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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子厚墓志铭
韩愈〔唐代〕
子厚,讳宗元。七世祖庆,为拓跋魏侍中,封济阴公。曾伯祖奭,为唐宰相,与褚遂良、韩瑗俱得罪武后,死高宗朝。皇考讳镇,以事母弃太常博士,求为江边!其后以不能媚权贵,失御史。贵人死,乃复拜侍御史。号为刚直,所与游皆当世名人。
子厚少精敏,无不通达。逮其父时,虽少年,已自成人,能取进士第,崭然见头角。众谓柳氏有子矣。其后以博学宏授集贤殿正字,蓝田尉。俊杰廉悍,议论证据经史百子,踔厉风发,率常屈其座人。名声大振,一时皆慕与之交。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交口荐誉之。
贞元十九年,由蓝田尉拜监察御史。顺宗即位,拜礼部员外郎。遇用事者得罪,例出为刺史。未至,又例贬永州司马。居闲,益自刻苦,务记览,为词章,泛滥停蓄,为深博无涯涘。而自肆于山水间。
元和中,尝例召至京师;又偕出为刺史,而子厚得柳州。既至,叹曰:“是岂不足为政邪?”因其土俗,为设教禁,州人顺赖。其俗以男女质钱,约不时赎,子本相侔,则没为奴婢。子厚与设方计,悉令赎归。其尤贫力不能者,令书其佣,足相当,则使归其质。观察使下其法于他州,比一岁,免而归者且千人。衡湘以南为进士者,皆以子厚为师,其经承子厚口讲指画为文词者,悉有法度可观。
其召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中山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当诣播州。子厚泣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吾不忍梦得之穷,无辞以白其大人;且万无母子俱往理。”请于朝,将拜疏,愿以柳易播,虽重得罪,死不恨。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梦得于是改刺连州。呜呼!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征逐,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真若可信;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落陷穽,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闻子厚之风,亦可以少愧矣。
子厚前时少年,勇于为人,不自贵重顾籍,谓功业可立就,故坐废退。既退,又无相知有气力得位者推挽,故卒死于穷裔。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使子厚在台省时,自持其身,已能如司马刺史时,亦自不斥;斥时,有人力能举之,且必复用不穷。然子厚斥不久,穷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
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年四十七。以十五年七月十日,归葬万年先人墓侧。子厚有子男二人:长曰周六,始四岁;季曰周七,子厚卒乃生。女子二人,皆幼。其得归葬也,费皆出观察使河东行立有节概,诺,与子厚结交,子厚亦为之尽,竟赖其力。葬子厚于万年之墓者,舅弟卢遵。遵,涿人,性谨慎,学问不厌。自子厚之斥,遵从而家焉其死不去。既往葬子厚,又将经纪其家,庶几有始终者。
铭曰:“是惟子厚之室,既固既安,以利其嗣人。”
柳子厚墓志铭
韩愈〔唐代〕
子厚,讳宗元。七世祖庆,为拓跋魏侍中,封济阴公。曾伯祖奭,为唐宰相,与褚遂良、韩瑗俱得罪武后,死高宗朝。皇考讳镇,以事母弃太常博士,求为江边!其后以不能媚权贵,失御史。贵人死,乃复拜侍御史。号为刚直,所与游皆当世名人。
子厚少精敏,无不通达。逮其父时,虽少年,已自成人,能取进士第,崭然见头角。众谓柳氏有子矣。其后以博学宏授集贤殿正字,蓝田尉。俊杰廉悍,议论证据经史百子,踔厉风发,率常屈其座人。名声大振,一时皆慕与之交。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交口荐誉之。
贞元十九年,由蓝田尉拜监察御史。顺宗即位,拜礼部员外郎。遇用事者得罪,例出为刺史。未至,又例贬永州司马。居闲,益自刻苦,务记览,为词章,泛滥停蓄,为深博无涯涘。而自肆于山水间。
元和中,尝例召至京师;又偕出为刺史,而子厚得柳州。既至,叹曰:“是岂不足为政邪?”因其土俗,为设教禁,州人顺赖。其俗以男女质钱,约不时赎,子本相侔,则没为奴婢。子厚与设方计,悉令赎归。其尤贫力不能者,令书其佣,足相当,则使归其质。观察使下其法于他州,比一岁,免而归者且千人。衡湘以南为进士者,皆以子厚为师,其经承子厚口讲指画为文词者,悉有法度可观。
其召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中山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当诣播州。子厚泣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吾不忍梦得之穷,无辞以白其大人;且万无母子俱往理。”请于朝,将拜疏,愿以柳易播,虽重得罪,死不恨。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梦得于是改刺连州。呜呼!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征逐,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真若可信;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落陷穽,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闻子厚之风,亦可以少愧矣。
子厚前时少年,勇于为人,不自贵重顾籍,谓功业可立就,故坐废退。既退,又无相知有气力得位者推挽,故卒死于穷裔。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使子厚在台省时,自持其身,已能如司马刺史时,亦自不斥;斥时,有人力能举之,且必复用不穷。然子厚斥不久,穷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
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年四十七。以十五年七月十日,归葬万年先人墓侧。子厚有子男二人:长曰周六,始四岁;季曰周七,子厚卒乃生。女子二人,皆幼。其得归葬也,费皆出观察使河东行立有节概,诺,与子厚结交,子厚亦为之尽,竟赖其力。葬子厚于万年之墓者,舅弟卢遵。遵,涿人,性谨慎,学问不厌。自子厚之斥,遵从而家焉其死不去。既往葬子厚,又将经纪其家,庶几有始终者。
铭曰:“是惟子厚之室,既固既安,以利其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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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子厚墓志铭
韩愈〔唐代〕
子厚,讳宗元。七世祖庆,为拓跋魏侍中,封济阴公。曾伯祖奭,为唐宰相,与褚遂良、韩瑗俱得罪武后,死高宗朝。皇考讳镇,以事母弃太常博士,求为江边!其后以不能媚权贵,失御史。贵人死,乃复拜侍御史。号为刚直,所与游皆当世名人。
子厚少精敏,无不通达。逮其父时,虽少年,已自成人,能取进士第,崭然见头角。众谓柳氏有子矣。其后以博学宏授集贤殿正字,蓝田尉。俊杰廉悍,议论证据经史百子,踔厉风发,率常屈其座人。名声大振,一时皆慕与之交。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交口荐誉之。
贞元十九年,由蓝田尉拜监察御史。顺宗即位,拜礼部员外郎。遇用事者得罪,例出为刺史。未至,又例贬永州司马。居闲,益自刻苦,务记览,为词章,泛滥停蓄,为深博无涯涘。而自肆于山水间。
元和中,尝例召至京师;又偕出为刺史,而子厚得柳州。既至,叹曰:“是岂不足为政邪?”因其土俗,为设教禁,州人顺赖。其俗以男女质钱,约不时赎,子本相侔,则没为奴婢。子厚与设方计,悉令赎归。其尤贫力不能者,令书其佣,足相当,则使归其质。观察使下其法于他州,比一岁,免而归者且千人。衡湘以南为进士者,皆以子厚为师,其经承子厚口讲指画为文词者,悉有法度可观。
其召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中山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当诣播州。子厚泣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吾不忍梦得之穷,无辞以白其大人;且万无母子俱往理。”请于朝,将拜疏,愿以柳易播,虽重得罪,死不恨。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梦得于是改刺连州。呜呼!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征逐,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真若可信;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落陷穽,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闻子厚之风,亦可以少愧矣。
子厚前时少年,勇于为人,不自贵重顾籍,谓功业可立就,故坐废退。既退,又无相知有气力得位者推挽,故卒死于穷裔。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使子厚在台省时,自持其身,已能如司马刺史时,亦自不斥;斥时,有人力能举之,且必复用不穷。然子厚斥不久,穷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
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年四十七。以十五年七月十日,归葬万年先人墓侧。子厚有子男二人:长曰周六,始四岁;季曰周七,子厚卒乃生。女子二人,皆幼。其得归葬也,费皆出观察使河东行立有节概,诺,与子厚结交,子厚亦为之尽,竟赖其力。厚于万年之墓者,舅弟卢遵。遵,涿人,性谨慎,学问不厌。自子厚之斥,遵从而家焉其死不去。既往葬子厚,又将经纪其家,庶几有始终者。
铭曰:“是惟子厚之室,既固既安,以利其嗣人。”
柳子厚墓志铭
韩愈〔唐代〕
子厚,讳宗元。七世祖庆,为拓跋魏侍中,封济阴公。曾伯祖奭,为唐宰相,与褚遂良、韩瑗俱得罪武后,死高宗朝。皇考讳镇,以事母弃太常博士,求为江边!其后以不能媚权贵,失御史。贵人死,乃复拜侍御史。号为刚直,所与游皆当世名人。
子厚少精敏,无不通达。逮其父时,虽少年,已自成人,能取进士第,崭然见头角。众谓柳氏有子矣。其后以博学宏授集贤殿正字,蓝田尉。俊杰廉悍,议论证据经史百子,踔厉风发,率常屈其座人。名声大振,一时皆慕与之交。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交口荐誉之。
贞元十九年,由蓝田尉拜监察御史。顺宗即位,拜礼部员外郎。遇用事者得罪,例出为刺史。未至,又例贬永州司马。居闲,益自刻苦,务记览,为词章,泛滥停蓄,为深博无涯涘。而自肆于山水间。
元和中,尝例召至京师;又偕出为刺史,而子厚得柳州。既至,叹曰:“是岂不足为政邪?”因其土俗,为设教禁,州人顺赖。其俗以男女质钱,约不时赎,子本相侔,则没为奴婢。子厚与设方计,悉令赎归。其尤贫力不能者,令书其佣,足相当,则使归其质。观察使下其法于他州,比一岁,免而归者且千人。衡湘以南为进士者,皆以子厚为师,其经承子厚口讲指画为文词者,悉有法度可观。
其召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中山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当诣播州。子厚泣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吾不忍梦得之穷,无辞以白其大人;且万无母子俱往理。”请于朝,将拜疏,愿以柳易播,虽重得罪,死不恨。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梦得于是改刺连州。呜呼!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征逐,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真若可信;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落陷穽,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闻子厚之风,亦可以少愧矣。
子厚前时少年,勇于为人,不自贵重顾籍,谓功业可立就,故坐废退。既退,又无相知有气力得位者推挽,故卒死于穷裔。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使子厚在台省时,自持其身,已能如司马刺史时,亦自不斥;斥时,有人力能举之,且必复用不穷。然子厚斥不久,穷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
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年四十七。以十五年七月十日,归葬万年先人墓侧。子厚有子男二人:长曰周六,始四岁;季曰周七,子厚卒乃生。女子二人,皆幼。其得归葬也,费皆出观察使河东行立有节概,诺,与子厚结交,子厚亦为之尽,竟赖其力。厚于万年之墓者,舅弟卢遵。遵,涿人,性谨慎,学问不厌。自子厚之斥,遵从而家焉其死不去。既往葬子厚,又将经纪其家,庶几有始终者。
铭曰:“是惟子厚之室,既固既安,以利其嗣人。”
辛弃疾《八声甘州》赏析
八声甘州·故将军饮罢夜归来
宋·辛弃疾
夜读《李广传》,不能寐。因念晁楚老、杨民瞻约同居山间,戏用李广事,赋以寄之。
故将军饮罢夜归来,长亭解雕鞍。恨灞陵醉尉,匆匆未识,桃李无言。射虎山横一骑,裂石响惊弦。落魄封侯事,岁晚田间。 谁向桑麻杜曲,要短衣匹马,移住南山。看风流慷慨,谈笑过残年。汉开边、功名万里,甚当时、健者也曾闲。纱窗外、斜风细雨,一阵轻寒。
词前小序,说清词作原委:夜间阅读《李广传》,不能够入睡。于是想起晁楚老和杨民瞻(辛弃疾的两位友人)曾相约一同到山间居住,借用李广的事情调侃,写这首词寄给他们。
词作上阕,转述史书,戏说李广若干事迹。
上阕首节“故将军饮罢夜归来,长亭解雕鞍。”——转述《李广传》所录的一件故事:“家居数岁。广家与故颖阴侯孙屏野居蓝田南山中射猎。尝夜从一骑出,从人田间饮。还至霸陵亭。”意思是:李广在家赋闲数年,李广家和已经故去的颖阴侯的孙子一起隐居在兰田,常到南山中打猎。曾在一天夜里带着一名骑马的随从外出,和别人一起在田野间饮酒。回来时走到霸陵亭。从中可看出李广任侠豪爽的英雄本色。
上阕二节“恨灞陵醉尉,匆匆未识,桃李无言。”——先继续转述上面故事:“霸陵尉醉,呵止广。广骑曰:‘故李将军。’尉曰:‘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止广宿亭下。”意思是:霸陵尉当时喝醉了,大声喝斥,禁止李广通行。李广的随从说:“这是前任李将军。”亭尉说:“现任将军尚且夜间不许通行,何况是前任呢!”便扣留了李广,让他停宿在霸陵亭下。接下来议论:匆匆未识,桃李无言。意思是:大约匆匆之间霸陵尉还不认识李广,他哪里知道李将军桃李无言,却早已经名满天下。一个“恨”字,隐含着英雄落魄,虎落平阳的感慨。
上阕三节“射虎山横一骑,裂石响惊弦。”——由“匆匆未识,桃李无言”引出《李广传》所录的另一件故事:“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因复更射之,终不能复入石矣。”意思是:李广外出打猎,看见草里的一块石头,以为是老虎就向它射去,射中了石头,箭头都射进去了,过去一看,原来是石头。接着重新再射,始终不能再射进石头了。”转述这段流传甚广的传奇故事,进一步渲染了李广传奇英雄的色彩。
上阕末节“落魄封侯事,岁晚田间。”——再转述《李广传》所录的李广的一段话:“自汉击匈奴而广未尝不在其中,而诸部校尉以下,才能不及中人,然以击胡军功取侯者数十人,而广不为后人,然无尺寸之功以得封邑者何也?岂吾相不当侯邪?且固命也?”意思是:“自从汉朝攻打匈奴以来,我没有一次不参加。可是各部校尉以下的军官,才能还不如中等人,然而由于攻打匈奴有军功被封侯的有几十人。我李广不算比别人差,但是没有一点功劳用来得到封地,这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我的骨相就不该封侯吗?还是本来就命该如此呢?”“落魄封侯事,岁晚田间”的概括,表达着愤懑不平的感慨。
词作下阙,赋寄友人,抒写自己诸多感怀。
下阕首节“谁向桑麻杜曲,要短衣匹马,移住南山。”——杜甫《曲江三章(其三)》有句云:“自断此生休问天,杜曲幸有桑麻田,故将移住南山边。短衣匹马随李广,看射猛虎终残年。”这里化用杜诗,意思是:有谁向往到杜曲去植桑种麻?我有心报国,却也只能着一袭短衣,跨一匹羸马,移居住到南山。把杜甫追思倾慕李广的心思,迁移到对晁楚老和杨民瞻邀约的致谢。结合上阕对势利小人灞陵尉的憾恨,还表达了赞赏之情。
下阕二节“看风流慷慨,谈笑过残年。”——包含着与对晁、杨二人志同道合的期许信心,表达自己的感情:看身边许多人风流倜傥,慷慨激昂,我们却要在谈笑中度过残年。这里有对比中的愤慨,照应上阕的“落魄封侯事,岁晚田园”,从悠长历史的长河中看来,更多的是汲取李将军的教训,不做无谓的愤懑,展现出敝屣权贵,挥洒谈笑的淡定和泰然。
上阕三节“汉开边、功名万里,甚当时、健者也曾闲。”——再次追怀汉代历史。大汉王朝,鼎盛一时,那些拼杀瀚海,开拓边疆,建功勒石,声威震动海内,英名远播万里的豪杰,为什么在那个时代,也曾被弃置赋闲?以古喻今,含意深沉:燕雀朝堂,鸾凤荆棘,自古皆然,何必怅憾,此其一;武皇开边,征战不休,英雄豪杰,尚且弃用;南宋偏安,不思光复,畏战求和,斥退英才,此乃必然,更无须怨恨,此其二。豁达夹杂绝望,一声慨叹。
上阕末节“纱窗外、斜风细雨,一阵轻寒。”——景语收束,句句喻示,句句警策。汉宋有异,但诗人与李广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纱窗外”,这纱窗之外的南宋朝廷,南宋江山,什么样子?“斜风细雨”邪风肆虐,宵小当道,正如这凄风苦雨,满天阴霾。“一阵轻寒”,孱弱的王朝,轻薄砭骨,寒气袭人。想到这些,写下这些,“一阵轻寒”也萦回于诗人的心怀、笔端和篇什。
这首辛词,说古谈今,内容丰厚,慷慨劲峭,苍凉顿挫,需反复吟咏,方得其妙。
词作译成现代汉语,如下:
故将军饮罢夜归来
夜间阅读《李广传》,不能够入睡。于是想起晁楚老和杨民瞻曾相约一同到山间居住,借用李广的事情调侃,写这首词寄给他们。
想当年汉代李广将军,饮酒后乘夜归来,到长亭下马解鞍。可惜灞陵亭尉喝醉酒出言不逊,大约匆匆之间还不相识,他哪里知道李将军桃李无言,已名满天下。当年将军山中独骑横立猛虎面前,开弓拉弦如霹雳震响,一箭竟然射裂巨石。最终潦倒失意未能封侯,晚年落得田间耕种为生。
有谁向往到杜曲去植桑种麻?可我也只能着一袭短衣,跨一匹羸马,移居住到南山。看他人风流倜傥,慷慨激昂,在谈笑中度过残年。遥想汉代开拓边疆,建功立业,英名远播万里,为什么在当时,那些英杰健儿也曾被弃置赋闲?思忖中,看纱窗外,正斜风细雨,轻寒笼罩,不由心头也一阵轻微寒意。
词篇上阙选取了《李广传》里的三件事迹:夜饮归来,受辱于灞陵尉;南山射虎,箭矢没入巨石;功高未能封侯,晚年落魄。词篇对这些事迹组织提炼,凸显了英雄的豪迈气概与壮志难酬的反差。一方面喻示诗人相似的境遇和感怀;另一方面也对下阕回答朋友的相约归隐,做了明确的铺垫。
词篇下阙寄寓了诗人复杂纠结的感情。首先化用杜诗“杜曲幸有桑麻田,故将移住南山边。短衣匹马随李广,看射猛虎终残年”中的典故,抒发自己有心报国,却也只能种植桑麻的悲愤,算是回复了朋友邀约同隐的盛情,可其中还有不甘于此的纠结;接下来借回顾汉代李广受到的不公待遇,表达自己对当朝的不满。结句融情于景,抒写了壮志难酬、无可奈何的悲凉。 https://t.cn/EZuf0LW
八声甘州·故将军饮罢夜归来
宋·辛弃疾
夜读《李广传》,不能寐。因念晁楚老、杨民瞻约同居山间,戏用李广事,赋以寄之。
故将军饮罢夜归来,长亭解雕鞍。恨灞陵醉尉,匆匆未识,桃李无言。射虎山横一骑,裂石响惊弦。落魄封侯事,岁晚田间。 谁向桑麻杜曲,要短衣匹马,移住南山。看风流慷慨,谈笑过残年。汉开边、功名万里,甚当时、健者也曾闲。纱窗外、斜风细雨,一阵轻寒。
词前小序,说清词作原委:夜间阅读《李广传》,不能够入睡。于是想起晁楚老和杨民瞻(辛弃疾的两位友人)曾相约一同到山间居住,借用李广的事情调侃,写这首词寄给他们。
词作上阕,转述史书,戏说李广若干事迹。
上阕首节“故将军饮罢夜归来,长亭解雕鞍。”——转述《李广传》所录的一件故事:“家居数岁。广家与故颖阴侯孙屏野居蓝田南山中射猎。尝夜从一骑出,从人田间饮。还至霸陵亭。”意思是:李广在家赋闲数年,李广家和已经故去的颖阴侯的孙子一起隐居在兰田,常到南山中打猎。曾在一天夜里带着一名骑马的随从外出,和别人一起在田野间饮酒。回来时走到霸陵亭。从中可看出李广任侠豪爽的英雄本色。
上阕二节“恨灞陵醉尉,匆匆未识,桃李无言。”——先继续转述上面故事:“霸陵尉醉,呵止广。广骑曰:‘故李将军。’尉曰:‘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止广宿亭下。”意思是:霸陵尉当时喝醉了,大声喝斥,禁止李广通行。李广的随从说:“这是前任李将军。”亭尉说:“现任将军尚且夜间不许通行,何况是前任呢!”便扣留了李广,让他停宿在霸陵亭下。接下来议论:匆匆未识,桃李无言。意思是:大约匆匆之间霸陵尉还不认识李广,他哪里知道李将军桃李无言,却早已经名满天下。一个“恨”字,隐含着英雄落魄,虎落平阳的感慨。
上阕三节“射虎山横一骑,裂石响惊弦。”——由“匆匆未识,桃李无言”引出《李广传》所录的另一件故事:“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因复更射之,终不能复入石矣。”意思是:李广外出打猎,看见草里的一块石头,以为是老虎就向它射去,射中了石头,箭头都射进去了,过去一看,原来是石头。接着重新再射,始终不能再射进石头了。”转述这段流传甚广的传奇故事,进一步渲染了李广传奇英雄的色彩。
上阕末节“落魄封侯事,岁晚田间。”——再转述《李广传》所录的李广的一段话:“自汉击匈奴而广未尝不在其中,而诸部校尉以下,才能不及中人,然以击胡军功取侯者数十人,而广不为后人,然无尺寸之功以得封邑者何也?岂吾相不当侯邪?且固命也?”意思是:“自从汉朝攻打匈奴以来,我没有一次不参加。可是各部校尉以下的军官,才能还不如中等人,然而由于攻打匈奴有军功被封侯的有几十人。我李广不算比别人差,但是没有一点功劳用来得到封地,这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我的骨相就不该封侯吗?还是本来就命该如此呢?”“落魄封侯事,岁晚田间”的概括,表达着愤懑不平的感慨。
词作下阙,赋寄友人,抒写自己诸多感怀。
下阕首节“谁向桑麻杜曲,要短衣匹马,移住南山。”——杜甫《曲江三章(其三)》有句云:“自断此生休问天,杜曲幸有桑麻田,故将移住南山边。短衣匹马随李广,看射猛虎终残年。”这里化用杜诗,意思是:有谁向往到杜曲去植桑种麻?我有心报国,却也只能着一袭短衣,跨一匹羸马,移居住到南山。把杜甫追思倾慕李广的心思,迁移到对晁楚老和杨民瞻邀约的致谢。结合上阕对势利小人灞陵尉的憾恨,还表达了赞赏之情。
下阕二节“看风流慷慨,谈笑过残年。”——包含着与对晁、杨二人志同道合的期许信心,表达自己的感情:看身边许多人风流倜傥,慷慨激昂,我们却要在谈笑中度过残年。这里有对比中的愤慨,照应上阕的“落魄封侯事,岁晚田园”,从悠长历史的长河中看来,更多的是汲取李将军的教训,不做无谓的愤懑,展现出敝屣权贵,挥洒谈笑的淡定和泰然。
上阕三节“汉开边、功名万里,甚当时、健者也曾闲。”——再次追怀汉代历史。大汉王朝,鼎盛一时,那些拼杀瀚海,开拓边疆,建功勒石,声威震动海内,英名远播万里的豪杰,为什么在那个时代,也曾被弃置赋闲?以古喻今,含意深沉:燕雀朝堂,鸾凤荆棘,自古皆然,何必怅憾,此其一;武皇开边,征战不休,英雄豪杰,尚且弃用;南宋偏安,不思光复,畏战求和,斥退英才,此乃必然,更无须怨恨,此其二。豁达夹杂绝望,一声慨叹。
上阕末节“纱窗外、斜风细雨,一阵轻寒。”——景语收束,句句喻示,句句警策。汉宋有异,但诗人与李广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纱窗外”,这纱窗之外的南宋朝廷,南宋江山,什么样子?“斜风细雨”邪风肆虐,宵小当道,正如这凄风苦雨,满天阴霾。“一阵轻寒”,孱弱的王朝,轻薄砭骨,寒气袭人。想到这些,写下这些,“一阵轻寒”也萦回于诗人的心怀、笔端和篇什。
这首辛词,说古谈今,内容丰厚,慷慨劲峭,苍凉顿挫,需反复吟咏,方得其妙。
词作译成现代汉语,如下:
故将军饮罢夜归来
夜间阅读《李广传》,不能够入睡。于是想起晁楚老和杨民瞻曾相约一同到山间居住,借用李广的事情调侃,写这首词寄给他们。
想当年汉代李广将军,饮酒后乘夜归来,到长亭下马解鞍。可惜灞陵亭尉喝醉酒出言不逊,大约匆匆之间还不相识,他哪里知道李将军桃李无言,已名满天下。当年将军山中独骑横立猛虎面前,开弓拉弦如霹雳震响,一箭竟然射裂巨石。最终潦倒失意未能封侯,晚年落得田间耕种为生。
有谁向往到杜曲去植桑种麻?可我也只能着一袭短衣,跨一匹羸马,移居住到南山。看他人风流倜傥,慷慨激昂,在谈笑中度过残年。遥想汉代开拓边疆,建功立业,英名远播万里,为什么在当时,那些英杰健儿也曾被弃置赋闲?思忖中,看纱窗外,正斜风细雨,轻寒笼罩,不由心头也一阵轻微寒意。
词篇上阙选取了《李广传》里的三件事迹:夜饮归来,受辱于灞陵尉;南山射虎,箭矢没入巨石;功高未能封侯,晚年落魄。词篇对这些事迹组织提炼,凸显了英雄的豪迈气概与壮志难酬的反差。一方面喻示诗人相似的境遇和感怀;另一方面也对下阕回答朋友的相约归隐,做了明确的铺垫。
词篇下阙寄寓了诗人复杂纠结的感情。首先化用杜诗“杜曲幸有桑麻田,故将移住南山边。短衣匹马随李广,看射猛虎终残年”中的典故,抒发自己有心报国,却也只能种植桑麻的悲愤,算是回复了朋友邀约同隐的盛情,可其中还有不甘于此的纠结;接下来借回顾汉代李广受到的不公待遇,表达自己对当朝的不满。结句融情于景,抒写了壮志难酬、无可奈何的悲凉。 https://t.cn/EZuf0L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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