完整器极不易遇到。”
然而，等我一下俩回来，那个巩县窑炉子已经没了。
“那个炉呢？”老先生急问。
“卖了。”摊主态度和蔼的回道。
“卖了多少钱？”老先生犯了忌。
摊主告诉他比他给的价多了二百了。
老先生悔得忍不住的跺脚：“卖给谁了？”老先生再次犯忌：正常的情况下，东西卖了多少钱、买主是谁是不能打听的。可是，老先生太喜欢这件完整的巩县窑器了。
“卖给老扁了——”由于摊主认识我，也就实话实说了，正常情况下，摊主是不会说出买主的。
“唉——”老先生一听这话，忍不住深深的叹口气：因为货一入老扁手里，就如石沉大海，老扁是只进不出，想加点钱从他手里“圜”出来比登天还难。
老扁是有大号的，他是南方人，是看“灰机”的那个省份的。在我们这个城市经营红木家具。因为长得南人北相——头因小时候长期平躺不枕枕头，头型扁平，人送外号老扁。
老扁不懂古玩，却极少买到假货。这是因为他会借眼。
在周末的古玩市场上，他一边站在古玩城市场门口嗑瓜子一边观察人，他只要看到大家公认的行家了，他就一边嗑瓜子一边尾随着行家——只要行家相中了的东西没有讲妥价，待行家一离开，他立马走到卖家处询问：“你们俩差多少没成交？现在行情不好，差不多了给他算了——”
不知内情的卖家往往就会埋怨道：“我少一万二，他非给一万一！”
“一万一就是有点少，得，我再给你加一千，我拿了算了！”老扁快刀斩乱麻，直接加价把东西拿下。
那件巩县窑炉就是这样被老扁“拿”下的。
“咱花钱练出来的眼力，让他白白的用了，这不中！”老先生心里很是不愤，“得整治他一下，不然，他还真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了！”
（未完待续）
古玩圈轶事之四十六
在古玩行，借眼有公开借的，比如直接找行家帮着掌掌眼，当然了，你不能白找人家掌眼，一次两次有可能，多了，你也抹不开面，得润一下，花钱买知识，理所应当。也有不公开的借眼的，今天利用雨天咱就白话白话这个非公开的、甚至是有点猥琐的借眼。
了解我的熟人都知道，我经常陪同一些大师级玩家逛古玩市场或古玩店，大师淘他喜欢的宝贝，我也淘自己相中的物件。
有好几次，我陪一位赵姓前辈逛古玩市场，他相中的东西，因为价格与对方没有讲妥，就想着先拉开弓，箭过一会儿再放。便佯装先转转，以此给卖家施加压力——有的卖家见买主“真的”要走了，往往出于做单生意的意愿，也会叫住要走的买主，再互相“磨”上几口，“再加点——”如果对方真不加了，有时也就忍痛割爱了：少赚俩。当然了，也有卖家不叫“好汉留步”的。这个时候，买主往往转一圈还会回来，因为他心里惦记着这件东西呢。
那一次，赵老先生相中了一件巩县窑的黑釉三足炉，因为三几百块钱没有达成一致，他就又施起了拉弓不放箭的技巧（说伎俩有不为尊者讳之嫌）：“俺们转转去。”言外之意很明晰：这个价成，我们就捎带上，不成，我们撤退，你掩护。
“南京到北京，买的没有卖的精”的卖主没有吃他这一套：“好，您再转转看看吧。”
转了几分钟后，赵老先生实在转不下去了，他心里惦记着这件巩县窑器：“走，再跟他讲讲价去，真不中了，就按摊主的价也成，这样的完整器极不易遇到。”
然而，等我一下俩回来，那个巩县窑炉子已经没了。
“那个炉呢？”老先生急问。
“卖了。”摊主态度和蔼的回道。
“卖了多少钱？”老先生犯了忌。
摊主告诉他比他给的价多了二百了。
老先生悔得忍不住的跺脚：“卖给谁了？”老先生再次犯忌：正常的情况下，东西卖了多少钱、买主是谁是不能打听的。可是，老先生太喜欢这件完整的巩县窑器了。
“卖给老扁了——”由于摊主认识我，也就实话实说了，正常情况下，摊主是不会说出买主的。
“唉——”老先生一听这话，忍不住深深的叹口气：因为货一入老扁手里，就如石沉大海，老扁是只进不出，想加点钱从他手里“圜”出来比登天还难。
老扁是有大号的，他是南方人，是看“灰机”的那个省份的。在我们这个城市经营红木家具。因为长得南人北相——头因小时候长期平躺不枕枕头，头型扁平，人送外号老扁。
老扁不懂古玩，却极少买到假货。这是因为他会借眼。
在周末的古玩市场上，他一边站在古玩城市场门口嗑瓜子一边观察人，他只要看到大家公认的行家了，他就一边嗑瓜子一边尾随着行家——只要行家相中了的东西没有讲妥价，待行家一离开，他立马走到卖家处询问：“你们俩差多少没成交？现在行情不好，差不多了给他算了——”
不知内情的卖家往往就会埋怨道：“我少一万二，他非给一万一！”
“一万一就是有点少，得，我再给你加一千，我拿了算了！”老扁快刀斩乱麻，直接加价把东西拿下。
那件巩县窑炉就是这样被老扁“拿”下的。
“咱花钱练出来的眼力，让他白白的用了，这不中！”老先生心里很是不愤，“得整治他一下，不然，他还真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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